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牡丹出世

洛陽城，平南候許廷武敕造宅第許府後花園，春光明媚，嫩柳扶風，池邊假山旁，幾株牡丹花恣意盛放，活色生香，豔絕群芳。平南候夫人許氏兩手扶着隆起的肚子，春衫飄然，美目含笑，緩行于初開的牡丹花叢中，心曠神怡。侍女萍兒緊随其後，時刻關注着走在卵石路上的許夫人，生怕有什麽閃失。

“夫人，我家候爺快回來了吧？眼看夫人都要生了！”萍兒小心地扶着許夫人走上九曲花橋。

“快回了，說不定此時正在路上呢。”許夫人柔聲軟語，臉上充滿期待。

“夫人，您這回是想要生個小姐呢，還是要再生位公子？”

萍兒這丫頭，最大的特點就是嘴皮兒薄，話頭特別多，劉媽今天派了她跟在許夫人身邊，想必是看中她長得健壯有力吧。

許夫人微微一笑，說：“男兒女兒都好，不過，我還是願意有個女兒。至于候爺呢……”

萍兒一撅嘴：“候爺啊，我猜他肯定還是想要生個公子，将門虎子嘛！大公子從小就被他帶在身邊，整天舞刀弄棒的，這回要是再生個二公子，又跟了候爺去，那夫人您又該一個人在家了。”

“大公子麽？他該是跟候爺一起回來吧？”許夫人想起兒子，不禁凝神遠眺，好久沒見到兒子了，他又長高不少吧？

許夫人本姓王，生得端莊美麗，因出自書香門第，自幼博覽群書，多才多藝，聰慧異常。十七歲嫁入許府，與許廷武将軍夫妻相悅，琴瑟相諧。

那許廷武乃将門之後，祖上助皇帝打江山揮灑血汗，戰功顯赫，封平南候。許廷武幼承祖訓，讀書習武，精通兵法，年紀輕輕即赴邊關戰場卸敵，立下累累戰功，得朝庭屢次褒獎。

承襲爵位後娶了王氏女，夫妻恩愛，生有一子，名許玉堂，卻也是個将才，自幼跟随在父親身邊，習武練兵，立志保家衛國。許玉堂長到十五歲時已是個将軍坯子，藝高膽大，精壯健碩，英氣逼人。因南疆常有戰事，便與父親一同奉旨鎮守邊關。

許廷武夫婦只道夫妻這輩子只生得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了，沒承想平南候去年回府省親之後，三十六歲的許夫人竟又珠胎暗結，喜訊傳開，樂壞了合府上下，那平南候更是樂不可支，恨不得分身有術，可以時常守候在夫人身邊。

許夫人因為丈夫和兒子鎮守邊關，自己常獨自在家而有些郁悶，這一懷孕卻是有了依托，每日裏神清氣爽，心境愉悅，竟似又回到初次懷孕時那般光景，膚色神情，更如少女般鮮豔嬌媚，府內婆子丫環們都驚奇不已。

這日春光暖和，有報說後園牡丹盡數盛開，許夫人省起昨夜夢裏也見牡丹花開，一片金光燦爛，一時興起，要去後園賞牡丹。因素來賞花觀景時不喜吵鬧，便吩咐一衆侍女婆子留在外園，管事的劉媽不放心，教帶了萍兒随侍。

“夫人請看，那朵牡丹花兒最大最美！”

許夫人順着萍兒的手指望去，果然，假山上一叢牡丹，開得最好，其中一朵竟似個娃娃臉兒般嬌美，于風中輕輕搖曳。許夫人心生歡喜，一時忘記自己有孕在身，擡步拾級而上，要去觸摸那花兒，不想手指剛碰着花兒，腹內便一陣大痛，使得她蛾眉緊皺，明月般的臉上汗珠滴滴墜下，一時間，吓壞了小丫頭萍兒。

“夫人，你覺得怎樣？”萍兒扶着許夫人，一邊問，一邊焦急地四顧環視，一個人影都沒有，怎麽辦好？

許夫人坐在恣意盛開的牡丹花叢中，彎着身子，以手護住腹部，她身子微顫，可見是痛得不輕。萍兒心急如焚——夫人看來是要生了，可是這園裏此時竟是一個人都不來，想離開喊人又不敢丢下夫人獨自待着，真是要命啊！剛才進園賞花的時候夫人還好好的，沒一點征兆啊。

“萍兒快去！”

許夫人緩過些勁來，趕緊催萍兒快走：“怕是要生了，你去喊劉媽來，吩咐蓮兒帶幾個人跑回房拿多些被墊……紅木櫃裏那個大包袱，劉媽早備好的……要滾開的水……”一陣疼痛襲來，許夫人說不出話來。萍兒得了令，顧不了許多，連跑帶竄，早飛出去十多丈遠。

一切準備停當，假石山和牡丹花一起被布幕圍了起來，丫環婆子們靜靜地侍立幕外。

一聲嬰兒清脆的啼哭聲響起，随即聽見劉媽欣喜地喊：

“夫人！如您所願，是個小姐！漂亮得像這朵牡丹花兒一樣喲！”

萍兒歡天喜地：“太好了！候爺怎麽還沒回來？得給小姐起個好聽的名兒！”

許夫人輕聲細語，話音裏掩不住甜甜笑意：“這孩子真調皮，生在牡丹花下！就叫她牡丹吧。”

“牡丹小姐？太好啦！”

仆婦丫環們十分高興，悄悄議論：

“牡丹花是百花之王，小姐竟生在花下，難道是花王下凡，生在我們府裏了？”

“看吧，我們候府小姐長大了定是個神仙模樣的妙人兒！”

劉媽将包在錦繡襁褓中的嬰兒放入許夫人懷中，許夫人緊抱着初生的女兒，凝視她花兒般粉紅嬌嫩的小臉，內心暗暗禱告：牡丹乃百花之首，富貴嬌豔，願女兒人如其名，一生平安幸福，富貴相依！

平南候許廷武帶着兒子許玉堂匆匆趕到家時，女兒許牡丹已出生三日。

許廷武見過夫人，便來看女兒，他抱起輕若無物的襁褓，輕撫女兒粉雕玉琢的小臉，欣喜萬分，不勝愛惜。他把女兒抱至床邊，放到夫人懷裏，然後擁着夫人女兒，滿懷幸福，今生今世有妻子兒女如許，此心足矣！

十五歲的許玉堂對于這個比自己小了許多的妹妹也是十分喜愛，他每天來探省母親，總要在母親房裏坐個小半天，陪母親說話，逗弄小妹妹玩，雖然小妹妹什麽都不懂，只會睡覺，但只要許玉堂來了，抱起她，對她說話，她總會睜開眼睛，或撅嘴，或皺鼻，表情豐富地回應哥哥，反逗得許玉堂呵呵大笑。許夫人見兒子如此喜愛幼妹，心裏十分欣慰。

牡丹滿月之日，候府內張燈結彩，大擺喜宴。卻有宮中內侍來找許廷武，說皇上召他入宮謹見！

許廷武入內跟夫人說了一聲，便随內侍離去。許夫人不知皇上召他何事，女兒滿月之日，賀喜之人陸續到來，候爺卻不在，她不免有點擔心。

幸而許廷武去了半日便趕回，回來時滿臉喜色。告訴夫人說皇上只是将他召去詢問一些邊防事務，知他有女今日滿月，便放他早早歸來。許廷武含笑從懷中掏出一串華光燦爛的明珠，輕輕地套在夫人懷中抱着的女兒脖子上。

許夫人十分驚奇：“這明珠晶瑩圓潤、顆粒碩大，必定珍貴無比，夫君何處得來？”

許廷武笑道：“此乃宮中之物，自然珍貴無比。皇上聽說我女今日滿月，将此珠作為賀禮，金口封賜：‘愛卿之女名喚牡丹，佩此稀世明珠，堪稱絕世牡丹！’”

許夫人聽了，不禁滿心歡喜，十分感激皇上聖恩。又聽許廷武說道：

“皇上身邊九歲小王子十分清秀俊雅，亦有一吉言贈予牡丹：‘明珠吉祥，牡丹絕世，必定是一生安康幸福！’”

許夫人喜笑顏開，贊道：“不愧為皇家龍種，年紀雖小，出言不凡啊！夫君可曾好好謝過他了？”

許廷武笑道：“那是自然的！”

夫妻倆喜孜孜地端祥着襁褓中的女兒，明珠映照之下，小牡丹欣欣然睜開雙眼，對着父母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