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周一一早,溫警長坐在辦公桌後面對利維說:“‘本案已結’這幾個字你是有哪個聽不懂嗎?”

利維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性子。“長官——”

“基思·查普曼持有‘黑桃七’作案用的兇器,身上所攜的克他命也經查證是與其中一起盜竊案的贓物同批次。他住的連鎖旅館裏藏的那把鑰匙是用來開投遞克他命贓物的私人信箱的。在旅館附近的一個垃圾箱裏找到了他的衣服,上面有最近一名受害人的血跡。而且他還當着多名目擊者的面親口承認自己存在失憶和斷片現象,連他自己也無法否認自己是兇手。你還想要什麽?”

指向基思的物證可謂鐵證如山,但利維今天的懷疑比昨天更甚。“您看到他的毒理學報告了。他體內有五六種藥物同時作用,而且那些藥還都是互相排斥的。”

“是的,這些藥,再加上他因停職和後來的開除産生的壓力,令他精神錯亂終至崩潰。”

“‘黑桃七’或許是個狂人,但卻絲毫沒有神志失控的表現。”利維不甘心道。為什麽除他之外,就沒人看出這點?“我反複确認過——無論基思還是他的近親都絕對沒有精神病史。怎麽在他被停職後,就突然蹦出那些極為嚴重的多疑妄想了?之後他還接受了治療,怎麽病情反而越演越烈了?不,我認為基思根本沒病;他是被人下了藥。真正的‘黑桃七’不知用了什麽手段令他服下大量藥物,對他施加心理暗示,并在讓他以為自己就是‘黑桃七’的同時,羅織證據構陷他。”

溫警長怒瞪着他。“你知不知道這套說辭有多離譜?”

利維嘆氣看向別處。

“假定基思是被下藥的,這事遲早會被發現,假象就不攻自破了。折騰這一通意義何在?”

“‘黑桃七’不需要基思來頂罪——只是用調虎離山計轉移我們的關注,此人便可趁機逃脫法網。真兇可能沒料到基思會自盡。我覺得那不在‘黑桃七’的原定計劃裏。”

“我勒個天。”溫警長捏起了鼻梁。“沒有什麽陰謀論,艾布拉姆斯。沒有什麽惡貫滿盈的犯罪大師在幕後把查普曼當牽線木偶一樣耍。不過是一個病得不輕的男人在混亂失控後,犯下了常人無法料及的罪行。”

“可是——”

“夠了!”溫警長回以激烈呵斥。“我不允許手下最得力的警探之一因為這種毫無依據的猜疑,令他自己和我的警隊蒙羞。如果你死咬着這頭不放,後果不會好看。明白我的話了嗎?”

利維雙手握拳放在膝頭,心想自己還該不該為自己負責的案子再争一争。直覺告訴他,基思是個傀儡——但他連一丁點兒經得起邏輯推敲的真憑實據都沒有。那些沒有親眼見到基思行為表現的人會覺得他的話很荒謬,對此他可以理解。

話又說回來,溫警長平時不是這麽不肯變通、鐵面無情的人。準是來自高層的巨大壓力迫使他草草結案。

“是,長官。”利維氣呼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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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你還有規定的警員心理咨詢療程沒做完,別以為我沒盯着這茬。要是月底之前做不完,你就等着被停職吧。”

利維梗着脖子微微颔首,勉強算是點頭答應了。

“你可以走了。”溫警長說。接着,那張臉上的嚴厲神色稍稍消退了點。“還有,艾布拉姆斯?休息一天吧。我看這案子把你折騰得夠嗆。”

利維沒有反對,離開了溫警長的辦公室。拒絕接受基思·查普曼就是“黑桃七”的結論,并且在拿不出證據的前提下揪着不放,會對他的職業生涯造成重創。當然了,這不表示他就會乖乖閉嘴撒手不管。然而,把自己的信念——還有接下來的調查——悄悄揣好,暫時不聲張,倒也不失為上策。

他沒有直接回大辦公室,而是轉念來到娜塔莎的辦公室門前。他需要對餘下的兩次咨詢預約時間,順便看看她可安好。

她的辦公室門關着,利維剛一敲門,裏面便應道:“請進!”利維進去後,發現她正匆忙用紙巾沾着眼角,哭得臉紅鼻子腫的。

“對不起,”他說着,定在門口不動了,“我沒想要——”

“沒事的,利維,請進。”娜塔莎擤了鼻涕,把紙巾扔進垃圾筐裏,然後離開辦公桌來到他身邊,跟他一起坐在那個布置得十分溫馨的會客區裏。她用指尖撫過雙眼,淚盈盈地沖他一笑。“在辦公室裏哭鼻子——這可不是專業人士該有的。”

他早該料想到基思的死會對她造成這樣的沉重打擊。“娜塔莎,你對這一切沒有任何責任。”

“能說我沒有嗎?”她仿佛受涼似地抱住自己。“我知道基思遇到了大麻煩,但沒想到他真能幹出那些事來——我本該看到這一點。也許我本可以救得了他,本可以阻止他。但他沒告訴我他有記憶斷片。”她生硬地吞了吞口水,繼續道:“我猜他對我的信任不夠。”

利維不知該說什麽。哪怕有這份心意的時候,他也從來不擅長安撫人;他不知該說什麽才合适。

娜塔莎撫過一頭紅褐色的長發。“我跟陳醫生說了千把次,基思的藥物不良反應很厲害,”她怨道,“她卻把我的關心當耳邊風。我又不是醫生,所以我懂個屁,是吧?”

“不僅僅是不良反應。基思死前還服用了多種不同的藥物,有處方藥也有違禁品。”

她似乎對此并不驚訝。“大概是想麻痹痛苦吧。要不就是想逃避自己遭遇的現實。”

“我不認為基思是‘黑桃七’。”利維說,盡管沒五分鐘前他還打定主意要謹慎言行的。眼睜睜看着娜塔莎為這事自責成這個樣子,他不忍心。再說了,要是她還沒有聽到過他的異議,警局裏的風言風語很快也會傳到她這裏來的。昨晚他那反對結案決定的聲勢,可是既不含蓄也不冷靜的。

“你……”她擦掉臉上的淚,眼中閃現出一絲希望。“真的?為什麽不是?”

“我是唯一一個跟基思和‘黑桃七’都直接對過話的人。他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你看:‘黑桃七’已經證明了自己是個思維缜密、有條有理,而且極具耐心的人。你覺得基思像這樣一個人嗎,即便在他還沒被停職的時候?”

她咬起了下嘴唇。“還真不像。”

“我現在還無法證明,”他說,“但我知道基思是被構陷的。”

她靜默了片刻,陷入沉思。然後她說:“天吶,我這樣想是很自私,但我希望你是對的。這就意味着這座城市裏有個連環殺手依舊逍遙法外,但……我更願意接受這個結論,總好過讓我去相信基思殺了人而我卻一直沒有看出來。”她癱坐在椅子裏,捏了捏鼻梁。“太糟糕了。”

“不會。”利維傾身過去,一只手按住她的胳膊。“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我發誓。”

她這次笑得不那麽勉強了,捏了捏他的手然後挺直背。“我猜你是來預約下次的咨詢時間的吧?”

“沒錯,但我們不一定要——”

“一定要。”娜塔莎打起精神,站起來從桌上抽出日程本。“我今天這狀态,給人做咨詢是肯定不行的,不過周三兩點你看怎麽樣?”

“我一定到。”利維說。

* * *

幾分鐘後,他回到大辦公室拿自己的東西并對瑪汀道別。車依然無法使用,他只能打出租回酒店——天吶,真是想想就郁悶。也許他該趁今天休息的工夫找公寓。

前往工位的途中,他驀然瞥見凱莉·馬林被內務科的弗裏曼領着朝警局後面走去,弗裏曼的一只手還緊扣住她的手肘。姑娘臉色刷白,嘴唇抿得緊緊。辦公室裏的每一個人都看着他們并小聲地交頭接耳。

“她怎麽了?”利維擋在兩人前面問道。

弗裏曼沖凱莉甩甩頭。“馬林警官就是把‘黑桃七’的消息透露給《拉斯維加斯評論報》的人之一。”

利維瞪大雙眼。他用眼神詢問凱莉,對方盡管情緒焦慮,但還是坦然承受了他的視線。

“為什麽?”他說,

“因為‘黑桃七’保證了在五天內不會殺人,其他人好像都覺得這話不值一文。”凱莉昂起頭。“可我覺得有意義。人們有權得知真相。我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弗裏曼嫌惡地哼了一聲,拽了拽她的胳膊。“讓路,艾布拉姆斯。”

利維退到一邊,有點回不過神。他挺喜歡凱莉,她是應屆加入的新人警察中的佼佼者。他一度認為她前程可期,沒想到她竟背着警局……

辦公室裏的談話恢複到尋常音量。利維回到工位,瑪汀一臉同情地看着他,說:“她不會有事的。她會被降職去做一段時間的垃圾任務,然後慢慢努力升回來。她的職業生涯還沒完蛋。”

“是啊,大概吧。”他關掉電腦,把手機的充電拔掉。“溫警長讓我回家。”

“挺好啊。我這兒還有點活兒要收尾,然後就可以回去給我那兩個在家午休的丫頭送驚喜了。”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電腦而沒有看向他,語氣也有點過于歡快了。

“你也不相信我。”他本不想産生被背叛的感覺,知道這樣對她很不公平,但卻很難做到。

“我……”她重重嘆一口氣,視線從電腦那兒轉開,雙手合握擱在桌上,專心面對他。“我對你是百分百的信任,利維,我相信你的直覺,就像相信自己的直覺一樣。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你的忠實後盾。但這不是尋常案子——這一次,你的立場算不上客觀。”

“什麽意思?”

“你想聽我說實話麽?”

“我什麽時候不想了?”利維說。

“‘黑桃七’對你的針對性很強。他單獨挑中你,對你有特別的興趣,放別人不找就單單跟你聯系。但你卻不知道個中原因,假如基思是‘黑桃七’,你就永遠不得而知了。除非兇手依然逍遙法外,否則你永遠無法得到真相。所以你不希望他就是兇手。”

利維驚訝得無言以對,只有喉頭噎得發出輕輕一聲作為回應。無論他多不願承認,但瑪汀說得八九不離十。

她俯身越過握緊的雙手,壓低嗓音道:“你仔細想想,你這是在說服人們去相信怎樣一件事:一名智商超高的連環殺手在這座城市裏暢行無阻,操縱人心并構陷一名警察去為其所犯下的罪行背鍋?事後還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滴水不漏?沒人會信的。他們只想讓這一切盡快翻篇,然後該幹嘛幹嘛。你的想法簡直是——是一場噩夢。”

當然,這正是一部分問題所在。這個部門裏的每一個人都因同僚中出了個連環殺手而深感羞恥。現在案子已經解決了,他們只想把事情按下去,當這一切沒發生過。至于事情真相還會比現在看上去的還要嚴重,沒人願意去設想這一可能性。

“兇手不是他。”利維無力地說。

“那是誰?”

她的話考到他了。事實就是,這個兇手可以是任何人。維加斯警局和地檢署裏的任何一名職員都知道基思可以充當完美的替罪羊,而且“黑桃七”運用到的全部信息,他們也有都有渠道獲取。兇手可能就坐在這間辦公室裏。

利維的視線掃過通往溫警長辦公室的走廊,掃過正在桌邊打趣的喬納·吉布斯與卡門·裏維拉,掃過正走向辦公室深處的弗裏曼與凱莉的身影。這些與他一起工作的人,他又真正了解多少?

“我很想相信你,真的真的很想。”瑪汀坐直起來。“假如你能給我一丁點兒的實物證據,哪怕只有很小一丁點兒,我都會不計任何後果地去支持你。除非你有證據,否則我不能冒那個風險。而且我認為你也不該冒。”

“我知道,”他嘀咕道,“我沒有要讓自己淪為笑柄,也不是要拖你下水。我會小心的。”

他拿上手機,站起來準備走。繞過桌子時,瑪汀握住他的胳膊。

“利維,”她神色傷感道,“我真的很抱歉。”

“你沒什麽可抱歉的。”他說,也打心底裏這樣覺得。瑪汀有丈夫和兩個女兒,她不能讓工作和職業聲譽蒙損,害他們受連累。

利維只有他自己。

* * *

利維出現時,多米尼克正在分局大廳裏跟前臺的行政助理閑聊。見到正專心看手機的他,多米尼克可謂心花怒放,跟助理道了聲“回見”就離開桌邊。“利維?”

利維沒有顯得驚訝,但在擡頭的那一瞬間,眼中确實閃過一絲詫異。“多米尼克。你在這兒幹嘛?”

“我是來跟人力資源部彙報我手頭的全部信息,好領我的咨詢費。”

“你一定要親自上門來辦嗎?”

“不用。”多米尼克坦言,他才不是那種羞怯不敢主動的人。“我覺得我可能會遇上你,就找個借口來見你咯。”

此時此刻,事情的發展極有可能不盡如人意。利維可能會拒絕他,說他已經沒興趣了。他的态度可能會變得僵硬、冷漠、尴尬,就像他以前面對多米尼克時那樣。他可能會覺得多米尼克像個癡漢,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然而利維的臉上泛起紅霞,非常小聲地說:“你來見我不需要找理由的。”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多米尼克感覺心口暖洋洋的。“你要出去麽?現在吃午飯會不會有點早?”

“其實,我剛被打發回家休息一天。警長覺得我快耗盡探案的心力了。”利維拿着手機上下晃了晃。“我還沒給車換電池,剛剛正要叫出租來着。”

“我可以開車送你去酒店。我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

利維咬着下唇,多米尼克努力克制,但還是被勾起了性欲。然後利維說:“好啊,多謝。”

在開車前往市中心的路上,他們一路聊着天,話題比較輕松随意,避免提及昨天的那些事。利維看上去心事重重,但也可想而知;畢竟他眼睜睜看着一名同事在自己面前開槍自盡。昨晚跟多米尼克分開時,他整個人都還驚魂未定。

盡管如此,多米尼克還是覺得利維此刻的憂郁沒有那麽簡單。他把皮卡停在利維所住酒店的環形車道內,問他道:“你有心事麽?我是說,除了那件事。”

利維揮手謝絕前來泊車的服務員。“基思不是‘黑桃七’,”他說,“但沒人信我。”

“我信。”多米尼克說。

利維猛地看他一眼,目光犀利。“你這樣說,別是因為我們……別為了順我毛說這種話。”

“我沒有。”多米尼克熄掉引擎,解開安全帶好轉身與利維面對面。“聽着,我昨晚沒說出來是因為我手頭沒有任何證據,但是……你知道我一開始懷疑查普曼是因為他看起來像那個買下‘黑桃七’給我的禮品籃的男人。”

利維點頭。

“吶,我現在敢肯定那不是他。我昨天看了查普曼走路的樣子,他的步态完全不同。監控錄像裏那個人步子邁得很開,姿勢優雅。查普曼的步子要小得多,走起來磨磨蹭蹭的。毫無相似之處。”

“為了僞裝,走路的姿勢是可以改的。”利維說,但多米尼克能看出來他已經開動腦子在想了。

“是沒錯,但意義何在?假如查普曼是為了轉移嫌疑,他就不會只改變走路的習慣。他可以找個跟他一點不像的人——不一樣的身高和體重,不一樣的種族,甚至找個女人上陣。除了一點,那人各方面都很像查普曼,對此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

“是真兇在構陷他。”利維接着他的話說完。

多米尼克聳聳肩。“只有這一種解釋。我相信你,利維。”

“只有你一個人相信我。”利維的語氣很惆悵。

“不會一直這樣。像‘黑桃七’這樣的人——此人不是因一時情緒激動而殺人,也不是為了獲利。這是一種渴求,一直迫切的欲望,不僅僅是殺人本身,還有伴随殺人的儀式感和認同感。‘黑桃七’已經嘗到滋味樂在其中了。你真的以為此人能收得了手?”

“假如收了手,結果就是一名連環殺手在殺害五人後找了個無辜的人頂罪,”利維郁郁道,“假如收不了手,就會有更多人喪命。你覺得我應該希望看到哪種結果呢?”

兩人沉默不語。過了幾秒鐘,多米尼克握住利維的手。

見利維沒有抽回,他說:“我知道咱倆說好了要慢慢來。我覺得這樣真的挺好。不過,我們能不能共進一次晚餐呢?我知道這周末對你可能不太合适,但是——”

“什麽?”

“這周五開始是逾越節[1],對吧?”他反複确認過的。

利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間,他越過變速杆,雙手捧起多米尼克的臉,給了他一個不容抗拒的吻。

多米尼克吃驚抽氣,但很快适應了,手伸進利維短短的卷發裏,全情投入配合對方。他們饑渴地深吻了足足一分鐘後,利維退開了,兩人都氣喘籲籲。多米尼克沖車窗瞄了一眼,只見那名泊車員張大嘴巴幹瞪着他們。

“抱歉,”利維用手指抹了抹嘴唇,“對不起。”

“你不需要對這個道歉。”多米尼克說,他還有點暈乎。

“我們可以周六約晚餐——我那天的安排都在本地。有些東西我不能吃,但我在大部分餐廳都能找到能吃的。”

“好勒。棒極了。”多米尼克清清喉嚨。“不過說好只是吃飯哦。”雖說他巴不得立刻就在皮卡座位上把利維給上了,但兩人的情況還擺在那裏。利維剛跟他相處多年的男友分手。操之過急只會給兩人今後的不睦埋下伏筆。

“只是吃飯。那當然。”利維伸手去開車門,中途停住了。“說來這也不是我該關心的事,不過我有在想——你有沒有考慮過當私家偵探。”

多米尼克的腦子光顧着他那憋得發疼的蛋蛋,聽到這話有點傻眼。“啥?”

“我不是說賞金獵人不好——”

“是保釋代理。”多米尼克咧嘴笑道。

利維翻了個白眼。“成,保釋代理。這份工作很重要,也有它的閃光點。不過以你的能力,這輩子就光是追蹤抓捕逃犯的話,可謂大材小用了,多米尼克。你很聰明,又有魅力,還有很多有創意的想法……你能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我……”多米尼克驚訝不已,不知是因為當私家偵探這個構想,還是因為利維這通熱情洋溢的誇獎。

“申請執照要求當事人經驗豐富,但以你當過賞金獵人和游騎兵的經歷,我覺得發執照的委員會會很歡迎你加入。不管怎麽說,考慮一下吧。”

“好,我會考慮的。”多米尼克說。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名私家偵探,但要說這過去的一周裏給了他什麽教訓,那就是他必須得慎重考慮自己的未來了。

利維再次靠過來,但這次只是在多米尼克的臉上吻一下。“打電話跟我說周六的安排。”

“我會的。”

利維走出皮卡進了酒店,鎮定自若地走過那名目瞪口呆的泊車員,仿佛剛才他們根本沒有當着這人的面像一對精蟲上腦的高中生那樣熱吻似的。多米尼克開車離開,臉上始終挂着笑。

* * *

開心歸開心,利維在打開客房門時卻不敢放松警惕。過去幾周裏,可怕的事一樁接一樁,令他應接不暇——他擊斃了一名要犯、遇上無法無天的連環殺手、與斯坦頓分手、親歷了基思的自殺及随之而來的後果。但是跟多米尼克的這段插曲,想到這份嶄新而脆弱的兩情相悅有望發展成一段多彩的關系,讓他重拾起了平安熬過這可怕的一個月的希望。

他走進客房,伸手去摸燈的開關。右腳傳出“咔嚓”聲——踩到什麽東西。

他整個人僵住了。就這樣,他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久,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祥感壓得他不敢動彈。

他像慢動作一樣擡起腳,低頭看着剛剛踩上的那張撲克牌。

牌面朝上,本該無害無罪的黑桃七符號令他反胃。他蹲下去撿起牌,翻過來的那一刻,脖子後面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牌的背面用大寫字母手寫着這樣一句話:

下次好運

[1] Passover,猶太教重要節日,根據猶太歷法一般在四月和五月間,因教派不同持續七天或八天,這期間有諸多禁忌,比如不能吃任何發酵的食品。

關于作者

美國作者Cordelia Kingsbridge是一名迅速走紅的實力派新人,“黑桃七血案”系列是她正式出版的第二部 作品,該作憑借娴熟的寫作技巧和鮮明的人物刻畫,成為近年來探案類耽美小說中的佼佼者。Kingsbridge女士出身社會學專業,其作品細節中處處體現了美國當代社會的多元文化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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