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遺釵

就這樣呆站好一會兒,柔止輕擡起朦胧的淚眼時,夜色已經如墨,月亮已經升上了天空。她嘆了口氣,用袖子拭了拭眼角,這才垂頭喪氣的繼續往前走。

左側是一片茂密的梅林,也就是柔止以前沒事兒常跑去那兒的紅香圃,此時,她剛要順着筆直的玉石小道直接返回甘泉宮,忽然,她立即想起今天正好是七月初七的乞巧節。她擡頭望了望萬裏無雲的蒼穹,那裏,浩瀚的銀河像一條飛舞的白紗舒掃過天空。柔止出神地看了一會兒,猛地掉過頭,再也忍不住跑向那個熟悉得不再熟悉的紅香圃。

七夕之夜,牛郎和織女通過鵲橋重逢,幾番周折,終于了卻了一年的相思之債。而她和他之間呢?他們之間不就是隔着那道永難跨越的銀河嗎?老天爺,今天、今天能不能允許她放縱下自己的感情,不再克制自己,不再那麽遵守刻板的原則,而是理直氣壯地想見見他,和他說說話?對了,或者、也許,說不一定此時此刻他就在那兒,他會在那兒等着她,就像上元節的那個晚上,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那兒放着孔明燈,最後他微笑淺呈地走了過來,從身後朝她輕輕喚了聲:“薛內人…”

一想到這兒,柔止加快了雙足的步伐,一路飛快地跑着,夜風拂面而來,将她搭在手腕的白紗披帛吹得飛揚飄卷,然而,好容易跑到了目的了,卻發現寂靜的四周,除了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孤獨的身影倒映在被月光籠罩的地面上…

她終究是想太多了。

柔止低垂下頭,為自己愚蠢的想法感到可恥和難過,閉上眼時,孤寂的夜風撲面而來,吹醒了她一路淩亂恍惚的思維,她搖頭嘆了口氣,正要轉身離開,忽然,不遠處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引起了她的注意。

“明大人?”她心中一喜,正要激動地轉身詢問,“明大人,是你嗎?”然而,話還未出口,一陣男女交織混合的喘息聲切斷了她不近情理的遐想。

“珍兒……”

從附近假山洞0穴裏分明傳來一聲男子的低吼,柔止大吃一驚,趕緊身子一閃,急忙藏于被草木覆蓋的假山旁邊。她正要細細思忖那是什麽聲音,這時,她又聽見裏面兩個人上氣不接下氣道:“籲…珍兒,好久…好久沒這麽…這麽舒服過了…你、你真是想死、想死我了…”

“……”

“…對了,哥,你怎麽突然想起回京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你知道我這樣出來一次有多難嗎?”

柔止猛地把眼一閉,雙手将耳朵捂上,哎呀,真是晦氣,晦氣,原來她竟然在這裏撞上了偷0情的野鴛鴦…她紅着臉,正要蹑手蹑腳地轉身離開,忽然,山洞裏又傳來男人一邊系腰帶,一邊冷哼的聲音:“哼,說起老子就來氣,這個乳臭味幹的毛頭小子,羽毛都還沒長全,就敢對我各部下走馬換将,看樣子,他是要對我動手了!”

“你說什麽?!他要對你動手了?”

“哼,他既有張良計,老子就有過牆梯,這小子,我正好找不到由頭起事,現在,他居然給我逼到這份兒上了,就別怪我無情了!”

“哥哥,你要幹什麽?!你、你難道要反?”

接下來是女人恐懼恐慌的聲音,柔止急忙捂着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她側耳細聽,想知道這洞0穴裏的一男一女究竟是誰?想知道他們口中的‘反了’是什麽意思?于是,她慢慢蹲下身,又聽裏面的人繼續說:“哼,他不是想裁軍嗎?明兒我給他上一道折子,乖乖地讓他去裁…”

“哥,你是不是瘋了?”

“呵,我當然沒瘋。”男子冷笑道:“珍兒,這朝堂上的事情你們女人家哪裏懂得,表面上我入了他的願,背地裏我早已封鎖掉西北邊境一切軍務消息,蠻着兵部私征軍馬和糧饷,最後,只要他一登基,到時候我就聯合京都的各部門要道,來個直搗黃龍!”

“哥,你…”

女人還要說什麽,男子又打斷她:“當然,這是最後一招險招,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的。因為,嘿嘿…倚紅樓那裏,我還給他下了個蠱呢!”

“什、什麽…蠱?”

“當然是,紅顏蠱…”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柔止還要聽下去卻怎麽也聽不清楚了,這時,随着一陣“喵嗚”聲音,好巧不巧地,一只該死的野貓不知從哪兒跳了出來,柔止吓得“啊”的一驚,急忙捂着嘴。

“哥,好像有人…”

柔止臉色煞白,趕緊站起身提裙逃走,誰知道剛轉過身時,一棵灌木斜伸出來的枝桠勾住了她的發髻,她用力一扯,也顧不得其他,急忙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無邊的夜色,她的身影漸漸跑遠了,然而被月光投射的地面上,一樣小巧的東西正熠熠散發出金色的光芒,那是剛從她的發髻上掉下的發釵。

兩個時辰後,永和宮的萬貴妃叫來司飾房的徐可瑩,一臉正色道:“本宮叫你來,是有一樣東西需要你替我分辨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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