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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夜的雨一直下到了早上,剛停,空氣裏還帶着雨後的濕潤,C市一中教學樓門口的空架上放了很多的傘,有的還在滴着水滴。

同樣的空架,每個班後門旁邊的角落裏也放着一個,方便學生們放傘,免得雨傘弄得到處都是濕的,沒有辦法收進抽屜裏。

一中的治安據說是全C市頂級的,前後門兩個保安室,二十四小時不斷人,校園裏每隔幾小時就會有巡邏。

正大門的保安室裏,保安是個沒讀過幾年書的中年人,在孩子們朝氣蓬勃的早讀聲裏,頭越來越沉,保安努力睜大眼睛,掙紮了三分鐘,有點抵不住了,一手慢慢支住了下巴。

忽然遠遠地傳來重重的機車聲,由遠及近,比雷聲還響,轟隆隆地靠近了學校門口,只聽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黑色漂亮的重金屬車身,壓過馬路邊的積水,濺起一片水花,來了個漂亮的甩尾,機車停在了校門口的位置。

打瞌睡的保安一下子驚醒,整個人前所未有的精神,從保安室的窗戶後頭探出頭來看了看。

車上的人沒有戴帽子,一路疾馳過來,頭發被風吹的亂糟糟的,不但沒有讓他顯得狼狽,反而添加了一絲野性,保安看了少年一眼,就知道不好惹。

“同學,你……來找人還是?”

大門是關上的,少年的長腿往地上一踏,拔了車鑰匙随手丢進上衣的口袋裏,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從保安室開着的窗子裏,扔進來一張紙。

入學通知書。

保安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認真捧着這張通知書,上面的字他還認得,就是加上這個學校蓋的公章也認識,和別的學生的入學通知除了主人公名字不一樣外,沒有別的不同。

但就是讓人怎麽看怎麽都不對勁,沒發現什麽問題,保安按下手裏的遙控器把校門開開,放門外的少年進來。

他好心給孩子指個路:“高三都在狀元樓,你正面直直對着的這座,文科班在一樓二樓,理科班在三四五。”

一中高三文科十二個班,理科二十個班,文理科的最後一個班是全校的重點班,全C市人都知道,還有一個就是,文理科的一班,一般人都進不來,都是富家子弟,被稱為貴族班。

理科一班就是少年要去的地方。

一樓有個指示牌,就在樓梯的拐角處,上樓必須經過的地方,路梵路過時,偏頭看了幾眼,一路往五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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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的時候,路梵的手機再次被打來了電話,這個電話號碼二十分鐘前給他撥過,對方自稱是他的新班主任。

低頭挂了電話,路梵走上五樓後,轉身朝着右手邊盡頭走去,那裏是一中理科班教師辦公室之一,進去之前,聽到了裏面有幾個老師的說話聲。

“小何呀,你學生挂了你電話你還又打過去啊?”

“對啊,你們班新來這個轉學生不好搞哦,第一天,連老師電話都随便挂……”以後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路梵走到門邊,嘴角輕輕勾了起來,眼底的光晦暗不明,他在想轉頭直接走的時候,辦公室裏有個男人邊說邊走了出來,手裏還拿着手機:“說了今天來報到的,我就怕孩子別路上碰上什麽意外了……”

打開門,看到外面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少年,何青山睜開本就不算大的眼睛定定看着,高三年級的學生他都照過面,面前這個學生他沒有見過,而今年全高三,也只有一個轉學生而已。

何青山笑了兩下,把手機收了回來,撥號的頁面一閃而過,“沒搞錯的話,你是路同學吧?”

路梵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跟着何青山往辦公室裏面走。

何青山走到自己位置上,問路梵要不要喝水:“老師這裏只有純淨水和牛奶,你要什麽?”牛奶不是學校給老師配備的,是他早飯沒來得及吃完剩下的。

路梵瞥到了吃了一半的早餐,無聲拒絕。

他偏頭,看到桌角一側貼着“何青山”三個字。

何青山這才認認真真打量眼前的少年,說實話這張臉應該是很受女學生歡迎的,順着臉往上,黃棕色的頭發,身上純黑色外套松松垮垮半開着,破洞牛仔褲下的長腿,腳上踩的鞋,無一不在宣告着主人的嚣張個性。

辦公室的另外兩個老師看了一眼,就悄悄低了頭,看這架勢,哪裏是來上課的,分明是來搞事情的。

一中的儀容儀表規定已經是全市最為民主的了,學校就那麽幾條規定,路梵非常有先見之明地全部違反了。

兩個老師默默地朝着門口公告欄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何老師未來一年的績效獎金都插着翅膀飛走了。

何青山從抽屜裏翻出路放的檔案來,基本信息是一張表,他目光掠過成績和家屬信息那一欄,無聲地把檔案給合上了。

成績:D

家屬信息:單親,父親路文清,聯系電話XX

何青山想起校長前幾天對他的叮囑,這個孩子不好管,脾氣不好,在溝通的時候可能需要他多用點心。

“路梵同學,老師跟你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姓何,何青山,是一班的班主任,如果沒有意外,接下來一年的時間我都是你的班主任。”何青山笑着說。

“路梵。”

老何的視線落在路梵的左耳上,看到閃亮的一顆鑽,眉頭無聲皺了起來:“那個路同學,”何青山看着路梵,“你這個耳釘是有什麽重要的意義嗎?”

路梵正眼瞧了下何青山:“怎麽,有關系嗎?校規不允許?”

何青山低頭看了眼前面骨頭微凸的指關節,不明白眼前這個少年為什麽忽然給他一種很危險的氣息,“老師只是想提醒你,雖然一中的治安很好,但這種看起來就很貴重的飾品,最好不要外露,尤其在校外。”

這個答案顯然是路梵沒有想到的,他這個耳釘打了兩年多,之前學校的老師為了這個跟他說了好多回,苦口婆心不行,還威逼利誘過。

路梵訝異地看着對方,周身的氣息柔和了不少:“知道了。”

路梵覺得自己願意開學報到還主動見一下班主任已經很難得了,雖然也是因為對方打電話來有些煩的原因,見何青山似乎沒什麽要說的了,轉身準備出去。

何青山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在他離開前說:“如果可以,老師希望你不要逃課,路同學……”

路梵腳步頓了一下,一擡頭看見辦公室門口的信息公告板,最上面貼着一張績效考核表,第一名是周玉梅,九十八分,最後一名是何青山,績效分是四十六分。

下課鈴的聲音傳來,路路梵習慣性地手插進口袋裏,一步步往自己的班級方向走。

有四樓的班長和課代表過來五層找老師,路梵和他們錯身而過,在他身後,戴着細框眼鏡的少年回了頭,認認真真盯着路梵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對方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旁邊班級有兩個女生一起走上來,終于一個女生鼓足勇氣遞上一個筆記本,翻到某一頁空白,裏面夾着一個粉色信封,紅着臉小聲說:“戚校草,我……”

面前的男孩子面容幹淨,眼底澄澈而透亮:“戚塵。”

女孩子:“戚塵,我……”

戚塵:“交作業的話直接交給課代表就可以了,不用這麽麻煩的。”說完轉頭繼續往辦公室走,留下原地兩個女孩子跺了跺腳,飛快地鑽回班級裏去了。

路梵因為個子高,何青山給他預留了靠窗最後的一個位置,他不發一言走進教室,方才還打打鬧鬧的教室立刻安靜了下來,等路梵坐到自己位置上,才慢慢開始有聲音。

“那是誰啊?”有人竊竊私語。

“可靠消息可靠消息,之前十二中的那個校霸,據說是把老師給打腦震蕩住院了,然後轉學過來的。”

“真的嗎?我看着長得挺帥的還……”有女孩子表示不敢相信。

“你千萬別花癡,不然五個你都不夠人家揍的。”

他們說的聲音很低,路梵也不關注,他今天連一本書都沒有帶,正打算打開胳膊趴桌子上補覺的時候,前座位置上的人回來了。

施一帆盯着路梵看了幾眼,“我去,真是梵哥你啊,我剛上衛生間聽人說我們班轉校生來了,居然是你!”

路梵皺了皺眉頭:“你誰啊?”

施一帆有些怕怕地吞了口口水,但今天不知道哪來的膽大包天,靠近路梵小聲說:“梵哥,我施一帆,以前十九中我和你一個班啊。”

十九中,是路梵初中的學校。

路梵“嗯”了一聲,不想搭理這個胖子。

看路梵已經趴到了桌子上,施一帆仿佛看不懂主人的逐客令一樣,“梵哥,你下午放學小心一點啊,我剛偷聽到龐虎的跟班再商量說龐虎晚上要找人堵你。”

想起剛才路梵問自己“你誰啊”,施一帆已經知道他肯定也不知道龐虎是誰,“龐虎是一中的前校霸,上學期因為惡意傷人打架被退學了,他很喜歡圈地盤,放哥你小心啊。”

回應他的只有路梵的後腦勺,施一帆盯着看了一會兒,發現長的帥的人居然連後腦勺都這麽好看,他雖然看不見自己的後腦勺,但也知道不會比正面好看就對了。

路梵這個覺睡了一天,中午吃午飯回來的人一進教室就看到他還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出去吃飯,居然可以連衛生間都不上的嗎?

于是路梵到了一中的第一天,各種版本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那個新來的校霸?晚上不知道幹什麽,白天一直睡,他不會有什麽病吧?”

“看他那麽瘦,真的是校霸嗎?好吧,表情是挺兇的。”

路梵是餓醒的,醒來後已經放學時間,教室裏同學們都在收拾書包,路梵揉了揉睡得酸痛的脖子,才十七歲,就這麽熬不起夜了嗎?

走出校園準備去吃飯,前門往來的人太多,路梵都不用思考,直接朝着後門走。

路梵踏進後街的巷子裏,巷子另一頭出來一個人,朝着他走了過來,路梵敏銳地回頭看了一眼,他後頭的巷子口,也站了兩個人,有個大胖子,一個人占了巷子的一半。

同樣是胖子,路梵下意識蹦出來,施一帆就比他可愛多了的想法。

“路梵,是嗎?”胖子走了過來,手裏還晃着一根棒子,瞅了瞅路梵的身板,笑着把棍子往後扔在了一邊,戲谑道:“就你這個身板還新校霸?就一小屁孩……”

路梵面無表情看他一眼,語氣不耐:“你誰啊?”

龐虎和他的小弟們:“……”

龐虎直接黑了臉:“兄弟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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