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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季目光掠過還在一臉全神貫注傾聽市井小販搜羅的關于妖物作怪信息的曾蜀,想他一時半會肯定是不會和自己離開了,略一思量,只匆匆對曾蜀說了句我去去就回,便不顧曾蜀在後頭的叫喚急忙沖出了人群。
探妖器震動愈烈,楚季跟着探妖器所指示的方向一路而去,見金光直指東南方向逐漸加深,便迫不及待趕過去。
人群嘈雜,楚季堪堪避開來往的身體,眼見探妖器更加發光震動,他嘴角的笑容漸加幾分,觀察着探妖器,腳步放快許多。
而令他詫異的是,探妖器不知為何突然之間又變得安靜下來,他甚至感受不到它的震動,而光亮也隐在白日中,逐漸消失不見。
楚季怕妖物跑了,心中更加急切的跑了起來,腳底生風般饒過一條巷子,直到在一處府邸停下,探妖器也徹底沒有了動靜。
他從腰間把探妖器解下來拿在手中端詳,瓷面竟是一分變動也無,楚季恨恨咬牙,重新把探妖器收好,目光放向前方的府邸。
府邸像是富貴人家,三兩級臺階往上,紅木門左右挂兩盞紅燈籠,門匾上兩個用鎏金渡過的君府二字尤其醒目。
妖物就是在這附近不見的,楚季很難不去懷疑這府邸,便随手攔住一個過路人,語氣不甚分明,“這府中主人是誰?”
過路人見他滿臉不悅,又不像惹得起的人,不敢怠慢,哆哆嗦嗦道,“是君免白君公子。”
見楚季依舊盯着他看,便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君公子是兩年前到邬都的,精通草木,素日給城中的大人搜羅奇花異草,又能令枯萎凋零的植物起死回生,世間便沒有他找不到的花木,治不好的花草,我們這兒流傳着一句話,邬都君公子,世間花木神,你一定是外地人,否則不可能不知道。”
過路人說這些之時,神情有所向往,看得出來他口中的花木神頗受邬都之人敬重。
楚季問出了自己想要的,不再糾纏着過路人,依舊打量着大門緊閉的君府——好一個世間花草神,他倒要看看,這花草神是什麽來頭。
楚季并無多想,踱步前往君府大門口,握住鐵鑄的門柄,重重扣了兩下。
很快便傳來腳步聲,楚季收斂神色,靜候來人,門緩緩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管家打扮的人。
這管家模樣實在生得奇怪,臉圓如盆,眼睛卻極小,嘴巴不說話着張着,令他看起來更憨态可掬,楚季長了近二十載,還是頭一回看見臉能圓成這樣的人,不禁多打量了幾眼。
“公子是?”那老管家眨巴眨巴了眼睛。
楚季對着這樣一張臉實在有些繃不住,輕咳兩聲掩蓋自己的異樣,才正色道,“方才我在附近追蹤妖物,不料到了這兒,那妖物卻消失不見了,鬥膽前來叫門,府中主人可在,能否相見一面?”
老管家把嘴張得大大的,楚季好奇的看着他,頓了好久,他才做恍然大悟狀,拉長着哦了一聲,動作緩慢的将楚季迎進去,“我家主子正在大堂,公子随我來。”
這老管家長得奇妙不說,連反應好像也比常人要遲鈍上幾分,楚季面不改色的邁過門檻,跟着老管家進了君府。
縱然這老管家看着可愛,但楚季不會忘記此行的目的,若妖物真的與這君府有關,他無疑入了虎穴,因此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府邸所能見的景象納入眼底。
楚季對君府的第一眼印象便是清雅二字,入府頓時有一股清香撲鼻,萦繞在人身旁令他心曠神怡,前方的天井種着他喊不出名的小白花,想來那清香就是這小巧的白花散發出來的。
老管家關好門,來到他前頭,做了個請的手勢,楚季輕輕颔首,跟随着老管家的腳步繞過布滿小白花的天井,來到走廊,亦是清幽,君府處處都充滿了悅人的香味,若閉上眼怕是以為自己身與叢林深處的花谷。
楚季好奇的問了一句,“為何走廊這麽香?”
老管家噠噠噠的走着,半晌才回答楚季的話,“回公子,這走廊是我家主子讓人用百年香木搭建的,所以有香氣。”
果真奢華,楚季自然沒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目光放遠了些,從角落看是個庭院,一顆粗矮的樹形狀怪異的長着,枝葉茂盛呈球狀,而從側面看過去,竟恍惚覺得像人的側臉。
這君府果真不簡單,楚季想起方才過路人稱一句“邬都君公子,世間花木神”,不免對君免白起了幾分好奇心。
他自幼在倉夷長大,山上奇珍已是許多,但這百年香木廊和人臉樹卻還是頭一回見,想着要出聲詢問,看那老管家顫顫巍巍反應慢半拍的樣子,到底把問題給壓下喉嚨。
繞過走廊,便是君府的大堂,老管家讓楚季再外等候,自己進去通報,隔了小半會老管家便讓楚季進去了。
楚季望着雕花的門廊,鼻子抽了抽,果然還是香的,斂去神色踱步而入。
縱然大堂之中布置清幽精致,可瞬間吸引楚季目光的卻是一個正在擺動高椅花景的男子——他的手細致纖長,動作斯文的挑弄着淺綠的枝葉,很是賞心悅目。
男子身材颀長而挺拔,穿一襲紋花黑袍,衣袖間勾勒着銀白的紋路,腰系一塊通透的方玉,玉上刻一個凸起的君字,彰顯着他的身份。
似是感應到楚季的到來,男子收回拈花的指,微微轉過身來,楚季得以看清他的容貌。
男子生得極好,縱然是面相從小被誇到大的楚季也不由怔了下——濃發用銀紋發帶系去一半,墨衣襯他白皙皮面,眉目如日月朗朗,唇笑如春柳揚揚,難以描繪是他與生俱來難以筆拓的風骨,當真蕭疏軒舉,湛然若神。
一時之間,楚季腦海之中已将畢生能誇贊之詞過了一遍,末了,察覺自己的失态,微微笑道,“君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君免白為人溫潤模樣,音色泠泠,“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楚季自報家門,“在下乃倉夷山修行弟子,楚季。”
君免白目露贊賞之色,“原來是倉夷山上的道長。”又做了個上座的手勢,吩咐人上茶。
楚季來意明确,只道,“上茶便不必了,我只是路過此地,有件事想詢問罷了。”
君免白微微訝異,“何事?”
楚季将自己追妖到此妖物突然不見的事情告知,誰料君免白面色驟變,原本清朗之姿盡數褪去,只剩下驚恐之色,連言語聽起來都要帶上幾分懼意,“怎麽會這樣,那妖物現在莫不是就在我府中?”
這前後變化讓楚季瞠目結舌,這就好比他以為的風姿卓越之人在驟然之間變成一個膽小如鼠之輩,令他難以接受。
未等楚季說話,君免白已經湊了上來,死死抓住楚季的手臂,怯怯的左右打量着,“道,道長,你可要救我,我,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哪裏鬥得過那妖怪。”
眼見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的男人吓得往自己身邊縮,楚季內心滋味萬千,想要掙脫君免白,結果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說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力氣竟然大得楚季拿他沒有辦法。
“你先冷靜一點,”楚季無法,只得任由君免白糾纏着,口氣已經有些無奈,“我只是猜想,也沒說那妖物就一定在這裏。”
他真是看走了眼,什麽世間草木神名不虛傳,那可真是虛傳得太過分了,什麽神,要他看來,就是個膽子比豆子大不了多少的文弱男人。
“可,可是?”君免白張望着眼睛,寫滿了不信任。
“哪裏有什麽可是?”楚季滿臉不耐,他可沒有被男人纏住的癖好,“你先放開我。”
君免白弱弱的喊了一聲,“道長......”
聽得楚季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急急忙忙用力掙脫了君免白,連神情都稍稍變了。
他實在難以置信就這樣的男人,還能在邬都百姓心中稱上一個花木神的稱號,不是邬都的人看走眼,就是君免白平日僞裝得實在太好,連自己第一眼都要被他的皮相所欺騙。
“那我該怎麽辦?”君免白緊緊盯着楚季,還咬了一下唇。
楚季只想盡快離開這個文弱男人和這塊是非之地,忍了又忍才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沒那麽糟糕,“我看可能是我弄錯了,你也不要太過于擔心。”
“怎麽可能弄錯,”君免白急急又要上來抓楚季,楚季吓了一跳,連忙躲了一下,到底躲過去了,君免白好像有點委屈的樣子,“我看道長仙風道骨,定是個隐士高人,我這府裏肯定有妖物,想我年紀輕輕,竟然就要被那妖物辣手摧花,道長你就不想英雄救美嗎?”
這話說得楚季實在聽不下去了,怎麽會有用辣手摧花,英雄救美這類詞語形容自己的男子,楚季嘴角微微抽搐,笑不出來,那君免白還在滔滔不絕的講着。
“君公子,我看真是我弄錯了,”楚季急于脫身,語調都揚了幾分,“我突然想起我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着不顧君免白反應過來,腳底生風逃也一般從門廊裏快步竄了出去,就好像躲避什麽蛇蠍猛獸一般,連頭都不帶回,更別說理會在他身後道長道長的叫着的君免白。
而相比他的狼狽,大堂裏的黑袍男子已經一改兢懼神色,聲音雖是委屈至極的,但眉眼裏盡是笑意,等離去之人消失不見,才輕輕笑出了聲,音色清靈,盡是愉悅。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好的君公子把扮豬吃老虎這一招運用得出神入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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