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面具
“真是個膽小的家夥…”
伴着一聲呲鼻輕笑,一張美如冷玉的臉頰從猙獰的青銅面具下露了出來。劉子毓看了看手中的面具,又瞥了眼昏倒在地的女子,唇角微微揚了揚,黑如曜石的瞳仁閃動着一絲促狹的笑意。
忽然,他又不笑了。
一抹濃郁的哀傷逐漸爬上了他豎起的眉頭,劉子毓擡眼望了望眼前昏暗的小屋,然後輕繞過地上昏闕的女子,緩緩走了進去。
地上,依舊是零零落落的幾件嬰兒肚兜,劉子毓輕輕彎下身,将它撿了起來。大紅的緞面早已褪去了顏色,稍微抖一下便是嗆人的灰塵,像是沒有感覺到,劉子毓只是用拇指輕輕摩挲着上面平整的針腳。他摩挲着,摩挲着,忽然閉上眼,慢慢、慢慢地跪了下來——
樹木至歸根,而後知華萼枝葉之徒榮;人事至蓋棺,而後知子女玉錦之無益…母妃,有人說過,這人世間的一切陳年舊事都可以被埋葬,所有的罪惡都可以随着時間的泯滅而消失殆盡,可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麽地獄裏的火總是在烈烈焚燒?為什麽無間道裏會有不死的僵蟲在周身啃咬?既然天地不仁,東風助惡,那麽,就算是草叢裏的毒蛇,就算是湖底裏的鬼怪,我也一定要讓他們爬出來,讓他們血、債、血、償!
風,又窗外吹了進來,那輛破舊的紡車依舊在沙沙作響。古樸而幽寂的小院,四周低矮的樹木影影綽綽,影影綽綽,像是還嫌不夠荒涼,外面雜亂的狗尾草時不時窸窣一聲響,那聲音之鬼魅而蒼涼,像誰發出的一聲嘆息和幽咽。
“你…是人?是鬼?”
身後傳來女子隐約戰栗的聲音,劉子毓眸中寒光一盛,正待偏過頭,忽然,他又勾了勾唇角,重又罩上那具猙獰的青銅面罩,湊近柔止陰恻恻笑道:“…小姑娘,你說我是人?還是鬼啊?”
的确,對于剛醒來的柔止來說,睜眼就看見這麽張青面獠牙的鬼臉應該又要吓暈才是,然而,當他這樣問自己的時候,她反而不再害怕了。因為,她分明看見一條修長的影子正映在對面灰色的牆壁上,随後,她還聞到一股幽雅奢華的香氣彌漫在整個屋子,而這香味,正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種香料藥材——龍涎香的氣味。
“既然你不是鬼,那麽、那麽請問你是…?”柔止緩緩站了起來,終于放下心來。
面具再次移開,劉子毓挑了挑眉,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你覺得我是誰呢?”
“呀,原來是太子殿下,恕奴婢有眼不識泰山,該死該死。”柔止一震,趕緊驚慌失措地跪了下來。
劉子毓倒背着雙手,拇指有一下沒一下撫着那只面具,笑道:“你這宮女,還真是古怪,說你膽子大呢,你一見本王就像避貓鼠似的,一吓還昏死了過去。說你膽兒小呢,不僅萬國公那樣的老匹夫也敢得罪,還不怕鬼地闖了進來。你啊你,要本王怎麽形容是好?”
呵,到底是誰古怪啊?柔止心中腹诽,堂堂一名太子,沒事兒在這兒裝神弄鬼的吓人,要不是她命大,估計真給他吓得永遠起不來了。不過,雖是這麽想,她面上還是恭敬有禮地回答道:“殿下,您說的對,是奴婢不該到處亂逛,更不到打擾到殿下您游園的雅興,那麽…奴婢這就告退,這就告退!”說着,趕緊朝他福了福身,也不等對方點頭,一轉過身,腳就像生了風似的匆忙離開。
劉子毓手支着下颔,欣賞似地看着女子匆匆逃開的身影,正自勾唇,忽然,面色一沉,他急忙撩衫走了過去。
“開門啦,嬷嬷,開門啦,快開門,這裏還有人,這裏還有人吶…”
柔止一邊拍門,一邊放聲喊叫,劉子毓走上前,一把推開了她,使勁拉了拉門,又用腳踢了踢,然而,無論怎麽搖動,聽見的都只是鎖鏈碰動門環的聲音。
“真是晦氣!”
他心裏煩躁,口裏忍不住罵了一句。柔止側目看着他,也皺着眉道:“殿下,糟了,看來是她們以為裏面沒人,所以就把院門給鎖了,這下可出不去了,可怎麽辦才好?”
劉子毓環視四周,望了望高聳的圍牆,忽然改了臉色,湊近柔止低聲笑了起來:“出不去了?出不去了不是正好嗎?你說呢?”他揚了揚眉,然後轉過身,重又走回了那間屋子。
柔止嘆了口氣,無奈之下,只得也跟着走了過去。
屋子很黑,一輪明月早已升上了外面的天空。借着從窗戶投來的昏黃亮光,柔止在屋子裏四處尋找着火折子。劉子毓不說話,只是悶不吭聲地坐在屋內沾滿塵埃的舊木床板上,一線月光游離在他的臉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越發顯得心事重重。
“呀,殿下,找到了,這裏正好有個火折子。”
柔止高興地說了一聲,然後撿起桌上那只剩餘的半截白蠟燭,将它輕輕點了起來。光線一下亮了許多,劉子毓側過目,只是挑眉看了她一眼,然後拍了拍身旁的床板,示意她說,“過來,陪本王說說話,鬧鬧磕,順便打發打發時間。”
柔止放下火折,應了聲‘是’,聽話地挨着他坐了下。
“丫頭啊,我問你…”忽然,劉子毓目光開始悠遠地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問道:“你老實回答本王,你說,如果一個人一來到這個世界,或者一走到某個地方,就會有人因他的到來失去性命,甚至無辜慘死,你說,這個人可不可恨?或者,他是不是個禍害?”
柔止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想了想,便搖頭道:“唔,老實講,奴婢覺得這人可恨倒不一定可恨,但…”
“但什麽?”
“但要說他是個禍害,那倒是真的!”
“什麽?你說他是個什麽?”
“是個禍害啊…”
“狗奴才,你好大的膽子!”
劉子毓臉色說變就變,他目光一凜,猛地轉過身,一把卡住柔止的喉嚨,力道之大,柔止還反應過來,已經被掐得快要沒了呼吸。她粗喘着氣,使勁去掰他的手:“殿、殿下…您……您快放手、放手。”
劉子毓一怔,頭腦瞬間清醒過來,他輕眯起眼,松開了她。
柔止像重回水裏的魚兒,大口大口喘着氣道:“殿、殿下…不是、不是…您讓奴婢講實話的嗎?”
“你倒是老實得很吶…”
劉子毓冷哼一聲,然後,他像是故意掩飾自己的失态,遂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你這宮女,雖然人不可愛,又那麽死板,姿色也不怎麽樣,但總算實誠,喂,幹脆本王幫你保個媒,替你牽個紅拉個線怎麽樣?”
柔止挑了挑眉,一瞬不瞬地瞅着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子雖然俊美得令人窒息,同時,他也像魔鬼一樣恐怖怪異得令人窒息,笑起來的時候如回暖朝陽,不笑的時候如千年寒冰,性格陰晴不定,善變詭異又難捉摸,而和這樣的人處在一起,不死,都會脫成皮。于是,生了一抹反感排斥之心,柔止冷笑道:“殿下很喜歡拿人開玩笑嗎?奴婢好像記得對殿下說過,奴婢在這宮中呆了這麽些年,雖然別的沒學會,但是‘安分守己’四個字倒是懂的。所以,還請殿下不要随便拿人開玩笑。”
“你怎知本王是開玩笑?”劉子毓忽然掰起她的下巴,湊近她低聲耳語:“上次你見的那名先生,人不僅長得器宇軒昂,儀表堂堂,而且本王看他好像也很鐘情于你呢,難道,本王把你許給她,是辱沒了你?還是你一輩子就想當個宮女?這麽沒出息?”
柔止一愣,遂偏過頭,站了起來,不高興回答:“殿下,奴婢和那位李先生算起來就只有兩面之緣,她怎麽可能鐘情于奴婢?再說了,奴婢的确沒出息,因為奴婢這輩子已經鐵了心安安分分當一名宮女,老死宮中,所以,請您高擡貴口,還是不要妄猜他人心思了!”
“如此說來…”劉子毓手撫着下颔,悠悠笑了起來:“他,你是自然不願意嫁的,因為,還有更高的高枝兒等着你去攀是不是?”
柔止忍無可忍,正待回他幾句,奈何身份有別,只得活生生壓下了這口氣,低聲道:“殿下喜歡開人玩笑,但是奴婢膽小,經不起您這麽開的。”
“是玩笑麽?”劉子毓緩緩站了起來,手指粘了一點桌面上的灰塵,吹了吹,回頭一笑:“那個姓‘明’的家夥,宮裏出了名的老好人,京都第一大才子,身世顯赫,一表人才,除了這京都的大家閨秀都望着他去采撷之外,我看你們這些做宮女的也好像是對他垂涎三尺,怎麽,難道這些宮女內人當中,不包括你在內?”
說到明瑟,柔止一下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劉子毓的這番話,讓她無可辯駁,無法反駁,她臉色微微一紅,只得沒底氣回答道:“殿、殿下又在開奴婢玩笑了。”
“呵,本王說中了?”看着她那表情,劉子毓竟然心中有些隐約憤怒,右手将她往身前一拉,猛地摟住她的腰際,往身前一提,一雙黑亮眼睛直逼視着她:“丫頭,本王奉勸你,他,你還是就別打主意了,不如想點現實的怎麽樣?”
柔止真的有些忍無可忍了,不錯,從身份來講,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可是,就算身份再低微,可她也是人,也是有尊嚴的人吶,于是,她冷笑一聲,直直地盯着他:“殿下,你到底想怎麽樣?”
“怎麽樣?”忽然,劉子毓眸中閃過一絲捉弄的狹笑,他将她的右腿往腰側一擡,摟着她的纖腰,一個翻身将她壓于地面:“這長夜漫漫,一個孤男,一個寡女,兩個人共處一室,你說本王還能想怎麽樣呢?嗯?”說着,慢慢欺身壓下。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