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老好人的坍塌（9）

他還有半年才滿十八，葛舅舅葛舅媽又是親人，報警了都沒用。

除非陸澤以監護人的身份去報警，讓葛舅舅葛舅媽把身份證和戶口本還給他。

陸向也是沒辦法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現在才知道借住在別人家有多難受。

陸向臉都繃紅了，嘴巴裏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大、伯、我、求、你。”

陸澤脫掉手套，把pad拿起來換了一部片子播放，不冷不熱的說道，“我憑什麽幫你？”

“你是我大伯！”

“求人是你這個态度？”

“大伯，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幫我？”

陸澤勾了勾唇，“我今天的生意挺好，擺攤特別累，恐怕做完生意就沒力氣去幫你要身份證了。”

陸向學習不好，人又不傻，一聽就明白了，心裏雖然覺得陸澤不地道，趁着他爹媽死了，自己有把柄在他手裏就可着勁兒的欺負人，嘴裏卻立刻說道，“大伯，我來幫你。”

今天的氣溫是最高的，最高溫39度，估摸着過兩天要下雨了，大馬路邊上，就算有大風扇也緩解不了多少熱氣，所以大部分客人都是打包帶走。

二十條魚，漲價了兩杯，約定的仍舊超過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幾條一會兒就賣完了。

賣完了，陸澤就坐回了車內遙控指揮陸向幫着看客人做麻辣燙，車內有空調，別提多舒服了。

高湯是一早就熬好的，調料自助。

陸向需要做的就是盯着39度的高溫把蔬菜丸子燙熟了然後拆串放碗裏，客人們會自己掃碼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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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向站在大鍋旁邊是一刻也不停的算錢，煮丸子，拆串，足足兩個小時。

這時，蔬菜丸子串見底了。

既然有人願意當免費勞動力，怎麽能浪費呢？

陸澤打電話給李哥又定了一大批貨讓送過來。

李哥的大嗓門在電話裏說着，“老陸啊，你終于想通了，這錢啊，哪有嫌多的，就得這麽做生意！”

陸·懶散·澤：不，我不想，我只是個喜歡買買買不幹正事的富二代。

陸澤坐在車內拉上門吹着空調看着電影，陸向這一忙就腳不沾地的忙到了晚上十一點過，這才過來找陸澤。

陸澤打開門，掃了陸向一眼，現在的陸向整個人就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大汗淋漓，頭發衣服都濕透了。

陸澤把pad往旁邊一放，“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吧，什麽事明天再說。”

陸向顯然不相信陸澤，死死的盯着他，目光如同要吃人一般，“你說過我幫你幹活，你就幫我拿回身份證。”

陸澤從車上下來，站在陸向面前，他比陸向要高兩個頭，昏黃的街燈下，巨大的人形陰影瞬間将陸向籠罩，就像黑暗籠罩了黎明。

陸澤冷淡的說，“我的原話是‘恐怕做完生意就沒力氣去幫你要身份證了’，我有說過你幫我幹活就幫你嗎？”

陸澤話音剛落，pad那邊傳來日影《告白》結局。

森口悠子抓着已經崩潰的渡邊修哉說，“從今天開始是你重生的第一步……開玩笑的……”

夜風忽的吹過來，陸向渾身被汗水濕透了，陡然一下不再忙碌，再被風這麽一吹，全身冰寒。

“你騙我？”他掙紮着說。

陸澤微微一笑，宛如地獄使者，“我這個人，小氣，記仇，惡毒，自私，是個壞人，壞人說的話你怎麽能信呢？”

“你敢騙我！”陸向像一只絕望的豹子一般歇斯底裏的嘶吼，揮舞着拳頭就對着陸澤沖了過來，陸澤微微一側身，陸向因為體力透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磕破了頭。

陸澤慢條斯理的彈了彈肩膀上的樹葉，在他身側蹲下來，抓住他的頭發，“聽着，以前你活的一路平順，是因為有人替你負重前行，擋了所有的醜陋和苦難。今年你已經十七歲半了，再過半年你就成年了，而你現在所經歷的這一切就是你踏入成年人社會的第一步。”

陸澤說完，不再理會陸向開始收攤。

當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父母不會告訴你他們和親戚之間的利益糾葛，你所接受的到的世界是個單純的世界。

當你開始長大，你會發現曾經看起來很好很好的人會因為一點點利益百般算計，會發現你很喜歡喜歡的人也會因為蠅頭小利争來鬥去，會厭惡，會厭煩，孩子的世界開始和成人的世界融合，漸漸的會發現曾經厭惡過的為了蠅頭小利争來鬥去的人也會有可愛的一面，而那些看起來處處為你着想的人內裏也有着難以讓人接受的龌蹉。

你會發現，每個人都是普通人，每個人活在這世界上都有難處，沒那麽多善良沒那麽多惡意，沒有誰有義務體諒你遷就你處處以你為先讓世界只圍着你轉，所以更要珍惜身邊的每一個願意去體諒你照顧你遷就你維護你的朋友，親人，愛人。

可惜，原身這樣一個願意去體諒遷就他們的人沒有得到同等的珍惜。

陸澤收完攤，開着車就走了，

“宿主。”616突然出現，用萌萌噠的聲音說道，“你這樣做任務好麻煩哦。”

陸澤挑了挑眉，“你的建議是？”

616積極貢獻自己的想法，“我們直接雇傭幾個人把陸向，陸楊，王靜的腿打斷，或者開車把他們撞成植物人，不就成了壞人嗎？”

陸澤：“…… ”

默然片刻，陸澤給616點了贊，“好主意。”

“那我們就這麽做？”616獲得了肯定，特別興奮。

“這是個法治社會。”

“我不懂，坐牢的也是壞人啊。”

陸澤長嘆了一口氣，“原身要做的是一個有好結局的壞人，他是覺得壞人有好報才想做一個壞人。”

所以與其說原身是被這幾個人傷到了，不如說是被這個壞人有好報的世道傷到了。

“人類好麻煩哦，為什麽不能像我一樣簡單一些呢？”616感嘆了一句。

陸澤點頭贊嘆道，“嗯，你确實壞的很純粹。”

“謝謝宿主誇獎。”616開心的說了一句，潛水了。

第二天，陸澤繼續擺攤，陸向又來了，這一次陸向學聰明了，拿出了紅亮亮的票子，“大伯，你要多少錢才肯幫我？”

陸澤伸出五個手指舉起來。

“五百？”

“五千。”

“五千！你怎麽不去搶！”陸向這一次總共就取了一千塊，不過就去拿個身份證，居然要五千！

陸澤這就掰着手指開始給陸向算賬了，“你知道昨天一晚上我賺了多少錢嗎？純利潤一萬二，你這一趟下來葛家兩口子要是鬧起來耽誤我多少功夫？警察局那裏我給你把身份證戶口本要回來了，你去外面租房子，你的法定監護人是我，如果死在屋子裏了，我是要擔責的。”

呸！你才死屋子裏了！

陸向很想罵回去，可是不行，他還得求着陸澤拿身份證呢。

好憋屈，好氣！

陸向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忍住，“好，我給。”

陸澤伸出手，“先給錢。”

陸向扭頭一口氣跑到銀行取了四千，連着手上的五千給了陸澤。

陸澤收了錢，往兜裏一揣，“走吧。”

現在天還沒黑呢，熱的要死人，陸澤慢悠悠跟個老太爺似的走在前面，陸向就只能跟在後面。

他心裏急啊，派出所也有上下班時間的好嗎？

陸向攔住陸澤，“我們就走過去，不坐車？”

陸澤手一攤，“窮人，沒錢。”

剛才不是給了你五千嗎？

你自己不是有一輛車嗎？

為什麽不用？

陸向抓狂，咬着牙關說，“我給錢！”

陸向攔了一輛出租車，兩個人趕到了警察局報案私自扣押戶口本和身份證，要求立刻歸還。

緊接着警察跟着陸澤來到了葛舅舅葛舅媽的家，家裏只有葛舅媽一個人，警察出示了證件，說明了來意。

葛舅媽還想說自己的長輩，陸澤亮出監護人的身份，直接說要控告她，讓她坐牢，三分鐘沒到，葛舅媽就戰戰兢兢的把身份證和戶口本交出來了。

陸澤送走了警察同志，把身份證和戶口本往陸向懷裏一扔就走了。

全程不超過半個小時。

什麽浪費他做生意的時間，分明是騙人！

陸向覺得自己虧大了！

同時更覺得陸澤無情無義。

直接把東西扔給他就走了，他的衣服鞋子書全部都還在葛家，現在怎麽辦？

陸向只好租好了房子把身份證戶口本藏好了這才去葛家敲門。

葛家吃了虧又哪裏是那麽容易饒人的？

葛舅媽将門一打開，“什麽書，衣服，鞋子的，沒看見！”

“那是我的東西，你還給我，不然我還會報警的！”

“已經扔了，你不嫌髒自己去翻！”葛舅媽指着外面的垃圾桶嫌惡的說，“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德行，還書啊高考的，我看你還是趁早辍學去工地打工還能賺兩分錢，你啊，就不是個讀書的命，不像我們家小凱，年年都是全年級前十。”

葛舅媽的兒子葛凱那一向是衆人皆知的優等生，是別人家的孩子。

陸向憤怒的推了葛舅媽一下，沖下樓，去找自己的衣服鞋子和書本。

這些日子的痛苦讓他深深的明白，只有爬到頂層的位置才不會被人欺負。

他要讀書，要往上爬！

可惜，陸向把垃圾桶倒過來翻個遍，全身惡臭之後才有人好心告訴他，東西早就被垃圾車運走了。

陸向一屁股坐在地上，終于在連日的打擊下崩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