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看見
殘陽在西,映照着滿地的血水,濃厚的血腥味讓人胃中很不舒服,旬長清本是關心衛淩詞,卻惹來這一句,當即放手,不知為何今日的臉色總是紅撲撲的,讓人看着格外可愛。
旬長清低眸間錯過了衛淩詞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之色,耳畔響起了錯亂的腳步聲,如此大的刺殺行動,定然會引起官府的注意。十幾名衙門裏的捕快帶刀沖了進來,将小巷子裏的進口出口圍得水洩不通,看着遍地的屍體,膽小的捕快後退幾步,扒着牆頭吐得稀裏嘩啦,險些将苦膽都吐了出來。
小城之內,都未見過大世面,其中膽大的捕快上前看了幾眼,滿地血水,殘肢斷臂,甚至有人都在睜着眼睛,走近了看,會以為他在瞪着自己,幾人吓得後退了幾步。旋即又撐着膽子,拔出了手中的刀,問着衛淩詞:“你們是何人?膽敢在這裏殺人,跟我回衙門再說。”
衛淩詞未曾将這些人放在眼中,低頭望着小徒弟,示意她去解決。
旬長清撇撇嘴,望着這些膽小怕事又在死撐着面子的捕快,走近兩步,在懷中摸索了兩下,掏出來王府的令牌,在他眼中晃了晃,語調肅然:“我們是平南王府的人,死的是刺客,淩陽縣令治下不嚴,管轄之地,賊人亂蹿,好在王府侍衛将刺客打退,不然你們縣令只怕混到頭了。”
旬長清說話帶着些奶聲奶氣,但背脊挺直了,似棵未長高的青松,讓人不易忽視。她如一個小大人一般斥責捕快,神色凜然,身後站着不茍言笑的衛淩詞,二人雖衣着簡單,但氣質不似普通人。
捕快怕惹事貴人,但還是接過了旬長清手中的令牌看了下,确認是平南王府的人,才彎腰陪笑道:“小公子,你看地上死了這麽多人,還請您回去和我們大人敘說,也好做個筆錄,不然我們也不好辦。”
是認真辦事的态度,又是小門戶裏出來的老實人,旬長清不願為難他們,派了幾個侍衛跟着這些人回了衙門,她則和衛淩詞一同回客棧。
回去的路上,腦子裏一直想着衛淩詞剛剛的話,不過握住她的手罷了,就那般反感,剛剛又是誰拉住自己貼在她的身上,橫豎都是她有理,心中憤懑。
師父便了不起嗎?
上輩子被她欺負也就罷了,這輩子仔細算算,自己醒來的時候是五歲,加之上輩子活了十五歲,比她都得大上些許,可是在她面前總是擡不起頭,想想就委屈,怎麽想都覺得衛淩詞仗着年長便為所欲為。
她嘟着小嘴,往衛淩詞的一側瞅了一下,眉梢垂下,平常直起的背脊都彎下去了,便是無精打采的模樣。
衛淩詞出去時,衣裳都是幹淨的,發髻也是整齊的,回來時滿身髒污,衣衫也變了原本的顏色,鬓間的發絲都亂糟糟的,看上去有些狼狽。反觀,旬長清出去時一身昂貴的錦袍,回來時卻換了素色普通衣袍,但身上都是幹淨的,并未有不妥之處。
跟來的人都是王府中的人,見小公子安好,她們也就放心了,命人下去燒些熱水,身上髒成那樣,總該洗洗的。
旬長清自有下人服侍,也用不着衛淩詞,她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望着衛淩詞的背影,旬長清又在發怔,何人要殺她?而且刺客都是訓練出來的,不似随手抓一把的江湖殺手,何人這般大的手筆殺一個與世無争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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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不可能,淩雲山乃是江湖名門正派,至高的威望,掌門弟子,皆有可能是下一任掌門,況且衛淩詞行事謹慎低調,萬不會得罪江湖上的人,而且江湖上的人若是殺人,會顧忌到朝廷。
衛淩詞還有一重身份,便是縣主,是請封而來,雖不是郡主公主的身份高貴,但比之尋常閨秀,還是有品級的。能出手這般闊綽,又不怕惹上麻煩的便只有朝廷的人了。
朝廷中不懼平南王府的人,只有少數,不喜衛淩詞,大概只有皇後邵韻了。
旬長清記得前世旬亦然登基後,并沒有立即娶衛淩詞,如此愛慕,應該迫不及待才是。能阻攔皇帝娶妻的人,就是太後了。衛淩詞非出自權貴之家,旬亦然娶她,不會有任何助力。淩雲山不參與朝廷之事,皇後不願也是常事,她怕旬亦然陷入太深,故而才會想殺人斷了他的情根,這是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
先前從未想過這些,可如今看來皇後邵韻并不如外表那般和善。醒來後,很多事情與前世不一樣了,但她并非是八歲稚子,很多事情不用去經歷,也會看得明白。前世不懂不明白的事,今生看起來很簡單。
比如平南王府謀反,十之八九是新帝旬亦然容不下功高蓋主大權在握的叔父。況且當今聖上與平南王并非是親兄弟,不過是姨表兄弟罷了,到了旬亦然這裏,血緣又隔了一層,疑慮更深了幾層,削藩是必然的事情。
重生後,她知道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皇帝何時駕崩,平南王府何時反擊等,她都可以做好準備,這些是她的契機。
今生懂得了很多事,才知權利在手,非善事,但沒有權利,任人宰割,又是傷心之事。
看得遠了,旬長清驀地又明白一件事,皇後和旬亦然并非如表面那般和睦,若旬亦然知道皇後派人截殺衛淩詞,多情的二皇子是否會與皇後争執?
比之剛剛醒來時的茫然、無措,她已經漸漸适應了眼前的環境,昏暗之境,迎來了淡淡的陽光。
侍女将熱水送了進來,她只坐在椅子上,看似百無聊賴的模樣,嘟着嘴兒,眼神不斷四周看着,不忘晃悠着兩只小短腿。侍女想上前替她更衣沐浴,她擺手道:“我自己來,你出去吧。”
下人走後,她從桌案上找出了筆墨紙硯,提筆寫了幾字,找了信封裝好,不如上次寫給谷梁乾那般嚴謹,随意捏住了封口,喚來了守衛,命他将信送回平南王府。
邵韻的人全死在了巷子裏,她得不到消息回去,心裏肯定緊張,遇到平南王府的信使,肯定會截住,看看情況究竟如何。
信中話語不實,只道衛淩詞深受重傷,皇後知曉後,必定暫時撤回剩下的人。
信使走後,她招來了一直守在門旁的人,看似普通的侍女,其實卻是暗衛,這人她前世便識得,只不過印象不深。在她被抓上帝京時,曾試圖截囚車,可惜寡不敵衆,死在了禁衛軍的刀下。
梓缙不過十二歲,可比旬長清高了很多,她進屋時,看到了熱氣騰騰的水霧,原以為旬長清喚她進去替她更衣沐浴。
進去後,旬長清站在桌旁,仰首望着她,她是下人,怎可讓主人這般做,她便俯下身子,聽着吩咐。
旬長清注意到這些細節,心中更覺舒服,她看不懂梓缙背後是何人,也不知該不該信任她,繞彎子不如直接問她,“你是暗衛?是誰的人,父親還是母親?”
梓缙一愣,可旬長清面色嚴肅,不似假話,正欲開口否認時,又聽道:“你若說假話,我便讓你回去,我不要你,更不要撒謊的暗衛。”
旬長清個性霸道,她在王府時有些了解,若真回去了,主子不用的暗衛,只怕下場凄楚,她跪地叩首,回答:“屬下是王妃的人,路上不安全,她命屬下貼身護着您。”
原來是母妃的人,旬長清并不叫起梓缙,相反,直視她,“我有個任務給你,你若辦砸了,我還是不要你。”
這……霸道不講理的性子,梓缙無法拒絕,只好低頭稱是。
“很簡單,你回帝京,向二皇子透露些消息,告知她今日我們的事情,添些柴火,是衛淩詞重傷,再旁敲側擊,是皇後所為,”說完,旬長清小手拍了拍她肩膀,笑顏綻開,“成功了,我帶你上淩雲山。”
梓缙的臉色漸漸暗沉了,搖首道:“屬下離開了,您的安危……”
“怕什麽,有衛淩詞,快去快回。”
此舉,旬長清不過為了試探梓缙罷了,暗衛終究見不得人,她若聰明,放在陽光下見人,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身後亦無不可。
旬亦然與皇後的矛盾日益激化,才是她的目的。就算他登上帝位,母子不和,邵家忙着與皇帝緩和關系,對付平南王府的時間也會少了一些。
關鍵是,皇後不該派人追殺衛淩詞,這是第一次,若不主動反擊,還有第二次,第三次……沒完沒了,至死方休。
沐浴後,她自己穿好衣服,擦幹了頭發,無須下人幫忙,自己收拾妥當,出門時,下人傳話,衛淩詞喚她過去。
有了初見面的教訓,旬長清站在門外敲了敲門,聽到裏面人應允後,方敢推門進去。
進屋後,正堂內并未看到人,她環顧四周後發現外間并無人,驿館內的房間都是相同的,她的屋子是套間,卧房應該在裏面。
她往卧房走去,眼睛四處望去,忽而頓住腳步,榻前衛淩詞在擦拭着頭發,似是衣衫不整,她腦子裏嗡地一下,往回跑已經晚了,忙用兩只白嫩肉乎的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擋住了自己的視線,自欺欺人道:“我……我什麽都沒看到……你讓……我進來的。”
該死,她忘了,今世她是‘男兒身’,站在正堂等她才是,不該如前世般橫沖直撞地進她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和看熱鬧的群衆:啧啧啧,小徒弟想為師父報仇,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旬長清臉紅不語,望着自家師父,笑道:你的桃花也不錯,讓我利用下。
衛淩詞:那不是我惹來的桃花。
旬長清:那是什麽?
旬長清:那是作者非要插過來的仙人掌。
作者:什麽鬼操作。
冒泡流言哈,看看你們哈,路過喜歡記得收藏哈,我心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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