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離開

聽到這話, 張小花的心底裏頓時劃過了一絲慌亂。她偏頭看向了端木羽，雖然端木羽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什麽異常, 可是張小花卻是從端木羽的目光之中看到了那抹被隐藏起來的愠色。

“誰和你說的這些？”端木羽靠在馬車上, 目光灼灼地望着端木念, 沉聲開口。

端木念平日裏調皮搗蛋的很，可眼下他卻一絲表情都沒有, 只默默地盯着端木羽。

那樣子，像極了端木羽……

雖說的确不是親生的吧, 可這臭屁的樣子也太像了一點兒。

張小花腹诽兩句後, 趕緊上前拽了拽端木念的小手。

“你與我說，是誰和你說的這些瞎話……”張小花溫柔開口。

端木念的臉上總算是劃過了一絲動容，他明明小嘴, 然後一臉困惑地看着張小花, 很肯定道，“沒人和我說這些，是我自己這麽覺得——”

“放屁！”本來還隐忍得挺好的端木羽，聽到這話, 頓時忍不下去了，擡腳又朝着端木念的小腿肚踹了一腳。

力氣不大，但還是讓端木念有些不太自然地別了別。

張小花知道端木羽這會兒是生氣了，便也不敢說什麽容易引發矛盾的話，只甩了一個眼神給端木羽後，張小花便捏了捏端木念的手心，好言相勸道, “乖，告訴我，到底是誰和你說的這些？”

“沒——”

這一次，端木念剛開口，端木羽便直接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你要再說是你自己覺得的，可別怪我不客氣！”

端木羽一臉絲毫不能妥協的樣子，死死盯着端木念。

端木念擰起了眉頭，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快說吧，不然你母皇該不高興了……”張小花在邊上勸了兩句。

Advertisement

端木念的堅定立場終究被動搖了，他握緊了張小花的手，就好像在尋求依靠似的。

張小花往他身邊坐了坐，然後就見到端木念低下了頭，小聲道，“是……是董——”

“啪！”

沒等端木念說完，端木羽忽然一掌拍在了馬車上，然後沒等張小花反應，她便獨自一人起身鑽出了馬車。

馬車裏，張小花和端木念面面相觑。

“那個……你剛剛還沒說完。”看着被吓到的端木念，張小花有些尴尬地開口。

端木念回過了神，不過此時因為端木羽的忽然離去，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更加膽怯了起來。

“大……大人。”端木念哆嗦開口，“母皇是不是……是不是生我氣了？”

“沒有的事，她只是忽然想出去透透氣而已。”張小花随便找了一個借口安慰端木念。

可她才剛把話說完，馬車忽然被勒停，然後外頭忽然就傳來了一陣打鬥聲。

？？？

太突然了……

張小花有些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有些茫然地撩開了馬車的簾子，随即便看見端木羽臉色陰沉地朝着董海寧揮去了一拳。

董海寧匆忙躲過，她也是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面對端木羽的連番攻擊，她一一應對的同時，語氣不善道，“老狐貍，你發什麽瘋呢？是皮癢了，想讓我揍你，那也等回了京都再說啊！”

面對董海寧如此調笑的挑釁，端木羽難得什麽都沒說，只默默揮動着拳頭。

而看着此番場景，張小花在心底裏大喊不妙。

看來這一次，端木羽是真生氣了……

張小花連忙松開了端木念之後，趕緊下了馬車“你們這是幹什麽啊！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不可……”

可端木羽就好像沒有聽到似的，果決狠戾地朝着董海寧襲去。

想當年，初遇端木羽的時候，董海寧就不是端木羽的對手。

如今多年過去，端木羽更是借着在毒醫仙那治病的時候，将內力提升到了驚人的地步，董海寧根本不可能打得過使出全力的端木羽。

所以當端木羽出到第三招的時候，董海寧已然有些不支。

而這時候，她自然也察覺到了端木羽的異樣。

“老狐貍，幹什麽！你這是要打死我不成！”董海寧雖然敵不過端木羽，可是嘴上功夫卻是一點兒都沒有落下，“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打死我了，你讓小花怎麽辦？”

聽到張小花的名字，端木羽微微猶豫了一下，不過随即她目光微沉，道，“我會替你照顧好她！”

這話一出，張小花心中大駭的同時，董海寧也被吓到了。

她這是動真格的要殺人了啊！

“喂！老狐貍，你是哪兒不對，發什麽瘋！”董海寧艱難開口，擋過端木羽一招後，她連退數步，身體直接撞上了邊上的馬車。

馬車搖晃了兩下，坐在裏面的鳳瑟也察覺到了異樣，從馬車裏探出了頭。

見此，張小花已然不能坐視不管了。

她憑借着端木羽和董海寧之前教的功法，快步沖到了董海寧的面前，一臉正氣凜然地張開了雙臂擋住了端木羽。

端木羽沉了沉眉，終是收住了掌，負手而立在張小花的不遠處。

“讓開！”端木羽沉聲開口。

“你這是幹什麽呀！”這種時候，張小花怎麽可能會聽端木羽的，她有些惱怒道，“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而且……而且你……”

張小花扭頭看了一眼董海寧，“幹娘，你沒事吧。”

“沒事。”董海寧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苦笑，“暫時還死不掉。”

不過等會兒，可就不一定了。

畢竟以端木羽那神經兮兮的性格，鬼知道她等會兒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而就在和董海寧四目相對之後，端木羽再一次厲聲開口，“讓開！”

張小花堅決道，“你這是幹什麽！至少把事情說清楚啊！”

“就是啊……”董海寧躲在張小花身後，附和道，“你就算是要讓我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才行……”

聽到董海寧那不正經的語調，端木羽的眸光黑得猶如化不開的夜似的，張小花趕緊沖董海寧使了個顏色。

都這種時候了，這董海寧開起玩笑來，也不知道分分場合。

而有了張小花的提點，董海寧立刻便沒了聲音。

片刻後，端木羽一臉冷肅地開口，“既然她不能管住她的嘴巴，那我就幫她好好管管！”

“我什麽時候管不住我自己的嘴了？我——”董海寧不服氣的開口。

可話才說了一半，她便被張小花給攔住了。

張小花有些為難而又尴尬地看着端木羽，道，“幹娘心思比較單純，要真說了什麽也是無心的，你之前從不和她計較，怎麽今天就……”

“有些事不能胡說。”端木羽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到了邊上那個小小的人身上。

張小花的目光追了過去，便看到了端木念。

端木念站在那兒，有些無辜地看着衆人。

“和……和小念有什麽關系？他……”本還迷糊的張小花，才把話說一半，便忽然明白了過來。

她扭過頭，瞪向了董海寧。

董海寧沒想到本來還幫着自己的張小花，忽然一扭頭就露出了如此苦大仇深的表情。她可憐巴巴道，“小花，你的眼神怎麽忽然變得和那老狐貍一樣慎人了？怎的？你倆都中邪了？”

面對調笑，張小花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她擰起了眉頭，沉思了片刻後道，“你是不是和小念說過什麽話？”

“你倆為了膩歪在一塊兒，這幾天都把這小屁孩丢我那，我當然和他說過話了！”董海寧覺得張小花是在說廢話。

面對董海寧的擡杠，張小花露出了些許不滿的神情，不過她還是平心靜氣地補充道，“你是不是和他說了些關于……關于小念身世的事情？”

“身世？”董海寧迷惑地笑了笑，“他什麽身世？”

……

這麽一說，張小花倒是想起來了。

端木念身世的事情，她和端木羽不曾與別人說過，所以董海寧是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所以……

張小花扭過頭看向了端木羽，端木羽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線。

雖然二人并沒有對話，可僅僅只用眼神，端木羽便明白了張小花的意思。

于是端木羽再一次看向了邊上的端木念。

端木念雖然平日裏頑皮的很，可到底是孩子，哪裏有見過這樣的陣仗。所以他有些害怕地後退了一步，然後下一瞬他便聽到端木羽沖着他問道，“你到底聽到了什麽？”

這一次，面對端木羽的問話，端木念沒有繞彎子，而是直言道，“昨日我回屋的時候，聽見董奶奶——”

“呸！”董海寧立刻打斷道，“都說不是奶奶，是姑姑！”

？？？

都這種時候了，一個稱呼有那麽重要嗎？

張小花一臉無語地睨了一眼董海寧，董海寧渾然未覺。

不過端木念在聽到董海寧的話後，立刻便改口了，所以也就沒有因為稱為的事情而繼續争論下去。

端木念說，他昨天回屋的時候，偷偷聽見董海寧和鳳瑟說什麽當年端木羽和他們混跡江湖的時候，根本沒有情人，更加沒有懷孕産子了，也不知道端木念這小崽子是怎麽冒出來的。

總之董海寧無心又無意的話系數落到了端木念的耳朵裏，這才造就了今日端木念悶悶不樂的原因。

聽到這裏，事情已經很明白了。

董海寧一臉尴尬地看着端木念，然後又看了一眼端木羽和張小花。

面對一道道質問的目光，董海寧懊惱又無奈道，“昨天……昨天在說以前在江湖上的事情，一時沒忍住就随口多說了一點兒……”

“既然你管不住你的嘴，那我幫幫你！”将事情都理清了，端木羽心底的怒意絲毫沒有減退半分。她凝望着董海寧，已然暗暗提氣。

董海寧心知自己理虧，這會兒是再也不敢開玩笑了，她趕緊道，“我随口瞎說是我的不對，可是我也不知道這小崽兒在這啊！”

若是她早知道端木念在的話，就算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斷然不敢亂說什麽的。

“無心之過就算了。”張小花緩步走到了端木羽的身邊，伸手捏住了端木羽的手，然後偏頭附耳道，“幹娘平日裏就愛瞎說，和小念解釋解釋就可以了。再者說，當着孩子的面打打殺殺的，你覺得合适麽？”

話音落下，張小花見端木羽的神情有了些許動容，便趕緊接着道，“你若因為幹娘一時玩笑而當真對幹娘下了狠手，小念勢必會懷疑這事真假的。”

說着，張小花輕柔道，“好了，你帶小念回馬車上去，好好解釋，我去幫你訓斥幹娘，定讓她長長記性，以後斷然不會再胡說了。”

說完，張小花站直身子看向了端木羽。

見端木羽久久未有開口，但臉色卻是緩和了許多後，張小花便放下心來，趕緊沖着端木念招了招手。

端木念一路小跑到了張小花的跟前，張小花将端木羽的手交到了端木念手中，然後認真囑咐道，“你先帶你母皇回馬車上去。”

握住端木羽手的那一瞬間，端木念愣了一愣。

而在他還沒回過神的時候，端木羽忽然一言不發地彎下腰一把将端木念給抱了起來。

端木念璀璨的眼眸劃過了異樣的神采，他有些惶恐又有些驚喜地看着端木羽，然後伸長了手臂，一把抱住了端木羽。

看着那母子二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張小花頓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但扭過頭後，張小花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幹娘，你可真得管管你這嘴巴了。”張小花有些惱怒，可說話的語調卻并未太過強硬。

董海寧這會兒也知道錯了，所以耷拉着眉眼，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張小花說什麽，她就默默在邊上嗯一聲。

說多了，張小花也不知道要再說什麽了，便只能靜靜地看着董海寧。

董海寧無奈嘆息了一聲，“行了，我以後不會亂說了。”

不過說完之後，董海寧卻是想着剛才張小花的話，覺得有些奇怪道，“話說你剛剛說小念的身世……該不會小念他真的……”

“你不是才說過以後不會亂說了麽？”張小花有些惱怒地睨了一眼董海寧，随即她回頭看了一眼端木羽和端木念所在馬車的方向。

雖然端木羽平日裏頭表現的好像根本不在乎端木念似的，但是經過剛才的事情看來，其實端木羽把端木念放在了心底很重要的位置。

只是端木羽這厮，就愛藏着掖着。

“好了，小念的事情以後別提了。”張小花正色道，“下回你若再惹出這樣的事情來，我可就不會再管你了。”

聽到這話，董海寧忍不住撇嘴，“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不管我便不管我好了。”

這話說的，讓張小花又無奈又好笑。

結果接下去張小花便聽到董海寧道，“反正鳳瑟前幾日還在說不喜歡京都的太過繁華，想要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隐居呢，我——”

“你們要走？”張小花有些意外。

“前幾日有在商量，但還沒定下呢。”說着，董海寧忽然擡起頭看向了張小花。

那樣深遠的目光出現在董海寧的臉上，屬實讓張小花愣了許久。

“以後我不在了，你可得好好照顧好你自己。”董海寧說着說着，忽然變得惆悵了起來。

不過下一秒她又笑道，“這麽久以來，幹娘也看出來了，這端木羽對你是真的挺上心的。不過若有一日她待你不好了，幹娘會立刻回來親手幫你屠了她！”

聽到這話，本還醞釀了一堆情緒準備傷感一下的張小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雖說聽到董海寧準備離開的消息，張小花心裏還挺難過的。

可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生活，張小花無權去幹涉。所以她也沒再多說什麽，只随口囑咐幾句後便回了馬車。

馬車上，端木羽閉着眼睛好像已經睡着了。而端木念則是乖巧地坐在邊上玩着魯班鎖，這畫面，和諧的令人不敢相信。

“你母皇和你說什麽了嗎？”張小花見端木念一掃之前的陰霾，竟還兀自一個人笑了，便有些好奇剛剛端木羽是不是和他說了什麽。

結果端木念卻是搖了搖頭，“母皇回馬車後就直接睡覺了。”

……

咦？

那這小兔崽子是怎麽變得這麽輕松的？

張小花正好奇着呢，躺在那兒的端木羽忽然睜開了眼，醒了。

張小花便将董海寧說要離開的事情和端木羽說了一遍，端木羽一直沒什麽表情，就好像根本不認識董海寧這個人似的。

直到最後，端木羽只慵懶而又無所謂地丢了兩個字，“挺好。”

說完，她便又合上了眼，沒再更多的表示了。

看着她那副樣子，張小花忍不住暗暗搖頭。

若是與她并不熟悉的人，見她這樣定然會覺得她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可張小花卻是知道端木羽對董海寧的情感。

即便适才端木羽怒意鼎盛，揚言要殺董海寧的時候，張小花也十分确信端木羽是斷然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的。

這倆人，相愛相殺已是常态。

若是董海寧當真離開了，那以後必然是會少了許多樂趣的。

一行人匆匆回了京都，張小花才回到君悅宮，便聽說了戚明月生病了的消息。

說是前幾日下了大雨，戚明月着了風寒，便一直卧病在床上。

聽說這事後，張小花趕緊讓人備了些上好的藥材送過去，結果當天晚上就傳來了戚明月腹瀉不止的消息。

得到消息後，張小花擔心是自己送去的東西引起戚明月腹瀉的，便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準備去看看戚明月。

“太醫過去能治病，你什麽都不會，過去做什麽？”端木羽睡得晚，就看着張小花手忙腳亂地在那裹束胸，忍不住開口似笑非笑道，“你這會兒過去，是想去看看她有多慘麽？”

……

這人的腦回路，怎麽這麽新奇？

張小花穿戴整齊後，她無奈道，“今日讓人送去的東西我也沒有好好檢查，怕出了差錯就不好了。再者說，她現在有孕在身，又是風寒又是腹瀉的，我怕她身子承受不住。”

“那也是她的事，你操心什麽？”端木羽放下了手中的奏章，起身走到了張小花的身邊。

張小花這會兒正被端木羽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呢，見她走了過來，便忍不住癟着嘴道，“戚明月獨自一人呆在宮裏已經很可憐了，給點關心又不會少肉……”

說完，張小花轉身便準備出門，結果下一瞬便被端木羽給扣住了手腕。

張小花有些茫然地回過了頭，結果就看見端木羽一揚手，将一件披風披到了張小花的身上。

看着端木羽有些生疏地幫自己綁好了披風的帶子，張小花忽然想起了什麽，笑了起來。

“笑什麽？”端木羽問。

張小花看着端木羽道，“就是忽然想起來，一年多前還是我日日侍奉你，幫你更衣呢，可眼下竟然是你幫我穿披風了。”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張小花這番才感嘆完，就見端木羽拿起了另一件披風穿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你也要出門？”張小花有些驚訝。

端木羽淡淡道，“你要出門，我豈有不陪的道理？”

說完，端木羽便握着張小花的手，二人一塊出了君悅宮。

坐在軟塌裏靠着端木羽的時候，張小花其實已經很困了。不過在軟塌停下來後，張小花還是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看着張小花那副強撐着的樣子，端木羽有些不太開心，不過也沒說什麽。

二人進了院子，太醫還沒走，張小花便于太醫聊了兩句。

端木羽在邊上有些無聊，便随便走走看看。

院子很小，四四方方，就那麽大。再加上戚明月只是暫住在這，所以院子冷清，沒什麽東西。

可就在端木羽轉身準備回到張小花身邊的時候，她忽然在邊上的石桌上，看到了一樣東西。

那條手鏈子，瞧着有些熟悉……

端木羽有些好奇地走了過去。

等走近了，她忽然臉色一變，拿起鏈子快步進了戚明月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