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反轉
寅時縣衙外馬蹄響徹長街,自遠而近像浪潮般卷來,兩列銀甲騎兵驅馬跑過牌坊門樓,并不停步,依然一陣風地沖進縣衙大門裏,恢宏氣勢震懾住了駐紮在屏牆前後的郊野守軍。
騎兵肅清道路之後,緊接着跑來金鞭絡繹的儀仗隊伍,錦青龍旗飄卷,長號一吹,聲震霄夜。另有大批持刀侍衛如狼似虎地奔馳過來,若是遇見呵斥,必然手起刀落将來人砍翻。一路砍殺數十人後,圍在縣衙外的守軍嘩然朝後退一大步,驚得裏面的官吏敲響行軍鼓,将稍作休整的彭因新請了出來。
彭因新包紮好了頸傷,嗓音沙啞,已說不出話來。他站在縣衙門口,朝着遠闊的街道擡手拜了拜。黃白黑青四色旗隊之後,緩緩行來兩輛馬車,當前的一輛,檀木作轅,白玉鑲柱,幨帷繡金,禮儀格制自是不一般。第二輛馬車裝飾較為簡單,青布頂蓋流蘇窗幔,車廂隐隐透着一股沉水香氣。
馬車停穩之後,車夫鋪好腳踏,打開車門,躬身侍奉一旁,候着主人下了馬車。楚南王李景卓身穿紫金袍束青玉紳帶,一派冷淡地站在車旁,侍衛及騎兵齊齊翻身下馬,右膝點地向他行軍禮,聲浪傳向內衙:“有請王爺升殿。”
衙門原本只設了公堂,從未有宮殿的稱呼,在這批親随軍眼裏,請動攝政王進縣衙,廳堂的格局還不夠,所以被他們諱飾為殿堂。
李景卓年過四十八,面白無須,眉長目冷,容貌傳自父皇,俊美之餘,氣勢中總帶有睥睨天下的鋒芒。他堪堪看了彭因新一眼,彭因新就将雙手擡得更高,彎下腰去,回避了他的目光。
李景卓站在大門前,所有禁軍及官吏降階相迎。他也不回禮,對着候在身後的昌平府府丞說道:“傳聖旨。”府丞是李景卓親自提點來的,從四品官職,依照官制,他不應該出州府地界,可是李景卓囑托他事态緊急,若是等着宮中傳聖旨出來,已是等不及,所以李景卓拿着國玺自己炮制了一份聖旨,無需三省官員附議,也無需宮中派出太監來宣讀,他直接調來一名親信官将自己的意思傳達下去。
彭因新見是昌平府府丞宣旨,已知事情不合禮制,可是在楚南王嚴整的軍隊面前,也無法反抗。他思前想後,被迫後退一步,接了聖旨。旨令有雲,畢斯系朝廷命官,身份幹系重大,枉死一事需重新升堂審理,提交新證據由朝廷新派的禦史大臣蕭知情定奪。
彭因新擡頭看了看,才知道第二輛馬車裏坐的是什麽人——昌平府知府蕭知情,世子府家臣,傳聞極得楚南王及世子的器重。
她來,就預示着以罪名降服世子府勢力的計劃不可行。
彭因新甩了下袖子,暗想,審案子,最後還是審得功虧一篑,又能怨得了誰?他依照朱沐嗣的主意,牢牢控制住了行館及縣衙的動靜,将李培南的通信兵隔絕在外,最終卻不知怎樣走漏了消息,驚動一手捏着政權的楚南王趕來了。
“晦氣。”彭因新再也按捺不住,悶頭走向公堂,站在了暖閣之外。李景卓已就坐,親随軍帶刀上堂,驅散了禁軍及郊野守軍隊伍。值守官吏敲響堂鼓,衙役們都退到了卷棚外,傳達公堂內外的訊令。
青石磚臺上列着三面青天紅日屏風,公案稍稍右移,讓開一片空地,擺上錦緞華椅,尊崇出了李景卓的地位。李景卓飲過一盞茶,仍不見李培南帶人出來,不由得冷聲吩咐道:“去請兩位公子。”
一直駐守在穿堂栅欄後的李培南自然聽得見縣衙內外的動靜。他收了劍,将闵安喚醒,朝花廳雕花窗那邊招招手,待命一晚的厲群連忙跑出來,低聲問:“公子有什麽吩咐?”
李培南将蝕陽丢向一旁的侍衛手裏,轉頭說道:“行軍鼓之後還敲過長梆,表明有官員到場,你去看看父王帶誰來了。”不大一會兒,厲群就跑了回來答道:“是蕭大人。”
李培南頓步:“她來了麽?也好。”說完他徑直走進花廳裏閉目養神,再也不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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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院子裏的闵安疑惑不解地看着厲群,厲群稍稍解釋:“蕭大人出面,公子就不需要到場,完全可以将事情交付給她。”闵安聽得咋舌:“好厲害的蕭大人,若我有一日,也能讓公子如此看顧……”厲群笑道:“走吧,小相公與蕭大人是不一樣的。”
闵安擦淨臉,稍稍整理衣袍,跟在厲群身後繞過了公堂,站在候命的卷棚下。堂上兩牆邊駐守侍衛,到場的官員并不多,只有李景卓及彭因新兩人。筆錄書吏為避鋒芒,将桌案移到了檐廊口。
闵安擡頭看去,一眼就可看到李景卓居高臨下坐在暖閣左側,容貌冷峻,華服鋪張開來,道出了皇家驕矜意味。他不說話,整座公堂就靜寂無聲,只有十二盞大燈籠挂在檐下發出簌簌輕響。
非衣一身輕便地走出來,對着暖閣高臺行禮,李景卓動都未動,非衣自發退到一旁的椅子裏坐下。
“升堂。”李景卓傳令,清脆三聲梆響傳遞出去,從大開的儀門外不緊不慢走來了一道瘦長身影。
蕭知情绾發成束,箍在薄蟬金絲翼發冠裏,露出了整個利落的臉龐。她的面容生得白皙,眉如墨洗,長而不媚,鳳目稍稍游移過來,便透出一股神采。她穿着雪青繡花長袍,下擺裁出了一些褶子,與同朝官仕的衣制稍稍不同,她的長袍外還攏着一層紗衣,質地考究,足以體現了她的精巧心思,就是小到衣飾細處也要注重。
闵安心想蕭知情是所有女官的楷模,不由得朝她多看了兩眼。正巧蕭知情走過卷棚,仿似知道他在看她,也将眼睛移了過來。他一對上她的鳳目,微微一怔,她卻掠動嘴角,像是笑了笑,頭也不回地走上公堂。
一旦走到公案後,蕭知情就向李景卓、彭因新、非衣三人行禮問安,禮節沒有絲毫偏差。直至走過繁文缛節到達堂審關節後,她的精利就顯露了出來,追着彭因新質問,三聲連下,問得彭因新啞口無言。
“敢問彭大人,在人證已死、供詞翻新、證物未曾呈堂的三大情況下,彭大人是如何斷定二公子犯下血案的?即便是二公子犯下了血案,彭大人又為何不責令二公子寫下申狀,擇日再進行堂審?若是彭大人心憂案情,需連夜審查疑犯,又為何将禁軍安置在堂上,阻斷消息傳向宮中,甚至是禀文、申詳也不曾送出?”
彭因新惱怒在心,悶了半天氣才想着去回答,蕭知情依照堂審規矩一一對他辯駁。彭因新吃虧在沒有按照合理步驟進行審案,法理上還是有講究的。随後,蕭知情提出依法審查,請代表畢斯的苦主及代表非衣的受訟人闵安各自拿出新一輪的證據。
非衣坐完全場不說一句話,自然還是打着身體受了風寒,不宜聽審的借口而避開冗繁審查。闵安說服主簿跑到昌平府請來楚南王等人,本來就是想借着楚南王的聲威重審這個案子,達到不死人就能解困的目的。主簿果然不負所托,将縣衙裏的前後變故交代得清清楚楚,楚南王連夜帶兵趕來,在聲勢上壓制住了彭因新,使得闵安的目的成功了一半。
闵安代非衣辯駁,提出了一個有力主張。他對着堂上單手行過禮,侃侃說道:“諸位大人明鑒,若是将屍身冰存起來,再加熱解開,就可隐瞞兇案發生的時間。此時屍身由于被凍過,且未改變倒地的形态,屍斑依然會落在原處,不會發生移動的現象。”
蕭知情追問:“可否證明你的主張?”
“可以,請蕭大人傳喚另一名證人到堂。”
被闵安委以重任的郎中早就等在了縣衙外。他看到重兵把守着大門,心底怕不過,不敢走近來敲響堂鼓。闵安左等右等,多長了一個心眼,請厲群外出查看,弄清原委後,厲群就幫郎中敲響了堂鼓。
堂鼓一敲,喻示着有冤情要申訴。郎中被衙役帶上堂,向大人們證實了闵安的推斷。他說道:“小相公委托我買來一頭活豬宰殺,鎮上冰塊,再燒火解開豬身,所得的症狀與案情一致。”說完後,他指着板車裏放置的死豬屍體表明:“大人可走近查驗。”
老書吏起身,查過豬身,與畢斯的屍單一比對,證明無誤。
蕭知情看着闵安,再追問:“你能辨駁畢大人死亡的時間,想必也有辦法證明誰是兇手了?”
闵安一對上蕭知情清亮的眸子,就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來的壓迫之力。他納悶道,她怎麽知道他有辦法找出兇手,難道能讀懂他的臉色麽?正在遲疑間,蕭知情手撫公案而坐,落落說道:“你一直用手按着腰包,很少去扶受傷的左臂,想必是有什麽緊要的證物要拿出來了?”
闵安暗嘆,好一副亮眼,再不遲疑,翻出了腰包的泥蠟,請蕭知情批準驅動獵狗連夜查找南街外來民戶聚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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