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還債和布局*新
但是穆霓凰和蕭景琰必須安全活着,不然将來的劇本如何發生?
我認真道:“梅長蘇,你信不信我?”
梅長蘇仍想着疑問,随口應道:“我當然信你。”
我道:“那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後蕭景琰不會有任何危險。我這句承諾,你信不信得過?”
梅長蘇回過神,愣愣地看着我,他雖然曉得我是個神仙,卻不清楚我究竟神通廣大到了什麽程度,當下有些驚訝和疑惑。
藺晨揚起眉,道:“我記得你提起‘命運’二字。”
梅長蘇目光輕輕一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淡淡道:“我當年在金陵,鬧騰了大半輩子也沒交到幾個交心的摯友,景琰算是一個,你若能保他十年不死不傷,無病無痛,我什麽都願意給你。算是我報了他與我真心相待十八年的恩情。”
藺晨搖扇子的動作微頓,皺眉不悅道:“他不過是免了你幾頓挨打,你便要用什麽都願意做的方法償還他,梅長蘇,我和我爹費盡心血救你回來,你說,這筆債,你打算怎麽還?”
藺晨近來越發堅定梅長蘇與林殊不同,奈何眼前這個人總是惦記着當年的瑣碎舊事和那些微末的溫情,好像那才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力量似的。而埋怨他累死累活救他回來是給他加了罪孽似的。
梅長蘇看着他幽怨的目光,突然覺得此生是還不盡了。
若是翻案後還有條命在,那就把餘生還給他罷了。只要藺晨不嫌棄他一身病骨,想想将來藺晨成家立業,而他無論如何都注定孤獨一生,還不免連累藺晨照顧他。這份救命之恩,還有藺家成全他的恩情,他确實還不起。
我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雖然說我不算外人,但為免尴尬,還是小心站起身,悄悄出去了。關上門,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書中所寫譽王的身份。
玲珑公主的親生兒子。
秦璇玑的布局,殺死蕭景琰,除去一個皇子,是為了譽王嗎?
我的存在,早已違背了這個世界的規則,然而我卻不得恣意,被命運壓得死死的,反抗不得。
所以我不得不推着命運往前走。
又是一年新年,我把豐雲召了回來,她之前一直在金陵收集消息,費了不少力氣,效果卻并不如何。豐雲回來睡了一個好覺,才爬起來對我說:“在金陵,既要顧着探尋秘密,又要小心不被人發現,沒有睡過這樣舒服的覺了。”
我笑着搖搖頭,道:“我讓你找的人都找到了嗎?”
豐雲換了一身舒适的長裙,道:“十三先生嗎?找是找到了,但按你的意思,我沒敢去打擾。”
那名晉陽長公主從宮裏帶出來的宮廷樂師,将來妙音坊裏的十三先生,是将來梅長蘇手下最重要的幫手之一。我不得不确認他的安全。
“接下來你就在阆州休息一段時間,我的房間就在隔壁,我去拿些火盆和安神香過來。雖說我們是神仙,神力運轉在身,不懼冷熱,但耗費心神,不得休息,長久下來必會自損。還是安心做個凡人吧 。”
豐雲應了一聲。她并非天生神胎,一身本事都是後天苦修而成。這個世界靈氣稀薄,不适合神仙居住,長此以往,本就神力不足的她必定會靈氣衰竭而陷入沉睡。
她看着我關上房門,掃了眼幹淨的屋子。江左盟內的宅子極多又極大,江南風氣靈秀寧靜,四下裏只有靴子踩在雪地上的撲簌聲。
她在化妝臺前坐了一會兒,起身往隔壁房間走去。越來越靠近時,她感覺到了那股磅礴的力量。
她推開房門,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一個小小的房間裏,是整個大梁的巍巍高山泱泱大河。
這讓她突然想起九重天上的那位大公主,傳言中神秘的女娲純正血脈的後人,手中有一卷山河圖,展開來也是這般宏大磅礴的場面,一揮手,能讓整個天地風雲變色。
可是需要多麽強大的力量,才能操控這樣龐大的怪物?
神卷上已經有了筆墨,悠悠發着光芒。整個呈現虛幻光彩的不朽山河上,散落了好幾個紅點,每一個被罩子罩了起來。
以神卷為媒介,實現對所有角色的完全控制。
若是讓華胥族中的幾位長老看見,怕是又要和族長吵架了。豐雲暗暗想着,突然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然後看到來人無比平靜的眼神。
“等過了年,顧遷就要把宗主之位正式傳給梅長蘇了。繼任大典之後,應該是晚春了,老閣主要出一趟遠門去替長蘇找藥草,你同他一起吧,正好可以保護老閣主的安全。”
梅長蘇正式接任江左盟宗主之位的那一天,發生了諸多瑣事,我卻不記得了,只記得那一日春光燦爛,梅長蘇容顏清秀,眉目端莊,一頭長發飄飄,雙眼清澈明亮,薄唇微抿,嘴角挂笑,眼中卻毫無笑意,隐隐透出幾分威勢來。
從地獄而來,他終于再次站到了陽光下,以另一個人的身份。
顧遷在江左盟停留了數日,終于離開了。
他的喪子之痛從未減輕,滿腔憤怨無處發洩,只能眼睜睜看着當年舊事被掩沒在塵埃裏,悄無聲息的,無人再提及。
他決定周游各國,然乎出海看看外面的世界,應該會老死他鄉,不再回來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盟內的兄弟們,不過見梅長蘇這人雖然心機深沉,但不像是大奸大惡之徒,便也由着他去了。
當年的赤焰逆案和祁王謀逆的案件,終于平息了下來,除了僥幸活下來的當事人之外,沒有人想起,也沒有人再敢提起。
而只有我清楚,在一個個深夜裏,梅長蘇的噩夢中,他從未忘記過當年的悲慘和無盡冤屈,一腔難以訴說的怨憤和不甘。
我見過他每次午夜夢回驚醒時,滿頭大汗的臉,驚恐的眼神,和難以平靜下來的喘息,他靜坐在那裏,似乎在等自己喘息停下來,也似乎在回憶當前究竟是個什麽光景。
于是第二天我會加大安神香的用量。
長此以往,不免落下睡眠極輕、容易驚醒的毛病。
我也見過他站在琅琊山山巅,穿過兩國國界,遙望大梁山河的神色。懷念,向往,悲痛,熱愛。那終究是他的國,背叛他的是皇位上的人,不是那個國。生他育他的國,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熱血裏,即使當年解毒時他失血将死,也沒有把這份烙印除去。
于是他想起蕭景禹,想起父帥,想起黎崇,想起諸多灑下熱血的有志之士,想起他們心□□同懷有的四海清平的志向。
他未死,志向仍在,一身熱血仍殷。
那麽,就朝着這個方向矢志不渝地走下去吧。
“徽幫的阆州分部總舵主怎麽會想到找你吃飯?我們不是兩不相幹,他閑着沒事幹嗎?”
梅長蘇把書信拿回來,在手裏随便折了折,道:“并不算是他想到的。如今江左盟日益壯大,徽幫在江南有不少勢力,雖說除去不易,但打好關系将來兩方行事方便。他自然應了我的要求客客氣氣請我去,我不好推辭。”
我道:“那萬一有詐呢?我雖說不比你聰明,但也知道徽幫如今是琅琊榜上天下第一大幫,小看不得,想要捏死你,別說是你在他們的地盤上,就是在阆州,也十分容易。”
梅長蘇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想讓你陪我同去。”
藺晨不在,連黎綱甄平的武力值頂多自保,四大長老均已年老,唯一高手榜第九沈淩城出門歷練去了,梅長蘇身邊此刻确實沒有一個真正能在危難時刻護住他的人。
梅長蘇繼續道:“我會帶一些護衛過去,只是人手不夠,我們約在風滿樓,就在東湖邊上,風滿樓是江左盟旗下的産業,他們若心懷不軌,實踐起來,怕是不那麽容易。”
我對陰謀詭計是一竅不通,也不明白梅長蘇這般說怎麽就得出個安全的結論來,心裏不放心,便在那天陪着他去了。
梅長蘇上馬車前愣愣地瞧着我一身粗糙的侍女服裝,張了張嘴,也不知該是評論風格詭異還是獨樹一幟,好半天才說了一句“費心了”就上車了。
我無語地跟在後面,一路上吃了滿嘴的灰塵。
江左盟女仆極少,大多是四五十歲的大齡婦女。梅長蘇身邊更不用說,貼近他身邊服侍,除了我只有琅琊閣來的羅大娘,而我似乎還不算個侍女,容貌是年輕姑娘的,年齡卻比羅大娘不知大了好幾輪。
所以這身衣服還是從樂長老孫女兒小鳶手裏借來的。樂長老孫女兒樂鳶,如今十八歲,還未出嫁,這身衣服是家中女仆的,那女仆常穿這身給老爺的菜園子澆水。
衣服看着粗糙,其實料子極好,穿着極為舒服,不容易刮破。
等到了風滿樓,梅長蘇讓陳三都帶人守在周圍,輕輕地叫我:“阿雪,你跟着我。”
我聽着那親昵的聲音哆嗦了一下,看見梅長蘇朝我眨了眨眼,默默走過去跟在他後面。
徽幫總部并不在阆州,作為天下第一大幫,分部眼線遍布天下,阆州舵主龐旗雖然不是琅琊榜上的人物,卻不是個讓人小觑的廢物。
龐旗帶了三個護衛,已經到了三樓。三樓清空了閑雜人等,安靜非常。
梅長蘇領着我介紹了幾句,龐旗似乎對我的一身衣服頗有異詞,覺得我這一身不上臺面的衣服寒碜了他,見我不識擡舉一聲不應,心中憤憤,臉色也不大好看。
梅長蘇卻裝作置若罔聞的樣子,寒暄了幾句,同龐旗商談起事務來。
他和龐旗相見,自然不是為了吃飯這麽簡單。
江左十四州是一塊肥肉,而阆州是一塊大的寶藏。徽幫總部不在阆州,但并不意味着他們不想吞下這個大寶藏。江左盟應當如何與徽幫相處,其中利益如何劃分,權力也和分配,矛盾如何協調,都是急迫需要達成共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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