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宮女

猶豫了又猶豫,遲疑了又遲疑,柔止思量再三,還是決定跟随這位姑姑進宮做一名宮女。

了解了籍沒,登好了宮籍,局正大人便遣了一位宮中采選嬷嬷前來将柔止帶走。這時,柔止在屋子裏靜靜地收拾着行李,房門外的櫻桃樹下,老農夫正翹着二郎腿、手中提着個大酒壺大口大口地喝酒,除了偶爾一兩聲狗吠聲傳來,仿佛這個世界誰也沒把她的進宮當回事。

“小丫頭,收拾好了嗎?”

采選嬷嬷在房門外催促起來,柔止趕緊回頭應了一聲,匆忙垮着包袱推門走了出去。

“爺爺…”她來至老農夫面前,低下頭道別:“我、我要走了,這段日子多謝您的照顧,您要多保重身體,既然胃不好,就不要喝那麽多酒了,還有,不要總是一困了就在潮濕的泥地上打瞌睡,如果、如果有時間我會回來看你的…”

“回來?”話音方落,一旁的采選嬷嬷忍不住嗤鼻冷笑道:“這小丫頭,你還真把皇宮當菜市場了,想進去就進去,想出來就出來…快點走了,嬷嬷我還等着回去交差呢!”

“…”柔止一時愣住。

“真是煩死了,煩死了!”老農夫不耐煩地朝柔擺手:“又不是叫你上法場,幹嘛弄得就像交待遺言似的,真是好不哆嗦的丫頭。”說完,提着酒壺猛灌了一口,咂了咂嘴:“啊,真是好喝的酒啊!”

“爺爺,那、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柔止一步一回頭,嬷嬷走在她的前面,不一會兒,兩人的身影終于消失在無盡的櫻桃林中。

老農夫看着她們遠走的方向,又拿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喝完,面頰抽了抽,輕哼一聲:“這小丫頭真煩,走了倒也清靜。”

這就是傳說中的皇宮嗎?

一輪殘陽高高地銜在西山頂上,大氣恢宏的紫煌城籠罩在一片橘黃色的霞光中,高聳入雲的飛檐角樓、鱗次栉比的巍峨殿群、玲珑盤繞的雲龍階石……眼前的宮殿,何止比她們家大一百倍,漂亮一百倍,簡直是一千倍、一萬倍才對啊!

“娘親,原來這就是曾經生活了好幾年的地方,也是你蒙受冤屈的地方嗎?”廣場上,柔止站在一百多名女孩當中,按耐不住內心的震驚和激蕩,眸中閃耀着一種莫可名狀的情愫。”那好,等以後我們再大了,如果我又回到了那裏,我就來接你到皇宮玩好嗎?”

一陣風吹來,檐下的銅鈴次第搖動,叮叮當當,就像一首韻律十足的琵琶曲。柔止想起少年的話,垂下頭,輕輕解下腰間的一枚玉佩,拿在手中撫了又撫:“你說,你也是這宮裏的人,可是皇宮這麽大,我該怎麽才找得到你呢?“她嘆了口氣,然後搖了頭,頃刻,又微微一笑:“不過,或許,說不一定我們明天就會遇見也未可知!”于是,點了點頭,又将玉佩系在了腰間。

“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們,到底什麽是宮女?”

嬷嬷的聲音拉回了柔止遠游的神思,掖庭宮的廣場上,一名長相富态的老宮婢清了清嗓子,向下面站成幾排的一百多名女孩子目光一掃,開始了她的開場教育:“所謂宮女,就是專門服飾陛下的女人,只要你們一旦進了宮,終身就只能伺候陛下一個人,聽明白了嗎?”

場上開始一片叽叽喳喳,女孩子們交頭接耳起來。柔止站在當中,表情并沒什麽變化,或許,她現在根本就還不懂‘終身只能伺候陛下人’是什麽含義?

“當然,我說你們終身到老只能是陛下的女人,但并不表示陛下就一定會封你們一個貴人嫔妃答應什麽的。在這個宮裏面,一輩子沒見過聖上的宮女兒多不勝數。所以,嬷嬷今天就把醜話說在前頭,有目标是好的,但是你沒有那個運氣、沒有那個本事,烏鴉還是烏鴉,就是走旁門斜道也變不成鳳凰的!”

嬷嬷铿锵有力的聲音貫穿了整個廣場,女孩子們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其中,旁邊一個比柔止模樣大兩歲的女孩子癟了癟嘴,用手肘朝她靠了靠:“你瞧,這也難怪,又不是充選後宮,像咱們這樣出身的人就只能進宮做伺候主子的宮女了,想要烏鴉變鳳凰,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柔止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嬷嬷再次掃了她們一眼,又開始訓起話來:“雖說你們現在已經進了宮,但現在宮籍上也只是名采女,如果想要正式成為一名內人,就必須在這掖庭學習半個月的宮廷文化和禮儀規矩,半個月過後,凡是通過考試的,才有資格獲得初級晉升,被分派到六局各司去學習相應的技術知識,比如你們中間,有的人擅長刺繡、有的人擅長制衣、有的熟悉鑒賞珠寶等等,到時候,會有各司專門的教習姑姑會根據你們的特長你們領走。”

“那、那請問嬷嬷,要是通不過考試又怎麽樣呢?”剛才那女孩兒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地問道。

“呵,這通不過考試嘛,那就沒有辦法,餘下的就只有去做澆花施肥、打掃茅廁一類的粗活了。”

“啊!我一定不要去掃茅廁!”女孩趕緊用手捂着嘴。

訓育嬷嬷得意地說道:“所以,要想好好地在這宮裏呆下去,你們就只有靠自己的勤奮努力,踏踏實實學習怎麽做好一名宮女…”拂了拂袖,便高聲道:“好了,你們現在馬上排成四列,呆會将有宮女領着你們去前面那所屋子,讓驗身嬷嬷幫你們看看是否身體合格。”

所謂身體是否合格,主要是由驗身嬷嬷看這些孩子是不是處女,有沒有腋臭,或者還有沒有其他身體的缺陷?

當一個個女孩子渾身發抖地從小屋走了出來,站在柔止身前的那名女孩吓得臉色煞白,回過頭道:“天吶,到底是怎麽個檢查法兒,會将她們吓成這樣?”

柔止也是手心冒汗,也小聲道:“是啊,怎麽吓成那樣呢?不過,呆會咱們就知道了!”

兩人正竊竊私語,只聽一道嚴厲的聲音傳出房門:“下一個,羅瓶兒。”

羅瓶兒身子一顫,深吸了口氣,朝柔止吐了吐舌頭,麻着膽子走了進去。柔止看着她的背影,點了點頭,原來她的名字叫羅瓶兒呢!

屋子很黑,四周點着蠟燭,羅瓶兒剛進去,只見一名胖嬷嬷手中拿着一包東西,臉上不茍言笑。在她的面前,放着一個燒滿灰的銅盆。

“把身上的衣物全部脫光…”嬷嬷看了羅瓶兒一眼,面無表情催促道。

什麽?!脫衣服?!羅瓶兒擡頭一驚,面上大駭,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嬷嬷,這是、這是要幹什麽啊?”

驗身嬷嬷不耐煩起來:“叫你脫就快脫,一個小孩子家家的還害什麽羞?”

沒有辦法,在驗身嬷嬷嚴厲的目光下,羅瓶兒只得硬着頭皮,扭扭捏捏地開始脫了起來。

“真是的,這麽慢吞吞的,等你脫完了都什麽時候了!”驗身嬷嬷實在不耐煩,于是走上前,動作麻利地将羅瓶兒身上所有的衣褲脫光,最後,羅瓶兒不着寸縷的站在嬷嬷面前,吓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

嬷嬷在羅瓶兒身上仔細看了看,又擡起雙臂在腋下聞了聞,最後,才又吩咐道,“好了,現在可以在火盆中間站好,記住要把雙腿分開一些。”

羅瓶兒一臉狐疑地看了嬷嬷一眼,心‘咚咚’跳個不停,最後,在嬷嬷嚴厲的目光下,還是上前兩步,依言照做了。

與此同時,嬷嬷打開手中一包東西,嘴巴一呼,對着羅瓶兒的鼻子吹了吹。

“阿嚏!阿嚏!”,一陣刺激的味道鑽入鼻內,羅瓶兒身子一顫,止不住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嬷嬷你幹什麽?!這是幹什麽呀?”

嬷嬷低頭看了一眼火盆,點了點頭,“好了,過關!去把衣物穿好,可以出去了。下一個,薛柔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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