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約莫五分鐘後, 殊不知自己在衛平戎這裏已從“引路人”轉職成了“新副本”的顧江初結束一個晨間戰鬥澡, 帶着一身提神醒腦的水汽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他剛一出浴室就發現, 先前充作照明的那盞吧臺小燈已經被關閉了, 将其取而代之的是位于艙室頂部的全屋照明,整個房間透徹的亮了起來,不複他之前看到的昏暗暧昧模樣。
這讓顧江初腳步一停。
衛平戎不止生活作息極為規律,睡眠時間也是較之常人略顯少的五小時,到點即醒, 從不賴床。
因此, 對方這些天總是比他早起, 卻沒有一天打攪到他一星半點。
小吧臺上, 便攜飲料機和自動烘焙機看起來是已結束了它們的工作, 安靜回歸了臺面一角, 只把它們的工作成果留在了吧臺正中央。
艙罩剛打開時就嗅到的那股熟食香氣此刻更加濃烈, 自香源地擴散到空氣中的香因子十分霸道,不由分說就往人鼻子裏鑽, 它們搔首弄姿地勾引着經過了一夜消化正唱着“空城計”的胃, 效果堪比幹柴遇上烈火,饑餓感簡直一觸即着。
“咕嚕。”
站在浴室自吧臺一線“中點”位置的顧江初與吧臺旁的衛平戎茫然對視了幾秒, 才意識到這聲異響是他自己的肚子發出的。
怕他尴尬的衛平戎非常體貼, 辛苦把唇角維持在了一個要翹不翹的弧度, 什麽也沒聽見般說:“早餐好了。”
然後衛平戎還轉開了目光,低頭把兩人份的早餐分了盤。
直到顧江初略顯磨蹭地挪到了吧臺旁邊,他才時機恰好的把杯盤推了過去——中途還順手幫忙拉開了高腳椅, 以便顧江初能直接落座。
與學院艦上那間堪堪能放兩張床的休息室相比,光明號上這間艙室要大了一倍有餘,不只能容納下兩個并排而放的休眠艙,有一組內嵌式的壁櫃,有個獨立小浴室,沿正好側對“休眠區”的空白牆面一側,還建了這麽個小吧臺,把整個艙室一分為二,算是搭了個室內休息區。
作為一艘物資滿載的情況下可在宇宙中航行至少五年,兼顧了星際宜居觀光艦與重火力戰艦雙重職能的重型艦,光明號上當然設有專門的休息區,且休息區內各項休閑娛樂設施應有盡有,遠比建在單一艙室內的小吧臺要豐富有趣,艦上也有專門的餐廳,能提供出的食物超過一百種,充分照顧了艦內多族船員的口味多樣性。
而既然艦內什麽都有,公共休息區和公共餐廳都比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吧臺要好,為什麽還要浪費艙室面積建出一個室內休息區呢?
答案大概只有特地幫顧江初和衛平戎準備了這個房間的長輩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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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江初在自己的專長項上鮮少掉鏈子——譬如他先前有條不紊的動用能力,鋪開精神場,開着架性能感人的教學機帶衛平戎脫困。
當他面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時,表現往往也是沉着又高效的——譬如他在剛搬到那間高層公寓時發覺隔壁可能住了個沒登上巨石碑的“不合格者”,便主動展開接觸,再漸漸把對方納入了“自己人”的界限範圍內,在與對方相關的事上毫不含糊,表現出了驚人的積極——雖說他本人是在被麥卡倫灌了一耳朵道理才覺出的這點。
然而一旦剝離“專長”與“感興趣”這兩大要素,回歸到最普通的日常生活中,就同衛平戎這幾天所體會到的那樣,日常裏的顧江初沒那麽早熟可靠。
他會賴床,會偷懶,逮着機會就摸魚睡覺。
因為打小就獲得了巧克力——衛平戎聽說這是伊恩的別名後很是震驚——這位全能保姆的照顧,顧少甚至還真的被養出了一點少爺脾氣。
他習慣三餐都有家用機器料理好,習慣飯後的殘渣和器皿也都由人工智能清洗回收,就連每天的穿衣搭配都是穿搭程序提前一晚自動生成好了,再由小機器人替他從衣櫃裏挑出來并熨燙好,不然,他就醒來後第一手抓到什麽穿什麽,從不費心思挑。
也得虧是顧江初臉好,長他那副模樣,還有副天生肩寬腿長的身材,靠顏值撐起全身造型,随便瞎穿也能成就一番“自由混搭風”,否則,“星際奇葩穿搭榜”上遲早有他一席之地。
這樣的一個更加真實的顧江初,他在“緋聞對象”面前受食物所惑,當場肚子叫,那當然也是會不太自在,有點不好意思的。
幸好留給他不好意思的時間不長。
和衛平戎并排坐在小吧臺邊用完早餐後,永遠精确的智能助手便冒出來提醒了一下他們時間,他們稍作收整,接着就一起出了門,前去訓練室報道。
值得一提的是,衛平戎在确認顧江初已經吃完時,主動替他收走了餐盤,把他用過的餐具杯盤一并放進清掃機,在轉身時還順手又給顧江初倒了杯溫度适宜的純飲用水,伴有一張濕巾。
自己收拾時順手幫同伴也收一下,這不是什麽需要特別點出的事。
但若是幫忙的與被幫的都十分自然,隐隐流露出了習以為常的跡象,動手的那位還記得另一位每天餐後都要喝杯溫水,用溫度控制在二十度的濕巾擦手時,這樣關照到細節的幫助便顯得很耐人尋味了。
随着顧江初的“成熟可靠”殼在衛平戎面前一步步卸下來,衛平戎先前一直無處發揮的年長姿态竟是慢慢有了用武之地。
不過,他和生活中正在開始受他照顧的顧江初都還沒意識到這點。
到了四面牆壁都為特殊材料打造,可确保将一切能量場改變都限定在這個房間中的特制訓練室後,生活細節中能照顧人的年長者搖身一變,又成了需要年幼方來幫他穩定精神場的那個。
“設備已經全部進入預熱階段,預計三分鐘後可全面啓動。”通過做了專門保護措施的遠程通訊端口,超長待機了一晚的麥卡倫人還在技術部內,僅聲音到了場,他與數名技術員一同遠程操控着訓練室內的各項設備,那些消磨了他們一宿的資料懸浮屏則仍在後方亮着——技術部裏簡直不需要開燈,光是這環四分之三個室內而開的多個懸浮屏彼此光芒相映,就能當基礎照明使,不知情人士這會邁進技術部,乍一眼看了這場景,沒準還會覺得還頗有古韻,叫人想起古地球時期的一個叫“囊螢映雪”的故事。
因為資料多而龐雜,特殊案例又需格外謹慎的特殊對待,是以一整夜過去,解析進度才達百分之七十。
而他們得等到進度慢慢拖到百分之百,才敢說自己獲得了一個大方向必然準确的初步結論。
“抓緊這三分鐘的儀器預熱時間。”麥卡倫在通訊端口說,“尤其是小衛,你可以開始調節情緒了。”
被點名的衛平戎應了一聲,退到房間一角,他緩緩做了個深呼吸,閉上眼,在腦中調動起那些曾讓他不安、驚懼、憤怒……以及其他一切能勾起他負/面情緒的回憶,繼而有意識的強迫讓自己不要再去有意壓制它們,任由它們充斥內心。
雖然初步結論還未下來,但憑靠着已經提煉到的數條重要信息,技術員們已經有了兩個與結論不會相差太遠的猜測——
第一,衛平戎身上應該是确實攜帶有一種未知能量,但用“災難能量”來形容并不合适,它是某種兼具了幹擾性和侵染性的能量,目前已知對機器十分有效,或許還有一定“運氣更改”作用——這條被半數以上的技術員打了問號——其他作用未知。
第二,該能量具有潛伏性,普通儀器不可查性,它的爆發與否及爆發時的強弱程度似乎與衛平戎本人的情緒相對應,衛平戎個體的精神場越是不穩,負面情緒越是不斷滋生,這股幹擾能量便也越強,爆發時的覆蓋範圍越廣。
綜合這兩個推測,在初步結論下來之前,衛平戎這幾日與顧江初進行磨練訓練前都必須通過自我刺激來調節情緒。
這是他們目前唯一已知的可激發能量爆發的方式。
它實際操作起來遠比預想的要難。
負面情緒之于衛平戎,就像是一頭關在籠中已久的兇獸,他在發覺自己“生氣會讓事情更糟”後就開始學習如何克制它,壓抑它,把它驅趕回搭建在心底的囚籠裏,并悉心為這個囚籠鑄起千重鎖,自己則像個鎮守在囚籠外的“鎮妖人”,每日戰戰兢兢,從不敢讓那頭兇獸有半點出籠的可趁之機。
顧江初曾為衛平戎那“一萬分鐘零成就進度”的虛拟家園游戲時長驚詫,他也是後來才驚覺,衛平戎在嘗試過多次失敗後依舊耐心如斯,一遍遍周而複始,能不能得到成就與否,可能早就不再是對方的目标。
衛平戎是在用反複的失敗磋磨他自己,直到他在任何窘境面前都能泰然處之。
而現在,為了激發能量去主動勾起負面情緒,等同于叫“鎮妖人”轉身去砸了自己親手造的囚籠,融了他親自上的鎖。
可他守塔不止千日,耗費在現實中的時間遠不止一萬分鐘,讓這樣的人去回頭毀壞自己的成果,又談何容易呢?
衛平戎每回都要很花上一段功夫,訓練室內的監測器才能開始捕捉到細弱的幹擾能量波動。
并且那好不容易才産生的幹擾能量還細弱如蛛絲,随時可能被一陣不知哪裏吹來的妖風吹斷,
顧江初在與衛平戎努力調節情緒時,就站在與對方正相對的角落。
這個角落是專門被隔出來的一個“安全角”,顧江初身前豎着到直通到頂的透明隔離屏障,能确保衛平戎的精神場剛開始不穩時,那股幹擾能量不會橫掃到他這裏。
這是基于他的精神場曾自動向衛平戎開放,衛平戎在精神場波動伊始“不請自來”汲走了他精神力而做的額外籌備。
他們第一天剛開始做磨合訓練時,就是因為忽略了這一點,結果衛平戎遲遲進入不了狀态,他每剛有一點情緒不穩的苗頭,顧江初的精神力就像“聞味而動”的某種獸類,他倆的精神場以驚人的速度對接到一處,那一點苗頭全被顧江初鎮了下去。
“搞不懂。”當時圍觀了全程的一名技術員滿臉難以置信,搖着頭說,“我從沒見過契合度這麽高的精神場,你們倆的精神力就仿佛是互補的,在你們誰也沒特意去控制的情況下,它們居然能越過主人的意志發生對接!”
顧江初和衛平戎聞聲對視一眼。
衛平戎因為最近才開始品出了一點“精神場對接”是什麽滋味,聽了那句“互補”,正默默整合着新知識,就見麥卡倫遠程嘴欠。
尖耳醫生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調侃他們的時機,在通訊端那頭道:“諸位,我建議在分析結果正式下來之前,我們可以先用個暫用名來指代這種互補關系。”
一名技術員很好奇的問:“什麽暫用名?就用‘精神場互補’還不行?”
“當然不行,精神場互補的先例也不是沒有,但都沒有他們這種這麽特殊。”麥卡倫故作嚴肅地說完,還清了清嗓子,“我提議把這種新型互補關系叫做——‘天生一對’!”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作息真的很有問題,得想辦法拗回正常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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