35 柔軟的，像棉花糖

“粉紅萌萌水晶心”是一款少女游戲，當然了，少男也可以體驗一下。

沒什麽高要求，全程專心攻略愛情就行。

現階段的VR技術才剛起步，眼鏡普遍視角窄重量沉，林競還輕微暈3D，所以完全是抱着敷衍心态選了個簡單游戲，打算玩夠五分鐘就走人，他轉頭問季星淩：“一起？好像可以雙人聯機。”

星哥當場神情一凜，連連表示這麽高端大氣有質感的戀愛游戲，當然是小林老師一個人玩。

結果鄭不凡剛好過來，發出靈魂三連：“這什麽，好玩不，我試試。”

林競回答：“戀愛游戲。”

戀愛游戲好！鄭不凡果斷伸手：“老板，我也要。”

“你要什麽要。”季星淩一巴掌拍開，惡霸趕人，“你覺得自己和戀愛游戲這四個字搭嗎？老實去打球。”

“星哥你不能這樣啊。”鄭不凡強行戴上眼鏡，“你和林哥肯定不缺女朋友，但我缺，還不能允許非高富帥人員在游戲裏談個戀愛了？”

季星淩看了眼林競，立刻糾正：“什麽叫我不缺女朋友，我是沒興趣交女朋友。”

鄭不凡表示：“更打擊了。”

季星淩懶得跟他說話，自己退到了游戲區外。

直到游戲開始，鄭不凡才發現這不是和萌妹談戀愛的直男游戲，自己才是萌妹本妹，全程都需要想方設法俘獲霸總的心。

“……”

教練我想回去打保齡球。

林競選走了唯一的動物形象，是個軟Q的小兔子，鄭不凡在剩下的角色裏掃視一圈，非常屈辱地點了個美豔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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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看VR區熱鬧，其他幾個沒打球的人也跟了過來。這個游戲的內核相當狗血，男主被綁匪挾持，所以需要玩家去營救，每個關卡難度不同，說明書上沒有介紹得特別清楚。林競原本以為戀愛游戲頂多掃掃房子再做做飯，沒想到上來就是一場硬核槍戰。

小林老師：實不相瞞，這霸道總裁我不想救了。

季星淩手肘搭着于一舟的肩膀，笑得亂沒有同情心。

和趣味運動會一個道理，帥哥在玩VR的時候第一需求還是帥，哪怕對面是喋血僵屍，也絕不會像鄭不凡一樣要麽賊眉鼠眼，要麽嗷嗷叫着往地上蹲。在大多數時間裏，小林老師都是微微側着頭，雙手在空中優雅揮舞，如同在玩維也納指揮家游戲，真·頭可斷，發型不能亂，裝逼裝出全新境界。

于一舟無話可說：“服。”

但游戲本身算好玩，所以林競并沒有五分鐘走人，拖着殘血硬是闖到了最後一關。這時綁匪已經被擊退，總裁也順利回到了兩百平米的豪華大床上，玩家只需要再做一頓飯，獲得五星就能過關。

冰箱裏的食材不少，鄭不凡琢磨了一下可惡有錢人的口味，采取了“盡量挑貴的”路線，澳龍藍龍帝王蟹各樣來一只，去腥的檸檬汁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先瓢潑灑一輪。季星淩看得牙都倒，又把視線轉向林競的屏幕，小林老師這邊就比較養生了，考慮到霸道總裁剛被綁架過，需要飲食清淡，目前他正在慢條斯理熬粥。

不知道是不是靠隔壁同行襯托，季星淩竟然覺得那一鍋粥還挺美味的，想吃。

然後下一秒，就見林競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突然揮了下手，狂野打進去整瓶辣椒油。

“……”

林競微微皺起眉，有些搞不懂突然出現在視野區的那個半透明小人是怎麽回事，以為是指引或者隐藏關卡之類，就一路不停跟着追，掀得調料瓶“乒乒乓乓”狂往鍋裏掉。于一舟他們都看呆了，這哪裏是給虛弱男主煮飯，分明就是蓄意謀殺後再搶奪家産。因為是雙人模式嘛，最後總得二選一，游戲系統面對這麽兩位驚天神廚，大概也很為難，半天才顫巍巍給鄭姓禦姐戴上了象征勝利的鑽石大王冠。

與此同時，林競眼前的透明小人突然膨大，變成了一張流血獰笑的慘白鬼臉。

毫無心理防備，他被驚得呼吸一窒，猛然一把扯掉眼鏡，手柄也重重摔在地上。

周圍正在傻樂的群衆紛紛愣神，想不是吧，玩個戀愛游戲還能輸到真生氣？

季星淩上前撿起體感手柄：“怎麽了？”

“……”林競往右邊看了一眼，美豔禦姐正在和霸道總裁翩翩起舞，鄭不凡或許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跟貴婦似的，還跳得很投入。旁邊則是站了一只已經出局的兔子，腦袋上扣着半鍋粥，非常呆滞。

“林哥，你沒事吧？”葛浩遞給他一瓶水。

“你們沒看到最後有個鬼？”林競茫然地問。

一圈人齊刷刷搖頭。

我們就看到了你試圖給霸道總裁灌辣椒水，計劃未遂還怒摔手柄了。

“不是，我這邊最後真的有一只鬼，突然冒出來，七竅流血那種。”林競強調，“你們是不是都在看鄭不凡，沒人注意我這邊？”

侯越濤扯着大嗓門說：“沒啊，星哥一直在用葛浩的手機錄你。”

季星淩：“……”

我他媽？

季大少爺冷靜地說：“嗯，結果你全程特優雅，不像鄭不凡全程猥瑣，非常喜感。”

小林老師要過手機翻了翻，屏幕上還真沒有女鬼，只有自己像中邪一樣，一路翻蹦蹦跳跳狂摔調料罐。

“但我的确看見了。”林競懵圈，“是串線了嗎？”

老板也搞不清是怎麽回事，檢查半天沒發現問題出在哪，最後只能送給他們幾張免費體驗卡，就當是賠禮道歉。玩個戀愛游戲都能和女鬼近距離對視，林競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麽運氣，血淋淋的五官依舊生動浮現在眼前，接下來八成要用至少三個月時間，才能勉強忘記這位超逼真3D貞子姐姐。

他頭疼地說；“我去洗把臉。”

“左邊直走。”老板熱情指完路，回來見季星淩正拿着那副VR眼鏡，于是又解釋，“這套設備以前真沒出過問題，得送到廠家才能知道是怎麽回事。”

“沒事，可能是我同學眼花了。”季星淩把眼鏡還給他，單手插着褲兜走到僻靜處。

一聲細細的慘叫從他掌心傳來，只有妖怪才能聽到。

那是一只半透明的妖怪，很小，拖着長長的頭發。從前喜歡藏進人的耳朵裏，所以被稱為耳中人，現在科技發展，這類妖怪也就有了更多地方可躲藏，比如跑進VR眼鏡裏惡作劇。

被麒麟卡住脖頸的滋味并不好受，它正在可憐地嗚咽着，試圖賣慘逃逸。

季星淩沒有被騙過去，讓葛浩叫來慶忌快遞：“幫我把它送到妖管委。”

穿着黃色沖鋒衣的快遞員瞪大眼睛：“我們……我們原則上只負責運送貨物，為什麽你不撥打獬豸報警電話？”

季星淩懶得填報警表，于是說：“因為你們速度最快，網絡通達99.9%以上區域，每時每刻都伴随在顧客身邊。”活學活用廣告詞，小林老師式穩準狠。

快遞員果然就被說服，當然主要還是看在金燦燦妖怪幣的面子上，以及這只耳中人的确很小，已經被麒麟捏得半死不活，沒什麽威脅：“那麻煩您給我五星好評！”

小三輪車一路“哐哐”消失在天邊。季星淩回到沙發區，要了幾杯醒神的冰果汁。習慣性地摸了把手機，才想起來被牛衛東沒收的事，正好這時于一舟叫他過去打球，閑着也無聊，就跟着走了一局。

這家保齡球館連着KTV和健身房，隔壁是一家迪廳，還有密室逃脫之類的娛樂場所，人員構成複雜，衛生間也裝修得燈紅酒綠，霓虹燈管一照，盤絲洞似的，每個人都不像人。

林競用冷水沖了兩把臉，閉着眼睛伸手想去抽紙巾，卻被重重一把掃開。

幾個小混混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把洗手間擠得滿滿當當。有顧客想要上廁所，探頭一看也趕緊識趣離開，門都顧不上關，寧可膀胱爆炸多爬一層樓。

其中一個人可能是大哥，上來就問：“你就是季星淩新收的小弟？”

林競：“……”

對方繼續說活：“聽說他最近挺嚣張啊。”

林競覺得其中有個人算眼熟，但一時片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于是一邊擦手一邊說：“他一直都挺嚣張的。”

這句話原本是陳述事實，但小混混明顯不這麽想，擡腿“哐當”一踹垃圾桶，梗着脖子瞪他：“所以你就不把我們老大放在眼裏？”

林競後退一步，不想被對方的口水噴到：“你們老大是哪位？”

“鋼三附高二五班的劉向龍，劉哥！”

林競還記得上次在後巷面館時，季星淩滿臉費解問于一舟的那句“你對鋼三附中有印象嗎”，好像沒和對方打過交道的樣子，那這個殺馬特·劉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林競問：“你們是來這裏找季星淩的？”

“我們是來找你的！”

林競疑惑：“為什麽要找我？”

對方一臉橫：“就他媽看你不順眼，怎麽着吧？”

“不怎麽着，所以你們是不敢招惹季星淩，才會專程來堵我？”

“是因為最近山海人人都在傳我歸季星淩罩嗎？”

“找我的麻煩就等于找季星淩的麻煩？”

“還是說打完我之後，在你們心裏就約等于打了季星淩？”

“你一直舉着手機做什麽，是想錄下全過程，然後在市中心租一塊LED大屏，循環滾動播放你們成功挑釁了季星淩新收的小弟？”

“LED屏很貴的，有錢嗎？”

“有錢不如先買一條能提起來的褲子。”

林競靠在洗臉臺上，雙手插進校服兜，語調漫不經心，臉上也沒太多表情，但語速堪比加特林，沒有一句廢話，連标點符號都是大規模殺傷武器。

那幫小混混平時罵人最高段位也就是“操你X”，沒經歷過這種高貴優雅的人身攻擊，半天才面色鐵青憋出一句：“你他媽活膩了。”

林競回答：“我沒活膩，但我說完了，接下來要打架嗎？”

小混混：“……”

在來之前，他們其實已經打聽過了，确定林競只是學習好，打架水準很麻麻，這才專程來場子裏堵的。但是現在看他一臉淡定，好像還真的有點強，就不敢輕舉妄動了，生怕對方會是深藏不露的季星淩二號，一群人站着半天沒挪步，只嘴裏罵罵咧咧不幹不淨，企圖用髒話取得心理勝利。

不過有人已經沒耐心等了。

季星淩一腳踹開半掩的門，單手拖着後排倒黴鬼往外一丢，指着最前面的混混，懶懶一擡下巴：“剛才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

“剛才的話”顯然不是什麽好話，對方喉嚨滾動了一下，沒出聲。

“先出去。”季星淩拍了把林競的肩膀，“帶上門。”

“算了，這兒髒兮兮的。”林競站直，“要報警嗎？”

一聽要報警，對方立刻就急了：“江湖規矩——”

話還沒說完，林競就“噗嗤”笑出聲。

“……”

于一舟他們幾個半天等不到人，也找了過來，見到這陣仗明白了，紛紛圍上前：“星哥。”

“沒什麽。”季星淩看着剛一直舉手機的那人，“删了。”

對方趕緊徹底清除，還專門清空了“已删除”：“星哥對、對不起。”

季星淩拉過林競的手腕，在帶着他往外走時，随手按住旁邊一個黃毛的腦袋，“哐當”一聲杵進了擦手紙丢棄箱，冷聲說了句：“滾回你的十八中。”

中曲山櫰木鄒發發毫無防備，差點整個人都栽進垃圾桶，魂飛魄散：“星星星哥！”

林競這才想起來眼熟人士是誰——來山海報道第一天，那撒腿狂奔的通風報信小弟。

至于為什麽明明是十八中的人，卻硬要說自己是鋼三附的，回到大廳後，于一舟丢過來一瓶果汁：“想兩邊挑事呗，你看我之前沒說錯吧，盛産傻逼，智商持平。”

季星淩洗幹淨手，也坐到沙發區：“哎，要是我沒及時趕到，你真準備和他們幹架？”

林競否認：“怎麽可能，對方有十個人。”

“那你還滔滔不絕地嘲諷，真激怒對方怎麽辦。下次再遇到這種事，先認慫脫身再來找我，知不知道？”

林競說：“但你不是一直站在門外嗎？”

“……”哦，原來你看到了啊。

其實剛剛季大少爺打完半局球，就晃去洗手間找人了，結果剛好聽到對方在自報鋼三附的名號。

“季星淩你是不是故意不進來的。”

“沒有沒有。”

“你想看我出醜？”

“沒有！”這個真沒有！季星淩摸了摸鼻尖，“我就……反正你要是搞不定，我肯定會沖進來的，但你不是搞定了嗎。”

不僅搞定了，還搞定得很優雅，很大規模殺傷，星哥當時靠在外面的牆上，跟着“循環滾動播放的LED大屏”樂了好一陣。

“我還發現一件事。”季星淩繼續說，“你平時對我已經算手下留情了，真的，剛一對比我才知道，特溫和，簡直就是充滿了愛的關懷。”

林競淡定擰緊飲料瓶：“嗯。”

他嘴上沾了一點番茄汁，剛準備舔，季星淩就已經伸手過來，不輕不重蹭了一下。

“……”

林競和他對視。

季星淩也是擦完才懵逼反應過來，這動作好像有點……但貌似又沒什麽。恰巧這時葛浩在另一邊叫：“星哥，你要不要和林哥來打最後一局？我們準備散場吃飯了。”

“你去玩吧。”林競摸出手機，“我回個微信。”

“哦。”季星淩站起來，大步往球道的方向走。

林競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才收回視線，胡亂在沒解鎖的手機上撥了幾下。

季星淩從葛浩手裏接過球，又往沙發區掃了一眼。

指尖似乎還停留着剛才的觸感，柔軟的，像細雨裏的棉花糖。

一點都不大規模殺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