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品香
“姑姑,你看她…”羅瓶兒手指着柔止,氣得跺腳。
徐可瑩卻不甚在意,只是挑了挑眉:“這叫做‘有其師,必有其徒’,賤人就是喜歡矯情,你生哪門子氣?”說完這句,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徑直走了。
然而,對于柔止來說,雖然她在羅瓶兒面前故意維持自己和陳司飾的面子,但是一轉過身,方才臉上那風輕雲淡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其實,她們說的何嘗不是呢?她想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想跟着陳司飾學習香道知識,學習養容化妝之術,學習制作那些精致的護膚品,可是…可是陳司飾什麽都不教她,什麽也不讓她做。
“這個東西拿去。”
這天,剛走進司飾房,陳司飾從紗屜裏拿出一包東西,面無表情遞給柔止。柔止愣愣地接過,然後低下頭,輕輕拆開包在上面的黃色絹布,接着将裏面的東西送到鼻端聞了聞,最後,擡起頭不解問道:“姑姑,這些是…?”
“它們是什麽,三天之後告訴我。”
說完這句,陳司飾漠然地站起身,拿起桌上一個漢白玉的石臼,神情專注地研磨起裏面的香藥來。柔止看了看手中的藥材,再看了看陳司飾冷冽的背影,輕蹙起眉頭,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
三天過後,柔止興致匆匆地來到陳司飾宿處,氣喘籲籲道:“姑姑,我知道了,我知道它們是什麽藥材了。”
“是什麽?”陳司飾正背對着柔止為小爐添香,也不回頭。
柔止有些得意地将手中的藥材攤開,一一揀起來回答道:“姑姑,這種帶着荼蘼香氣的藥材呢,是零陵香,這種灰綠色小杆兒的是益母草,這是甘松,這是蘇合香…”分別說完,一雙烏黑閃亮的眼睛神采奕奕地望着陳司飾,“姑姑,請問小的回答得對不對?”
陳司飾終于轉過身,挑了挑眉,“還有呢?”
“還有?”柔止傻了,她問她這些是什麽藥材,她照實回答了,還有什麽?
“它們的藥效、毒性和副作用,說得出來嗎?”
“…”柔止呆怔地望着陳司飾,半晌無語。
陳司飾冷笑道:“我問你它們是什麽,你一字不差的告訴了我它們的名字,可是這些藥材和香料的藥性、副作用以及它們的毒性,你都清楚和了解嗎?哼,一個一知半解、從沒有接受過內廷專業教育的丫頭,才進入這尚服局沒兩天就如此急功近利,想一步登天,難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這麽容易的事情嗎?”
“姑姑,小的、小的…”
柔止無言以對了,她想反駁些什麽,奈何陳司飾的話句句在理,字字戳中她的要害。她垂下頭,一雙眼睛沮喪地盯着自己足下的繡花弓鞋,臉上陣紅陣白。
看着她滿臉羞窘難過的樣子,陳司飾終于改善了語氣,緩緩說道:“《老子》有雲,‘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丫頭,就算你有些天分,也很聰明,可是一個人如果沒有紮紮實實的功夫和基礎,就算有再好的天分和聰明又怎麽樣呢?說到底,将來就算成功了,也不過是取了小巧的偶然而已,你好好想想我的話對不對?”
“…”
看着她的樣子,陳司飾又道:“那好,如果你覺得我說的都對,那麽從明天起,每天去香料庫和藥房認識一種材料,認真地記下它們不同的特性和作用,願意去做嗎?”
一席話早聽得柔止早已喉間哽咽了,當下,她想也不想地擡起頭,目光閃爍地看着陳司飾:“是,小的願意去做!”
就這樣,柔止按照陳司飾的吩咐,廢寝忘食地去認識每一種藥材和香料,并且仔細研究它們的藥理和毒性。有時候,她會把自己關在屋裏,一邊翻閱各種書籍,一邊将各種不同的材料搭配研磨,然後探尋它們的作用和效果。
“原來,好香不僅能産生芬芳清新的氣味,使人身心愉悅,而且還能讓自己達到沉靜、靈動的境界,讓自己的一顆心達到前所未有的超脫狀态。”
這是柔止第一次對香品的認識。現在,她總算領悟到陳司飾平時總愛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她說,刻意去學習的人不如喜愛學習的人,喜愛學習的人不如以學習為樂趣的人。現在看來,如果說自己進入尚服局只是想當上一名‘大宮女’,那麽現在的她,卻是一門心思鑽研在那些熱愛的藥材和香料之中了。
“說說我手中這顆熏衣香丸,都有哪些配方?”
金猊香爐升起脈脈輕煙,上面扣了一個竹編的熏籠,熏籠上搭了一件青色的柳絲花裙,柔止正斜倚在熏籠邊全神貫注地翻閱書籍,忽然,陳司飾從漆香盒中取出一粒香丸,走了過來。
“姑姑是要問有哪些配方嗎?”
柔止站起身,放下手中的書籍,從陳司飾手中輕輕接過一粒香丸,閉上眼睛,拈在鼻尖深深地聞了聞,聞了片刻,最後,她不緩不慢回答道:“…清新淡雅的芳香之中透出一絲輕微的澀味,澀味之中還有一些隐隐約約的藥氣,如果小的判斷得沒錯,此香丸應該是用安息、零陵、青木、楓香、白檀五味,外加肥棗數十枚調配而成。”
“這香有問題嗎?”陳司飾看着她,質疑問道。
柔止沉思片刻,搖頭:“小的覺得應該沒有。”
“你确定?”
柔止點頭:“是的,小的确定。”
陳司飾對她的答複沒有再說什麽,只道,“那好,将這粒香丸添入熏爐之中吧。”
“是。”
柔止依言照做,陳司飾在旁邊默默看着她。當金猊爐中最後一縷香煙幽幽升完,柔止用香箸撥了撥下面的灰,然後将一粒香丸緩緩添入爐中。然而,令人驚訝的是,不管香爐底座的炭火是慢燃還是急燒,香丸就是燒不起來。
柔止看着這一現象,思忖了片刻,猛然間恍然大悟,急忙轉過身道:“姑姑,不好意思,小的剛才說漏了一點,這香丸調制的時候蜜放得太多,以至于太過濕潤,燒不起來。”
陳司飾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所以,對于咱們調香的人來說,即使有天生的嗅覺,也不能完全憑自己的感覺行事,你懂了嗎?”頓了頓,續道:“不僅是調香,而且做人也是一樣,在這個皇宮裏面,你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感覺,你可要好好記住我的話!”
“是,小的謹記姑姑教誨。”柔止不好意思應道。
陳司飾搖了搖頭,輕聲嘆了口氣,哎,這丫頭,如此賣命用功,進步如此神速,就算自己嘴上不說,但不代表心裏真的一點也不動容!而且,每每看着柔止的時候,她總會無端端想起另外一個人來。
十幾年前,她教導的另外一個丫頭沈心珠,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一樣的聰明乖巧,一樣的勤奮好學,一樣的倔強和善良,可是,每當想起心珠,想起心珠臨死前那雙苦苦哀求和痛苦絕望的眼睛,陳司飾每次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忍不住閉目嘆息。
如果當年我不是那麽膽小和懦弱,如果當時我努力去為她争取一點時間,并将那件事情報告給衛尚宮,那麽心珠的結局又會怎麽樣?她還會無辜枉死嗎?
“姑姑,司樂坊舞女們的這些衣裙小的全都熏好了,小的現在就将它們送往司樂坊好嗎?”
柔止清脆的聲音将陳司飾從遙遠的記憶中拉了回來,陳司飾輕輕轉過頭,恍恍惚惚中,只覺心珠的面頰和柔止的小臉逐漸重疊在了一起,她甩了甩頭,看了看她手中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裙,遂皺眉道:“司飾房的其他丫頭呢?怎麽一個都不在?”
柔止笑道:“姑姑忘了嗎?她們都去宣德門探視自己的親人去了。”
“哦,是啊,瞧我這記性。”陳司飾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地看向柔止:“那你怎麽不去?”
柔止澀滞地低下頭:“小的…小的沒有親人。”
“原來你沒有親人?”陳司飾“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什麽,只是目光有些飄忽地望着銀白的窗外,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那就只有你将這些東西送過去了。今晚成王的壽宴她們要急着穿,可別耽誤了才是。”
“是,小的趕緊送過去。”
柔止急忙點了點頭,折疊好手中熏好的衣裙,裝入匣內,推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細雪紛飛,耀眼的雪光彌漫在天地間多麽明亮。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連連下了有好幾天,鱗次栉比的宮樓檐脊全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禦道的兩邊,挺直的青松和翠柏也全被壓得白皚皚一片。當害冷的北風一陣陣吹過面頰,柔止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帶傘。雪花輕盈地落在她的頭上和肩上,她一只手抱着衣匣,一只手将雪兔毛沿邊的衣襟往上豎了豎,最後,當她擡起頭望向低垂天際時,只見一群野畫眉在天空中飛來飛去。
據說出門看見野畫眉會有好兆頭,柔止彎了彎唇角,極力勉強一笑。顯然地,她是在努力撇去沒有親人可見的遺憾和傷感。
就這樣急匆匆走着,剛要走向一座三拱石橋時,忽然,前面不遠處傳來兩名宮女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嘻,明大人好,明大人,您好久都沒到這宮裏來了吧?奴婢都們可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看見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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