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小劇場(慎買)

闵安早起,洗漱完畢後,将蜂蜜、雞蛋清、花粉調和的藥汁塗抹在臉上,刮成薄薄的一層皮狀,然後頂着一張黃白夾雜的臉站到了校場上。

侍衛大哥張放跑過來問:“小相公參與了一份子麽?贏了還是輸了?”

闵安保持着靜立的姿勢說:“我賭世子爺睡書房,贏了五兩。”

張放啧啧嘴:“昨夜那歌姬,生得體态嬌柔,直把哥的心也給勾走了,還不能讓世子爺破回戒?”

闵安一動不動:“可能大哥沒摸清楚門路。”

“什麽門路?你倒是說啊!”張放推着闵安的肩,見闵安始終不說也不動,惱了,“就興你知道個中隐情,也不讓哥哥生份財路。”

闵安用手扇扇臉龐,吐舌說:“大哥跟着世子爺那麽久,都不見他娶妻納妾,難道就不動腦子想想原因麽。”

張放想了想,突然回頭打量四處,見無人,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上次有人說了這麽一句閑話,被公子丢到門外親自結果了,你的嘴巴嚴實點,別說哥哥沒提醒你。”說完他就顧不上所謂的小相公生財的門道,忙不疊地跑了。

闵安在烈日下站馬樁,另一個侍衛騎馬跑過來。“小相公昨晚參賭了麽?輸了還是贏了?”

闵安看到蝴蝶飛了過來,動都不敢動,只微微張了張嘴:“輸了。”

侍衛問:“那誰贏了?”

闵安報上第一個侍衛大哥的名字張放,還傳授機密說,張放有生財的門道,就是嘴硬,死不承認他知道個中內情。

第二個侍衛若有所失:“張放那小子滑頭,小相公有法子撬開他的嘴麽?”

闵安又微微張了張嘴:“有。”

“趕緊說說。”

“你去跟張放大哥說,若不交出昨晚賭贏的五兩銀子,就向公子告狀去。因為張放大哥在背後四處散播,說公子是斷袖癖,喜好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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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會兒,第一個侍衛張放火速跑到闵安面前與他對質。闵安依然平舉雙手一動不動站在馬樁上:“張放大哥莫生氣,就是訛詐你五兩銀子而已,誰叫你口風不嚴實呢?”

闵安是在報着以前的一箭之仇,張放說的無聊話多了,根本不記得犯了哪一樁事。

張放反過來跳腳:“是你說公子壞話吧,卻反咬我一口!是我叫你口風要嚴實吧,你卻來倒打一耙!你這人當真不知好歹,算我瞎了眼,竟然還想與你結拜成兄弟,罷罷罷,五兩銀子認清一個人!”

闵安掀了掀嘴皮子:“張放大哥莫生氣,我幫你今晚再贏十兩銀子。”

張放猛然回轉過身子:“當真?”

“你需借我五兩銀子作本錢。”

“還不還?”

“當然還。”

“成交。”張放摸出五兩銀子塞進闵安腰包裏。

闵安像個稻草人一樣站着:“你去告訴歌姬,公子喜歡豹子。叫歌姬穿上豹皮裙堵在書房門口,就可以引起公子的興致。”

張放抓了抓頭:“真的麽?我總覺得此法有些不妥。”

“張放大哥不是說過,我是公子專屬的兔兒爺麽?既是兔兒爺,自然會摸到公子一兩點奇特的癖好。”

張放狂笑:“你這兔兒爺是假的!只受罰,不侍寝,我們館裏的人早就知道了!你休要拿這個騙我!”

闵安僵硬着一張臉問:“你去不去?”

“去什麽?”

“告訴歌姬。”

“我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才敢去!反正到了晚上,沒人能摸進公子的門。”

“那你賭哪邊?”

“不告訴你。”

闵安揮手趕走一只嗡嗡飛的蜜蜂:“我知道,你賭書房。”

張放咄了一聲,轉身走了。

厲群走過來檢查成果,問闵安:“站得住麽?”

闵安不動:“站得住,就是曬人。”

一只蜜蜂飛過來,被闵安趕走。一只秋蝶飛過來,落在闵安鬓角,撲扇着翅膀,闵安不動。玉米呼地一聲爬到他肩上,将蝴蝶趕走。蝴蝶飛回,玉米再趕,忙個不停。

李培南路過校場時,看到玉米忙着護住闵安頭臉的樣子,心裏想,莫非這只小猴子獨占心太強了,竟然看不得一只蝴蝶落在他頭上?看來要想個辦法教導一下。

傍晚,闵安洗淨了臉上自制的防曬藥汁,坐在院子裏休息。張放等人如約而至,手裏拿着賭錢的鐵盒子。他們看到闵安并未接觸歌姬,且歌姬仍做平常裝扮的模樣,一口氣将銀子壓在“書房”這個點上。

其餘人紛紛下注,并詢問闵安是否參與一份子。闵安拿出賭贏的五兩與張放借他的五兩,一共十兩銀子壓在了“客房”那個格子裏。

侍衛大哥們嘩然:“你一人賭偏門?我們至少知道公子睡不成書房,也會回寝居裏去。”

闵安點頭:“我還敢賭公子與歌姬留在客房一宿,只要你們加銀子。”

侍衛大哥們一陣哄笑,決然不信一向不近女色的公子忽然轉了性,紛紛在“書房”及“寝居”裏加了銀子。

闵安問:“今夜誰值守?”

張放答:“我。”

“可要看仔細了。”

張放帶着另一名侍衛走向主樓二層。過了不久,他看見李培南穿着雪白底衣外罩青紗袍走進了歌姬留宿的客房,還聽見傳來歌姬嬌滴滴的聲音:“奴家等公子許久了。”

張狂看直了眼,打起精神一宿,果然在天亮時才看到李培南走出了客房,後面照例傳出歌姬嬌滴滴的聲音:“奴家恭送公子。”

張放等交了值,跑到校場詢問緣由,闵安塗着蜂蜜蛋清護臉膏,依然不說原因,只拿出十兩銀子遞過去:“這是我幫大哥贏的銀子,我不曾食言,保證大哥拿到了十兩。”

書房裏,李培南對着趴睡在椅子上的玉米仔細端詳,心裏猜想,他是不是被一只猴子給騙了。玉米昨晚摸到李培南的寝居去,摘走了李培南的玉佩,一陣風跑到歌姬客房裏。李培南跟了過去,歌姬趁機用猴子話勸止住了玉米,并成功引得李培南的注意力。李培南學了一宿的猴子話,還來不及對玉米說上兩句,一宿蹦跳個不停的玉米已經累趴在椅子上,喚都喚不醒。

它的主人也不找來,留着它霸占了李培南的座椅。李培南只能将會議地點遷到偏廳裏。日暮時,他試着對玉米說了說指令,卻發現玉米根本不聽他的。他拿出玉米粒來哄,玉米才回頭瞧了瞧。

李培南發現,若用食物做引誘,玉米會配合着做上一些動作,也會喜歡圍着他身邊,若是想指派它做事,它就會逃得遠遠的。

“這是什麽道理?”李培南将歌姬提到偏廳詢問。

歌姬說了實話:“玉米并非是普通山猴,有特定的訓練方法,從而使它養成只聽一種指令的習慣。早先訓練它的人肯定是個女人,因此它對周遭環境形成固有的反應,只會聽從女人的指令。”

李培南站着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賞給歌姬一筆銀子就打發她出了行館。他徑直走到校場裏,果然看到闵安站在馬樁上一動不動,臉色僵硬得很,只骨碌碌轉動着兩個眼珠子。

李培南将所有人支走,回頭問闵安:“你串通歌姬合夥騙錢?”

闵安險些一頭栽下來:“公子不要亂說話,被侍衛大哥們聽見,可要讓我讨一頓打。”

“說實話,我自然會幫你。”

闵安老實答道:“我寫了一封小信叫玉米帶過去,要她配合我騙過公子,留公子在客房一宿。”

“你怎知她會猴子話?”

“她本來就是翠花那戲班裏的歌姬,訓過猴子,後來才被主簿大人買去。”

闵安見厲群已不在周圍,放下了手臂,扇了扇自己的臉,趕走一只蜜蜂。李培南默不作聲看着他,突然又問:“你臉上塗了蜂蜜?”

闵安讪笑不出來,連點頭也困難,就嗯了聲。

李培南問:“你覺得該怎樣,才不會讓我說出你串通的事情?”

“不知。”

“站着別動。”

闵安不明就裏,果然站着不動了,李培南走近他,更加真切地聞到一股淡淡的蜂蜜味道,忍不住擡袖抹淨了他的一塊臉,并在上面親了親。

闵安如遭雷擊,李培南已揚長而去。此後李培南不提,闵安就當沒有這一回事,繼續将他當做喜怒不定的世子爺看待。李培南見闵安如此害怕他靠近,內心又是淡淡一哂,恢複了如常的冷待。

闵安為了早日擺脫兔兒爺的名聲而努力訓練,吃下一次次的苦也不喊累,身子骨練得結實了一些,本領也見長了一截。唯獨不變的就是他對李培南恭順不減的态度,還有不再去拉住李培南的衣衫求饒,更不提那些當面讨價還價的肆意之事。

闵安有時會想起玄序的笑容,就紮了一個天青色的孔明燈,點燃後看它緩緩飄入夜空,念叨着,願早日與你相見。他一連放了兩次,又過于虔誠地對着夜空祈誓,終于引得蓮葉過來問:“小相公在做什麽吶?”

闵安緩緩道:“想念一位朋友。”

“誰呢?”

“一個溫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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