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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光明號上評個“最會見縫插針調侃小輩獎”, 尖耳醫生一定能輕松撥得頭籌。

最為致命的是, 他的用詞每回初聽上去都暧昧又黏糊, 透着一股遠古媒人氣質十足的“強行撮合”味, 可細究起來,他說的又仿佛有那麽點道理,結合起事實,也不算跑偏太遠,挺像那麽一回事!

“天生一對”雖然沒就此真的成為指代顧江初和衛平戎精神場關系的暫用名詞, 但它私底下受認可度頗高, 兩名當事人只分別對它提出過一回抗議, 在發現對方的抗議理由都是“這可能會給他帶去困擾”後, 他們就不約而同啞了火。

眼下, 那道豎在顧江初身前的隔離屏障正宛如一條用“技術簪子”劃出的“銀河”, 強行分開了他和衛平戎這“天生一對”。

讓習慣于壓抑情緒的衛平戎放縱負面情緒釋放出來是件難事, 讓顧江初在這個準備階段什麽也不做,只能呆在隔離屏障內旁觀, 眼睜睜看對面那人表情一點點不對, 眉頭緊緊皺起,本就顯薄的嘴唇快抿成一線, 繼而額頭也在室內照明下出現細微反光, 額上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也是樁十分考驗人定力與心志堅定程度的事。

當監測器發出能量增幅已達觸發值的提醒,訓練場內的幹擾能量場初步形成時,顧江初竟是有了一點如釋重負感——這意味着他終于可以離開“安全區”, 不用繼續作壁上觀了。

同樣聽見提示音的衛平戎在顧江初走出屏障時睜開眼,他因為雙眼閉得太久,出現了短暫的失焦反應,看周圍一切事物都自帶重影,他的睫毛上可能是還載有一滴自額頭流下來的冷汗,它趁他睜眼時不備,飛快鑽進了眼裏,讓他的眼睛不可控的蒙上了一層水汽。

向他走來的顧江初在模糊的視野中變成了一團高大的黑影,被充分調動起來的思維與情緒都還陷在回憶裏,衛平戎一時難以辨別這正在靠近的對象是誰,他出于防備,本能的開始後退,試圖拉開與來人的距離,但他在醞釀情緒前本就是已站到了房間角落,沒退兩步,後背就靠到了牆。

“離我遠點。”退無可退,衛平戎只能出聲制止還在縮短距離的人,他以為自己說話的聲音足夠響亮,其實聲帶震動的頻率極小,他的話音只比“微不可聞”略高毫厘。

好在顧江初的聽覺足夠靈敏,悉數囊獲了他的每一個字音。

後背緊緊抵着牆的衛平戎低聲說:“別過來,你想倒黴麽?”

“黑影”腳下步子未停,回應了他:“唔,你準備讓我怎麽倒黴?”

這句話成功讓衛平戎進一步混淆了顧江初的形象,他把顧江初當做了記憶裏曾因好奇與不信邪等原因靠近他,後又在真的遇到麻煩時沖他破口大罵,把“靠近”也歸咎為是受他“災難能量”蠱惑的對象之一。

驀地,衛平戎心底生出了一股邪火,這種平日裏絕不會被放任的情緒像磕了速效催熟劑般發榮滋長,轉瞬便填滿了他整個胸腔,讓他感到自己有一口積郁多年的陳年怨氣急待抒發。

“憑什麽呢?”他不可遏制地想,“憑什麽是我一直忍着呢?”

幾乎就是在他這麽想的同時,訓練室中的幹擾能量幅值陡然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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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所有設備同一時間啓用了“緊急戒備”功能,多個可保護儀器不受強幹擾能量侵損的防護罩同步亮起,這些設備就仿若一個個穿着防護服在核區行走的古人類,即便冒着的性命風險,也要勤勤懇懇采集數據,不放過任何一個或許會拉動研究進展的機會。

頂着衛平戎驟然爆發出來的攻擊性能量場,顧江初是全場唯一一個沒有防護罩護身的對象。

他停下了向衛平戎靠近的步伐,但與對方間的距離總共也就剩兩步之遙,他沖衛平戎伸長手臂,指尖能堪堪遞上對方緊繃的肩膀。

“确實不該是由你一直忍着。”顧江初輕聲說,“你從沒想過要主動去給誰找點麻煩,更沒想過要有意去傷害誰,不是麽?”

衛平戎緩慢眨動一下眼睛,他眼底的水汽這時漸漸散了,焦點也開始回攏,讓他開始逐步看清前方人的大致身形輪廓。

顧江初把自己的手臂維持在伸出狀态,只翻轉了一下手掌,讓手心向上——這是個既可以說是邀請,也可以說是接納的姿态。

他沖衛平戎說:“來。”

衛平戎靜靜看了那只手一會,感到方才還在自己血管中拼命叫嚣的暴戾好像又消停下來,他遲疑着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兩只手掌交疊的瞬間,屬于顧江初的淡色精神力終于不再像群衛兵,僅是環衛平戎精神場一周駐足,它們仿佛自四面八方朝中央一點彙聚的雲氣,全方位的籠罩在了衛平戎躁動的精神場上。

沒有以強硬不可擋的姿态直接鎮住衛平戎的精神動蕩,顧江初極其溫和的,像是指導面對着一整個組裝玩具卻不會擺弄的孩子一般,他在現實和精神場兩個維度都“牽”住了衛平戎,手把手引着對方往正确方向走:“別假裝它不存在,也不用太害怕它,這是屬于你的東西,你當然能搞定它——還記得它剛才冒出來的感覺嗎?試試用沿着同樣的途徑把它收回去。”

衛平戎的嘴唇輕輕動了一下,沒發出聲音,他這時已完全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誰,按着顧江初的話找起了“回收”的感覺。

一回生二回熟,二回仍生,三四回後,怎麽也該摸着了點門路。

雖然依舊有些磕磕絆絆,但衛平戎在試了幾次後,終是把他外放出去的幹擾能量又一點點撤走,他施加給訓練室內所有設備的壓力一減,那些套在設備外的瑩瑩光膜狀防護罩便也次第消散。

所有儀器采集到的數據已即時同步到處理系統內,技術員那邊攬收數據完畢,通過遠程控制臺亮起一盞小綠燈,象征今日訓練的第一階段進行的非常成功。

掌心裏還沒放開的那只手溫度偏涼,顧江初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前,他指腹已在衛平戎的手背上蹭了蹭,然後把那只手握得更緊了一點。

做這全套動作期間,他都在回放監測器捕捉到能量場變動圖像,直到被他握緊的那只手小心翼翼的往外抽了一下,卻沒抽出去,他被那點拉力驚動,才驚覺自己居然沒松手。

“這一幕真是似曾相識。”等衛平戎的手重獲自由,顧江初正尴尬着該如何把這事帶過去時,伊恩的聲音冷不丁在訓練室內響起。

智能助手管轄着整個訓練內的設備調配,先前那同步啓動的防護罩就是他開的,他觀摩了一下當下場景,自動對比了數據庫裏的記錄,感慨:“雖然這是段由‘哥哥的心意’記錄的數據,但它的确頗具價值——衛先生,你和江初在虛拟家園內認識的第一天,也曾這麽握着江初的手而不自知過,如今看到你們發生角色調換,這段數據對比真是非常有趣。”

顧江初:“……”

衛平戎:“……”

這什麽世道?一個智能助手居然能打趣所屬者,還公然表示“有趣”了?

顧江初有心要和他家自主權限超凡的助手談談,然而不待他開口,興致勃勃保存完了對比數據的伊恩話音一轉,接入了一段來自安潔的語音。

安潔說:“刻托的新身體半小時前下了流水線,智能核已安裝了進去,兼容性良好,你們要不要來看看這位已洗心革面的‘前敵人’?”

“刻托”是那名敵機智能駕駛員的名字,解析他的智能核時,這一條被寫在他基礎信息庫裏。

洗心革面的前敵人不常有,從芯到殼都被“消毒”且重塑的,則更加少見。

顧江初和衛平戎選擇暫停訓練,過去看看。

在他們親眼見到已從裏到外煥然一新的刻托之前,這位新生的前敵人正亦步亦趨跟在安潔後面。

光明號上的智能設計師全部基礎審美過關,在用可變形材料為刻托重塑軀體時,只保留了他原本那張臉,身體則一改仿佛人機嫁接的獵奇模樣,給予了他同人形伊恩一般可以假亂真的身體。

安潔剛給顧江初發過留言,一轉身就和刻托面對面,她眉心一擰:“你跟着我做什麽?”

因為被清除過數據,人形前駕駛的瞳孔看上去格外通透,他對上安潔明顯不太想過多搭理他的淡色眼睛,竟是露出了一點仿真的懵懂。

卻沒說話。

安潔看他看久了,想起他的來歷就按不住的心煩,幹脆眼不見為淨,又轉了身,準備等顧江初和衛平戎過來後就走,把刻托交給她對智能造物好像存有友善天性的孩子管。

她接着聯絡了麥卡倫那頭,問過技術部裏的數據解析進度,在得到進度已拖到百分之九十的消息後按按眉心:“可算是要有結果了。”

“是啊。”麥卡倫說,“但願是個好結果。”

安潔沒接他這茬。

什麽樣的結果才算是“好結果”呢?

無論是提出這個“但願”的對象,還是聽話的她,恐怕都沒法回答。

結果最終好壞與否,得看需要承擔它的對象本身。

作者有話要說:  自word丢稿,小黑屋丢稿後,我今天終于又達成了wps丢稿,不知是否有朝一日會達成“全寫作軟件丢稿大滿貫”【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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