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劉成簡子濤一走,病房裏立馬安靜下來,靜得可聞針落。

陳秉安瞥了眼門口方向,一挑眉,語氣輕快,“進來吧。”

元霄輕手輕腳開門進來,一進門就一溜煙蹭到陳秉安床邊,目光關切,“三少爺好些了麽?”

少年穿着和自己一樣的病號服,從寬敞的領口就可以看見纏滿大半個身體的繃帶。看來情況也并沒有簡子濤說的那般輕松。

陳秉安拉着他的手讓他坐在身邊,“你當時怎知我在那間屋子?”剛一問完,他竟發現自己居然可恥幻想着少年會說什麽,‘我跟三少爺心連心’諸如此類酸不拉幾的屁話。

可惜元霄并不能通感他此刻所意淫,老實交代,“二少爺給指的,他說那屋外邊正好有棵樹,好爬。”

“……”

元霄突然想到什麽,嘴角一彎,臉紅了,“那些警察都不會爬樹,氣得二少爺跺腳。不過幸好我擅長……”

“他讓你們爬樹做什麽?大門被炮堵着了嗎?”

“大家不知屋裏情況,二少爺怕驚吓壞人,讓我先進去探一探。若是情況危急,就吹口哨定個位。”

陳仲和當時問元霄會吹哨還是會尖叫,不料元霄當場就來上一聲,哨聲婉轉清脆,陳仲和相當滿意。

陳秉安抓起少年包成粽子的手左看右看,隔着紗布摩挲他手心,“還痛麽?”

元霄搖頭,“不痛,有點癢。”

陳秉安不信他鬼話,狠狠一捏,疼得少年冷汗都出來。

“手不要了?”

少年又搖頭,委屈極了,“要。”

“要還空手接白刃?我還以為你手跟我臉皮一樣刀槍不入呢。”

少年擡頭認真看他,眼神直白又熱切,醞釀好久,他才開口,“三少爺對我情深意重,元霄無以為報,別說是手,就是命,若是您要,我都給您。”

陳秉安此時哪裏受得住這雙眼睛,澄澈得讓人心疼得要命。他一把将人拉進懷裏,龇着他頸間嫩肉,咬牙切齒,“你是我的,我就要你完完整整是我的。”

床頭的八哥歪了歪腦袋,撲哧翅膀,模仿少年方才的語氣,“我都給你。都給你。”

“……”戲精鳥!

不知是哭過還是沒休息好,元霄的眼睛腫得像山核桃。陳秉安替他揉了揉,“我不來看你,你就不怕我丢下你了?”

元霄幾乎同時回答,“不可能,三少爺從不騙人。”

陳仲和突然踹門進來,裝模作樣捏了把嗓子,“咳咳,他要是真以為你丢下他了,怎麽會從城外千裏迢迢跑回家找你。”

陳仲和将兩件幹淨衣物放在他床頭,又從床頭櫃上的果籃裏掏出兩顆鮮紅草莓扔進嘴裏,“不孝弟!無事不見面,見面沒好事!”吧唧吧唧嚼着草莓,轉頭人就又走了。

陳秉安捧起少年包紮得肥如粽子的右手,放在唇下,深深一吻。

三少爺的精神還未恢複,十分嗜睡。

少年杵在床邊扭捏不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麽一算,他跟三少爺有二十多年沒見了,于是小心翼翼開口,“我能再留一會兒麽?”

陳秉安爽快挪出半個床位,拍拍床單,“上來,一起睡覺。”

變魔術似的,不知陳秉安又從何處摸出一副小鈴铛,套在元霄腳踝上。少年稍微一動作,鈴铛就叮鈴鈴鈴鈴。

元霄在他懷中仰起腦袋,輕輕喚他,“三少爺……”叮鈴鈴鈴鈴。

“嗯?”

“三少爺曾問我想要什麽……”

“嗯。想要什麽?”

“我想一直陪在您身邊……做下人做什麽都好……你有別人也好……我就想能天天見着您……我不貪心……這樣可以麽?”

陳秉安覺得好笑,嘴角上揚,并沒有回答,只是将懷中的男孩摟得更緊了些,“睡覺。”

安靜不到兩分鐘。

元霄不安分動了動,叮鈴鈴鈴鈴。

他分明感覺背後的三少爺下`身硬了,那東西正調皮頂着自己。

陳秉安把腦袋往他頸窩裏蹭了蹭,解釋說,“我想起你穿襯衫的模樣了……那模樣真好看。嘶……媽的當時沒多看兩眼,虧了。”

陳二在牢中交代行兇過程——是窦小清主動找上的他。

窦小清說,“你想要她身體,我想要她名譽。我們各取所需。”

于是那日他以‘三少爺要見她’為由,将喬小橋騙到‘萱堂’,将人敲暈就給上了。

不巧上完剛出來,褲子還沒提規矩就給元霄撞個正着。陳二本來并不在意,窦小清卻謹慎過頭,堅持這個人不能多留。若是事後警察問起來,他就是一個證人。

那時候陳二還沒意識到,怕是窦小清私自已經把這個‘強`奸’升級成‘索命’了。

經窦小清一提醒,陳二也反應過來,不如直接買下元霄将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于是就有了二人合謀指認他是小偷那一出。

自然。那個上臺未上的小花旦并不是喬小橋本人,是化了同樣妝容的窦小清。仔細一想,別說,窦小清跟喬家姐妹真有幾分神似,若是濃妝豔抹還真個難分雌雄。

陳二不曾料到,被他打暈的喬小喬暈了半天之後竟然真的就再沒睜開過眼睛。

他一下慌了。

當天晚上,不知為何,喬小船突然主動找上他,她說她知道小橋人來過,逼着他交人出來。

陳二這下更是慌不擇路,故技重施,将喬小船敲暈後逃了。

他并不是逃走,而是去找窦小清,問她這些個節外生枝如何處理。

待兩人來到喬小船被敲暈的地點,這裏壓根兒就沒有人。

窦小清以為他誤殺了人,神智不清,才産生喬小船這個幻覺。

待陳二稍一冷靜,立馬使喚陳六去買個人回來,千萬叮囑一定要買個臨鎮的。就當他陳二今日去了臨鎮,并不在這個馬家花園。

可惜。陳六那邊也并不讓他順心。陳六一拿到錢就趕着去雛樓還錢。正糾結着錢沒了,人怎麽辦時,正好見着被關在狗籠子裏的少年……

都是天意。

陳二莫名狗急跳牆只因陰差陽錯看見那幾頁劉家送來的文件,得知三少爺在暗查自己,再一掃文件日期,正好是出事不久。他以為自己早已暴露,與其坐着等死,不如賭一把就豁出去了。

陳二至今都想不明白,他明明都把元霄擱自己眼皮底下了,究竟自己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三少爺究竟是什麽時候背着自己跟元霄好上了?

陳二和窦小清合謀,奸殺喬氏致其死亡。看似證據确鑿,可是陳二咬死就不承認自己殺了橋小船。

他敲暈喬小橋時究竟是敲了一下還是兩下,他真記不清了。但是喬小船,陳二當時雖然驚慌過頭,可正是由于驚慌手抖,敲人力道并不大,因為他記得,第一下敲出去,手中的棍棒就彈飛了。他便再沒有碰過她第二下,更別說絞死。至于抛屍,他從始至終只摻和了喬小橋的,那個喬小船是什麽個情況,他至今都摸不清楚。陳二哭叫着堅持兇手還有別人,請求上天有眼,還他個清白。

陳秉安心裏嘀咕,事已至此,他還有個屁的清白。陳二究竟明不明白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不過陳秉安心中也存疑惑,盡管陳二色膽包天,也不至于饞得對着具屍體也能硬一把打個炮。這執念太深,讓人心悸。

再者就是窦小清。這麽驕傲清高的姑娘,究竟是如何願意放低身段跟陳二這類人渣暗通款曲?背景幹淨的女學生跟風俗圈裏的伶人,能有什麽深仇大恨?

窦小清被抓的時候人已經傻了,像是被什麽吓着,精神恍惚,眼神都散了。從她口中根本問不出東西。

倒是劉成手裏的老鼠,有兩個能作證,說事發之前,陳二的确跟這位姑娘見過不少次面。

案子結了,陳秉安正準備抽身收手。

不料劉寅突然又至。反轉之後又有反轉。

“三少爺別急。興許那陳二講的是真話。”說着,将一條最新線索拿與他看:名伶喬小船很早以前有個相好,他們剛查出來,那個人正是陳萬。

不合時宜的,陳秉安沒想到別的,首先想起那雙銅制耳環。一雙送了鹦哥,另一雙,在家裏丢了。

這回陳二一字不藏,統統老實交代。

那雙耳環是他偷的,偷了之後又給陳萬算是還他一個人情。

陳萬那邊也不否認,“那雙耳環,當年我給了小船。”

那日陳二在窦小清幫助下,将喬小橋藏在閣樓。那時喬小橋并沒有死,被跟蹤陳二過來的陳萬發現,一石頭砸腦袋上給砸死了。

起因是當年喬小橋看不上陳萬,不願意自己姐姐跟他好,生生拆了兩人。那時陳萬就懷恨在心,終于有一天順水推舟出了這口惡氣。

陳萬本意偷窺陳窦二人接下來如何處理屍體,卻意外等到突然出現的喬小船,那可是他日思夜寐的女人啊。

陳二敲暈了人一慌張,奪門就去找窦小清。陳萬待他跑後就将人抱走。喬小船醒來已是第二天,她第一眼竟看見多年不聯系的舊情人。陳萬哀求她和自己重好被拒絕,一怒之下将之掐死殺害,殺了人并不滿足,索性奸屍。

他愛她可以掏心肝,恨她也可以剝筋血。

陳萬等着二人傍晚将喬小橋抛屍後,也跟着抛屍,于是兩具屍體同時被人發現。由于被害者關系,一眼看上去更像是同一人所為。

事情到此,才真正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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