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求情
柔止循聲一瞧,只見石橋的旁邊,一名身披珍珠雪裘的男子正和兩名宮女打着招呼。柔止一觸及那男子的五官,心“咚”地一跳,忙不疊地背過身去——
這個明大人,已不知多久沒見和他碰過面了,若不是此時出現在這個地方,她幾乎就要快忘記這個人了!可是,自己真的要去和他打個招呼嗎?柔止想了一想,搖頭忖道,還是算了,每次和這人的碰面都有些尴尬,還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好!于是,她瞥了瞥四周,決定繞過另一處月門,溜之大吉。
“這不是薛宮女嗎?薛宮女,沒想到我們又碰面了。”
剛踏出半步,一道清朗的男音從身後傳了過來。柔止足上一頓,無奈地乍了乍舌,只得硬着頭皮轉過身,朝來人福身一笑:“奴婢見過明大人!啊?明大人,你也在這裏,真是好巧,好巧。”她露出編貝般的牙齒,眼睛笑成月牙兒般,看上去雖是一臉谄樣,可臉上分明寫滿了不安和尴尬。
明瑟撐着一柄烏骨油傘緩步走了過來,目光在柔止臉上盤旋了一圈,笑道:“是啊,還真是巧。不過,看樣子,我得跟薛宮女道聲喜,恭賀你如今高升成一名內人是不是?”
柔止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笑道:“那個、那個,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大人你還記得奴婢啊…”
“有些人,真是想記不住都難啊。”
明瑟笑了,清澈的笑容如三月的春水漾開,柔止“啊”的一怔,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明瑟一邊緩步上橋,一邊悠悠然笑說:“你想啊,本官長那麽大,會有誰敢将一瓢水潑到我的頭上來呢?如果這樣的人都記不住的話,本官豈不是太健忘了嗎?”說着,他轉過身,故意盯着柔止笑道:“薛內人,你覺得我說的是不是?”
柔止聽了這話,忙不疊地低下頭,嘴裏小聲嘀咕起來:“本來以來大人你很大度,原來你也一樣這麽記仇的…”
“唔?薛內人,你說什麽?”
明瑟唇角微翹,目光含笑地看着柔止。這時候,兩人已經下了橋,柔止看着分叉的路口,眼珠兒轉了轉,打了個哈哈:“沒什麽,沒什麽,啊,那個,對了,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兒?奴婢正準備去寶月閣的司樂坊,奴婢看…”
“司樂坊嗎?正好,我也要去寶月閣,順路走吧。”說話同時,明瑟動作自然地将手中的油傘遮向柔止頭頂。柔止仰頭朝他笑笑,只得硬着頭皮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薛內人是去司樂坊送東西嗎?”走了一段,明瑟問道。
柔止點了點頭,“是啊,奴婢聽說舞女們今晚要去寶月閣為成王殿下的壽宴表演曲子,所以奴婢将衣服巴巴地熏好了送過去。”說到這裏,她猛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大人,您到寶月閣,該不會就是去赴成王壽宴的吧?”,三皇子夜宴邀請,他們這些皇室貴胄豈有不去的道理?
明瑟微微一笑,颔首道:“是的,我去寶月閣,正是去赴成王壽宴的。”
柔止“哦”了一聲,再次笑笑,兩人不再說話。一路上,雪落無聲,整個曠闊的禦道只聽得見兩人足靴踩在雪泥上的沙沙聲。偶爾,幾名掃雪開路的宮婢朝明瑟恭敬地行了個禮,末了,還時不時回過頭朝柔止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一個堂堂相國公子,怎麽會和一個小小宮婢走在一起?
柔止被她們這樣的目光刺得很不舒服,轉念一想,這也難怪,這個明大人如此風度翩翩,氣質優雅,而籠罩在他身上的一切光環無一不顯示着,他和她各自生活的階層和圈子應該有多麽的不同啊!
不過,她很快地又将這種自卑和敏感丢開,找話題問道:“說起來,大人應該是成王殿下的表兄吧?”
“算吧,可是我和他并不熟悉。”
柔止心忖,也是,三皇子在外守了那麽幾年的陵,不熟也是自然的,想到什麽似的,她又無比遺憾地嘆了口氣,啧啧搖頭:“看來成王殿下有大人這樣的賓客,這個壽辰也不見得會多麽歡喜和開心。”
這話說得很有意思,明瑟笑着轉過頭:“薛內人此話何解?”
“你想啊,參加壽宴的達官貴胄那麽多,滿堂的祝賀熱鬧之辭,卻沒幾個是出于真心的。”
“哦?是嗎?”明瑟看了柔止一眼,忍不住打趣笑道:“小丫頭倒是看得蠻透徹,那請問薛內人,你過生辰的時候別人都是真心為你祝賀的嗎?”
“那是當然!”柔止心中一時得意,竟然開始滔滔不絕地回憶起從前的幸福時光,“你不知道,以前每年我過生辰的時候我娘都會給做新衣裳,給我做喜歡吃的糕點,像玫瑰蒸糕、藤蘿煎餅啦,對了,我是花朝節那天出生的,娘親還将那天的玉蘭花的花瓣裹上稀稀的面糊,放在油鍋裏炸,你不知道那滋味…”柔止剛要做個流口水的動作,忽然住了嘴,怔了!她是怎麽了,怎麽在這位大人面前說這麽多話?而且,她居然自稱‘我’,而不是‘奴婢’!
當她尴尬地擡起頭時,只見明瑟嘴邊噙起一抹溫和的微笑,像是在認認真真地聽她說話。
柔止臉上微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人,那個、那個您一定是覺得奴婢很可笑是吧?”
明瑟搖了搖頭,面上是她從未見過的真摯和坦誠:“不,我是在想,薛內人以前一定有個很幸福溫馨的家庭,也有兩位很不凡的父母。”
“為、為什麽?”柔止駐足,表情茫然地望着明瑟。明瑟淺淺笑了笑,分析道:“上次在藏書閣的時候,薛內人對我說了句話,時至今日,那句話都讓我印象深刻。”
“奴婢說了什、什麽話啊?”柔止開始結結巴巴起來,該不會是說了什麽不該說、或者不知輕重的話吧?
哪知道明瑟卻是轉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一邊走,一邊微笑着說:“你說,你爹爹曾經告訴過你,如果一個人有夢想,就要好好地去守護它,除非是涉及生死上的大事,都不應該輕易放棄的…”頓了頓,續道:“所以,我當時就在猜想,你爹爹也應該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柔止心窩一熱,張了張嘴,面對這樣的稱贊,居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與此同時,一陣雪風吹了過來,空氣中飄來一縷若有似無的清香,那香味既不熱烈,也不刻意張揚,竟然有點像香蘭莖葉散發的天然清香。柔止被明瑟身上潔淨的衣香一觸,腦中立即一陣清醒,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是了,他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子,身份如此貴胄,說不定他的一句話頂得上別人的十萬句,所以,如果他去跟內廷局打聲招呼,那麽将采薇從浣衣局解救出來絕不是一件難事吧?
如此一想,忙又搖了搖頭,這樣利用別人的好脾氣,會不會顯得自己很是卑鄙?而且,他憑什麽要答應自己?自己又哪來的面子讓他答應呢?
“怎麽不說話?在想什麽?”
柔止一震,呆怔地擡起頭。
是啊,豁出去了!畢竟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搞不好以後再遇見他的機會都沒有。于是,她看着明瑟,厚着臉皮道:“大人,奴婢、奴婢…奴婢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嗯?”明瑟停下腳步,轉過頭,像是在等待她開口,溫和的眼眸讓人如沐春風。
柔止像是被這樣的目光所鼓勵,于是,她更加大膽地與他對視:“是這樣的,奴婢有個好姐妹,她叫薛采薇,其實大人你是見過她的…”她一口氣說完,末了,又吞了口唾沫,很是矯情地添了一句:“嘿,如果、如果大人您覺得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
“這問題不難,我答應你!”
明瑟點了點頭,不加思索地答應,柔止絲毫沒料到他會如此爽快,心中大喜,一時間高興得差點沒跳了起來:“謝大人!謝大人!”
明瑟笑了笑,不再說話。兩人繼續走,走不多時,一座朱紅的大門立在兩人面前,上面匾額上用瘦金體書寫着“司樂坊”三個大字,柔止擡頭望了望,然後側身笑說:“大人,奴婢到了,謝謝您的傘…額,那件事、那件事就拜托大人您了啊!”
明瑟颔首,聲音清朗:“好。”
柔止開心地朝他一笑,雪光映照下,美麗的臉頰像被風吹開一對甜甜的梨渦,當她再次朝明瑟鞠躬行了個禮時,最後才轉過身,高高興興地提步上了臺階。
明瑟看着她步履輕快的背影,搖了搖頭,也笑着轉身走了。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單衫杏子紅,雙鬓鴉雛色。
西洲在何處?西槳橋頭渡。
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钿。
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
穿過一座紅木雕花的影壁,剛至樂坊的長廊下,一陣輕快悅耳的江南小調從敞廳裏飄了出來。柔止在外面伫足聽了一會兒,知道這是女子們正在排練舞曲,随即露齒一笑,捧着衣物走了進去。
“呀,這不是薛典飾嗎?薛典飾,您是給咱們送東西來的麽?”
一名掌樂內人回頭瞧見柔止,停了動作,笑語清脆地小跑了過來。從她的表情來看,柔止顯然是這司樂坊來的常客。“是的,瞧你們催得這麽急,我還敢不快些趕過來嗎?。”柔止開玩笑似地朝她做了個鬼臉,然後凝眸打量着大廳中正專注排舞的宮女們,轉首笑問:“盧掌樂,你們跳這的舞可是《西洲曲》?”
“難道薛典飾也知道《西洲曲》?”
“你瞧着。”柔止笑笑,放下手中的東西,然後理了理衣襟,輕咳兩聲,走上前兩步,抖了抖衣袖,接着舒展長臂将水袖一甩,動作熟練地跟随其他宮女們舞了起來。
耳邊的絲竹之音悠悠揚揚,她的腰身看起來如此柔韌,動作和身形看起來又是那麽優美流暢,而且,就連整個氣韻和眼神也一點都不遜于其他受過專業訓練的舞女。當一曲舞畢,不僅一旁的盧掌樂,就連其他舞女們也抑制不住地拍手笑道:“跳得真好,薛典飾,你以前可曾學過這支舞曲嗎?”
盧掌樂走上前,捏了一把柔止的臉蛋:“我說薛典飾,您一個司飾司的內人怎麽也會跳這麽複雜的曲子?幹脆你直接到我們司樂坊,我封你做個領舞怎麽樣?”
“怎麽?就許你們司樂坊的人跳舞,其他司的內人就不會了嗎?”頓了頓,柔止才又笑着擺手道:“好了好了,老實說吧,這《西洲曲》是我以前在清逸園的時候和一個領班嬷嬷學的,除了這一支呀,要問別的,呵,我可還真不會了。”
她說的這話不假,誰能想到,那個在清逸園幹着粗活的老宮婢鄭宮女,會是曾經司樂坊響當當的大美人兒呢?
“臭丫頭,原來是這樣,不過,這證明你有的确有這方面的天賦和才華是不是?所以我說呀,你幹脆到我們司樂坊來好了…”就這樣,盧掌樂又和柔止開了會兒玩笑,直到有人提醒成王壽宴快要開始了,柔止這才作別告辭。
然而,就在她剛要邁出大廳門檻的時候,忽然,身後不防備傳來一宮女尖聲叫喚:“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出事了,柔止聽得聲音,急忙回過頭,但見人群簇擁中,一名舞女突然暈闕在地上,旁人怎麽搖都搖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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