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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秉安為避嫌,并不打算立馬去見鹦哥。如今她只是重點懷疑對象,又不定罪名,陳秉安便跟局子裏的酒肉朋友打了招呼,安排鹦哥暫時住在警察局隔壁的一間賓館,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條子監視着。
陳秉安的思路是順着鹦哥揪出後面那個男人,若是真有的話。而劉成一根筋到底,死活認為喬小橋的師父問題最大。
“我覺得還差一點東西。”陳秉安用茶杯蓋攆了攆盞中茶葉,嘗了口杯中的峨眉雪芽,對劉成說,“這新茶香味黏口得很,哪裏來的?”
劉成除了床上有一套窮将就,別的事情都得過且過。茶香水香更是從來飲不知味,“忘了誰送的,你要愛吃就拿走。你剛才說差了什麽?”
陳秉安翻出資料指着‘鹦哥最有嫌疑’的那幾排字跟劉成說,“這份記錄可能不全。”
“不應該啊,我特麽找的人靠譜,不可能藏着不給。”
“不一定是別人藏着,有可能根本就沒被寫下來。”
“你覺得少了什麽?”
“我也說不出來。只是光憑鹦哥和喬小橋的私交和酒後一句話,她就坐穩了第一嫌疑人,這事兒本身就不對頭。可以說現在這唯二的證據都是虛的,若沒別的什麽事情,鹦哥不會被看得這麽嚴。她被關起來的時間正好是案發後兩三天,我猜那時一定還發生了別的事情。可又因為某種原因當時并沒有被記錄下來。”陳秉安頓了頓,“你再托人去問問。若是問不出來,我就得親自去趟警察局問鹦哥本人了。”
劉成聽不懂,也不糾結,讓劉寅再去給打聽打聽。
“我說三爺,你真不覺得小橋她那個師父有問題?”
“哪裏有問題?”
“他不來人沒事,他一來人就死了。這還沒問題?”
陳秉安聽笑了,“要是每個警察都你這個邏輯,那滿街跑的活人全都可以是殺人犯。”
劉成疑惑地盯着他。
陳秉安搖搖頭,“你們不吵架人沒事,你們一吵架人就死了。你的嫌疑豈不一樣大?”
“啧……”劉成龇了個嘴,“那兩天他天天就跟着戲班在馬家花園打轉,熟悉地形,我覺得就是他殺的人。”
“那為何他不是個嫌疑人?”
“他這次回來就是被胡怒那龜兒叫來唱戲的。出事那天他唱了一整天幾乎就沒下臺。全戲臺下聽戲的都特麽能給他做證明。”
“既然這麽清白了你還硬要懷疑,是不是閑得沒事。”
劉成不服,“不是說了可能有同夥嗎?誰他媽能保證同夥只有一個人了?”
陳秉安覺得劉成說的話難得有兩分道理,可全憑想象也無法推理,“那你繼續,你懷疑你的,我懷疑我的,咱倆雙管齊下。”他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老太太今兒個回來,我得走了。起初來的時候我坐的你車,你讓你那司機再送送我。”
“你司機呢?”
“接老太太去了。陳萬風濕犯了,這幾天開不了車。”陳萬原是陳家第一個司機,備受老太太老太爺賞識,後來就不再只開車,還做了陳家管事,如今也會時不時開車捎老太太出門一兩趟。
一覺醒來元熹才曉得自己身份不一樣了。
陳萬和陳二再不敢使喚自己不說,廚房還專門為自己備好了雪梨甜湯。元熹樂壞了,他覺得這是給自己找着好靠山了。若是本城有皇帝,那他也得對陳家的三少爺留禮三分。
元熹一雙雪白的腿肚子随意搭上深色實木桌幾,懷中抱着一盤葵瓜子正磕得開心,完全沒有留心大廳裏幾個丫鬟在嚷嚷什麽。吵雜的背景聲突然沒了,他懶懶睜開眼睛,見門口衆人都盯着自己看。
陳老夫人先說話了,“這個孩子是誰?”
圍着老夫人的一圈丫鬟都不敢開腔,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明白。
元熹倏地反應過來,立馬将一雙小腿從桌幾上放下來。他懊悔極了,承三少爺寵愛将将恣意了不到一天的模樣竟轉眼就被老夫人全部瞧進眼裏,秀氣的臉上紅一塊青一塊,煞是難看。
丫鬟們舌頭不巧,都惶惶不知如何解圍,倒是老夫人先開口,她沒有注意到元熹一身奴仆打扮,反而問他,“你是不是秉安叫來的青衣?”
元熹愣愣地點頭。
老夫人眉開眼笑,“甚好。我近來愛聽那出《拾玉镯》,你給唱兩聲看看。”
丫鬟們攙扶着老夫人在沙發另一角坐下。
近日紅火的幾出小曲兒元熹都聽過可就是不會唱。沉默的時間太長,眼看老夫人都等得莫名其妙了。
元霄從一旁站出來,低頭做了個禮,“他嗓子不舒服,換我來唱一段罷。”他又瞧了瞧元熹,轉頭對老夫人說,“就是我唱得不如他好聽。”
老夫人見來家裏唱曲兒的還不只一個人,有些驚訝,“那你唱罷。”
元霄清了清嗓子,聲音細得像姑娘,“二八女在房中心中自嘆,思想起兒的父好不慘然……”
“都只為遭不幸把命染,留下了母女們受盡熬煎……”
陳秉安将将下車進屋,就聽見有人在唱曲兒。音色單薄又單調,一聽就不是科班正經練出來的。他正琢磨着是誰有這個好雅興。
“看桃紅和柳綠春光無限,不覺得來至在孫家莊前。”
少年站在老夫人邊前,紅着臉正入情唱着。陳秉安杵在門邊靜靜打量他柔軟的眉眼和反差分明的棱棱鼻尖,好看的喉結和單薄的身板随着每一個音每一個字都在微微顫動。他覺得嗓子燥熱發幹,不禁狠狠咽了口口水。
老夫人注意到他回來,擡手打斷元霄,“好了,就唱到這裏。”
陳秉安走過去坐在老夫人身邊,将手遞給她,“山上的桃花看夠了?”
老夫人溺愛地看着他,将陳秉安的一只手握在掌心來回摩挲,“花将開未開,我太想你就回來了。下回你可要同我一塊兒去。”
陳秉安點頭答應。他得知老太太這也才将将落腳,便親自将她扶回卧室,讓幾個丫頭打熱水來伺候洗臉洗腳。
陳秉安逮着從他身邊經過的荷丫頭問她剛才元霄何為唱曲兒,荷丫頭就從前到後老實交代了一遍。
再回到偏廳時,元霄和元熹還在等他。元熹像只受驚的小獸,一臉無辜地鑽進他懷裏,嬌聲嬌氣,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三少爺……”
陳秉安似是真遷就他,兩根手指勾着他下巴掰過臉來,輕聲說,“吓着了吧。”
元熹點點頭。
他又一把将人從懷裏提溜起來,眼中帶笑,“反正你之後也不做事兒,就讓老太太以為你是戲子正合适。”說完他又轉頭問元霄,“想要什麽?”
元霄還沒聽明白,元熹卻不願意了,“三少爺你可是要送他東西?”
陳秉安笑了,“送。當然送。”說着又轉眼寵溺地刮了刮元熹鼻梁骨,“他可是替我的人解了大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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