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兔兒爺去哪兒了

子時,清泉縣衙火把攢動,馬隊嘶鳴。都尉指揮着兩千守軍攻打牢獄大門,叫嚣着口號:“殺退囚徒,解救王大人!”

守軍馱着梯子架在門石上,順着青漆螺釘朝上爬,更有一隊弓弩手彈射弩箭,将火油順風送進牢獄大院裏,哪裏管得上門後有什麽人,他們要解救的王大人又在何處。

大門後突然彈回一個火籠,落地一滾,砸得弓弩手紛紛躲避。他們圍聚在一起,正待擺出陣型再彈射火弩,院牆那側接二連三滾出幾枚火籠,聲勢之浩大,仿似暴雨利箭一般。

一時間,弓弩手奈何不了大門後面的反擊,火力一度遭到壓制。

爬到高處的士兵伸頸一看,咂舌:“門後邊有個人徒手扇動火籠,就這樣把火籠砸出來了!”

消息傳回都尉耳裏時,都尉也有些吃驚,根本沒想到縣衙裏竟然還有如此厲害的高手。他問過衙役,知道李培南守在了二院過道口,沒提防住大門後面還有武力堵截。很快,他就明白了事發原委。

非衣運足力氣用掌風擊出火籠後,扯過一塊氈毯甩上大門牆頂,壓制住了牆頭的荊棘刺槐,再縱身躍向氈毯,居高臨下地站着。他抽出軟劍,迎風一抖,冷冷喝問都尉:“世子在內鎮壓暴民,你膽敢亂放火箭掠他陣腳,是想造反麽?”

都尉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來的,此時看到非衣反過來質問他的不是,索性冷笑起來:“兩位公子鎮壓了一天,沒看到救出王大人,我再不動手,恐怕王大人被啃得連皮都不剩了。”他将手一招,呼喝下屬擡來鑲銅滾木沖撞大門,再也不聽非衣的責問。

牢獄大門及圍牆是整座衙門中最沉厚的建築,又高又重,想強攻下來還真是不容易。過道口的李培南捕捉到身前身後諸多動靜,為控制局勢,他将整支侍衛隊調到了大院裏,去協助非衣鎮守大門。

前面栅欄後,被紛亂人流遮住的二院角落裏,遠遠還傳來重犯的笑聲:“兔兒爺氣得吐血了,不知道身上的肉還有沒有完整的,脫下衣服給我瞧瞧?”

李培南聽着皺了皺眉,提着蝕陽向前走了幾步,心裏考究到大局情勢,最終還是站定不動了。此時大院裏的厲群爬上牆頭将弓箭交給非衣,非衣趕急問了一句:“他還好麽?”

厲群猜不準這個他是指誰,含糊應道:“還好,還好。”轉頭又與非衣一起禦敵。

獄門外的厮殺動靜變大。

李培南沉吟一下,舍棄了二院裏的囚犯們,走回大院獄門處說道:“開門。”

一陣機杼聲響過後,沉厚的大門在夜色中徐徐展開。李培南提着寒光凜冽的長劍走出門來,只要遇見不長眼的弓弩長矛的攻擊,他必定要狠狠回擊過去,将那些人挑傷在劍下。他的長劍光彩奪目,斬落一次,必然掄起半邊紅霞,氣勢顯得駭人。不過片刻,大門前的厮殺竟然漸漸止息下來。

都尉看了看只身走出的李培南,在他的盛大積威下,翻身下馬行了一禮:“參見世子。”

Advertisement

李培南不回禮,只說道:“我在這裏你也敢亂來?”

都尉扣手答道:“下官只是擔憂王大人的安危——”話沒說完,一道紅光掠過他的頸脖,斬落了他的頭顱。

士兵們嘩然,手握弓弩将要搶進一步。李培南環顧四周漸起的騷亂,冷冷說道:“楚州嚴法明令,沖撞貴族必是死罪,誰敢做下一個?”

四周的士兵猶疑不定,但是沒人再敢踏出一步。外圍的騎兵不明門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提缰催促馬匹前進,無形又使得包圍的圈子擠緊了幾分。門牆上的非衣看得仔細,拈弓就射,一箭洞穿騎兵咽喉。

一波波的騷亂像水潮一般傳向了遠處,終于将門前的情勢都轉達到了各隊隊長耳中。士兵們失了領頭将領,在夜色裏放低了武器,與門前一上一下的世子府人馬沉默對峙。

直到子時一刻,縣衙裏的各方争鬥局勢都有些緊張,遺留在二院角落處的闵安也不例外。盡管他在心底也乞求過來個人救他吧,無論是誰,今後一定要肝腦塗地回報,可是當重犯将黑僵僵的大手摸向他時,他的神智突然清醒了起來。

遇見了難處,人還是只能靠自己。

這是闵安唯一的想法,解決困境之前,他必須吐對方一臉血。

所以他準确無誤地噴了一嘴血到捏住他下巴的重犯臉上,并且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多摸幾下我的嘴巴,我就能把病氣過渡給你了。”

重犯看出了闵安的異樣,驚吓得甩下了手。闵安額頭冒出一片密汗,臉上發熱發紅,嘴角滾落血沫和黑涎子,淌在他的衣領上,浸濕了脖頸。那些水漬使得先前榉樹皮敷出的傷口更顯得潰敗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慘不忍睹。

闵安一直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咳:“地上那個老先生……是你們弄死的吧……不曉得他身上有瘟疫嗎……現在傳給了我……難受死我了……”

柳二在一旁觀察着闵安的臉色,大叫:“各位大哥別信他的話,他這人一肚子壞水!”

闵安轉頭看着柳二,踉跄着倒向他的身子,朝他猛咳:“不信我的話,你避個什麽。”

柳二連忙躲到一旁。

梁上君蹲下身查看慘無人色的王懷禮,王懷禮被囚犯們折磨了一天,此刻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對外界動靜沒有一點反應。梁上君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驚叫道:“王大人好像也染上了瘟疫!”

闵安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抓身邊的囚犯,囚犯們紛紛躲避。他的手腕和脖子露在了衣外,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幾處黑青色的潰敗傷口,和樹底毫無人氣的王懷禮的模樣一樣。此時,囚犯們哪有不信瘟疫這種傳言的,都擠着朝院子外跑。

闵安踉跄倒向地上李非格屍身那邊,剛要抓住李非格的腰帶想将他縛在自己身上,将他完整帶出去,突然,遠處山林後傳來一陣喧鬧,原來是李培南調派來的親信軍隊終于趕到了。

眼看火把像是游龍一樣越來越近,馬蹄聲潮震天,清泉兩千守軍的副将被迫做出反應。他在士兵的掩護下朝李培南呼喝道:“兩位公子一直阻隔我們救出王大人,又調派其他人馬來圍堵我們,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明早邸報傳進皇宮裏去,王爺臉上也不好看吧?”

李培南沉聲道:“就憑你小小的一名副官,進去能鎮住場面?”

副将回頭觀望一下,咬咬牙說:“大家先退吧。”他在軍營裏求得營生,并非是不懂楚州典法,只要囚犯不逃出牢獄,他就沒有借口殺他們。若是冒然帶兵進去殺掉囚犯,這主要罪責還在他身上。反過來,他要想賺殺囚犯幾條命,只能等他們逃出來才行。

副将想通道理後就退了,指揮着牢獄大門外的兩千守軍徐徐退向縣衙八字牆外。

李培南帶着侍衛隊走回二院外的栅欄處,聽從一直候守的主簿的通告,才知道王懷禮已經快斷氣了。

主簿轉述王懷禮身體狀況時聲淚俱下,跪求李培南格外開恩救他的長官一命。李培南逡巡一眼院裏的動靜,問道:“闵安去哪兒了?”

主簿哭得悲戚,一時還沒記起闵安就是經他手裝扮過的那名奴仆,哽咽道:“闵安……誰?”話一說完他就醒悟過來,擦了眼淚道:“兔兒爺麽……不知道。”

李培南聽到主簿都喚闵安為兔兒爺,似乎更加坐實了闵安是他專屬娈童的傳聞,心下有些不喜,眉頭輕輕皺了下。主簿領會不了李培南的意思,只管順溜地跪在他腳邊,指着院內訴求救王懷禮一命。

主簿這樣懇切地求着,給了二院裏的重犯一個提示。他們突然醒悟到,外面人馬喧鬧吵吵嚷嚷的,世子爺顧不來那麽多的變故,眼下抓住王懷禮的命就是他們逃出去的機會,因此他們叫兩名送夜宵的奴仆架着王懷禮軟答答的身子,一夥人躲在王懷禮後面要挾李培南說,再不讓開道路,王懷禮必死無疑。

李培南布置了一天,等的就是這個時刻。他非常利落地喚退侍衛隊,帶人避到縣衙大堂裏,任由重犯們湧出,一窩蜂地逃向了夜色中。有些輕監犯也跟着跑出,只有那種因拖欠租稅而被抓的老實人還留在了號房裏,不去跟風逃跑。

外逃的囚犯們很快就發現他們陷入了羅網之中。李培南如此大方地讓他們跑出來,自然是想占住一個越獄捕殺的道理,且能一次清殺幹淨不留予人口舌。李培南在清泉縣城三門都布置了重兵,唯獨留下通往黃石郡的那條路。囚犯們被迫逃向黃石郡方向,剛摸進官道旁的林子裏,一陣箭雨迎面撲過來,将他們射成了刺猬,無一幸免。

縣衙花廳裏,李培南坐等各方通傳的結果。非衣擡手推開厲群遞過來的茶案,問道:“闵安呢?”

李培南朝厲群看了一眼,厲群連忙扣手答道:“屬下這就去找。”

非衣站起身:“我随你一起去。”他回頭看見李培南仍安然坐着,皺眉問:“你的人一連失了兩個,不擔心麽?”

李培南淡淡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敢派闵安進去,自然相信他有能力出來。”

非衣冷嗤一下,拂袖離開。一刻鐘後,他與厲群走遍了整座牢獄,都不見闵安蹤影。女監那邊的大鎖捆得好好的,動亂發生時,從頭到尾不波及她們,闵安自然也不能藏進裏面去。非衣站在二院榉樹下思索一刻,回想他騎馬帶回闵安的種種細節,猜想闵安此時一定是筋疲力盡,多會尋個不起眼角落睡着,就運氣貫透嗓音喚道:“闵安,你要花翠抱來玉米,他們已經到了。”

院子水缸裏随即傳來一個聲音:“哪裏?哪裏?”話沒落地,一只烏漆墨黑的手就掀開了木板頂蓋,冒出來一臉灰的闵安,不斷四處張望着。“我家玉米怎會知道我在這裏?”

厲群看見闵安睜大眼灰兮兮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