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結拜姐妹

拜過衆佛觀音，慧真師太将許夫人和牡丹請至後院歇息。慧真師太見牡丹生得粉雕玉琢，俊美異常，喜歡得很，說見過許多貴小姐，就數牡丹最美，觀其形态相貌，必是多福大貴之人。許夫人聽了，舒心地一笑。牡丹見母親展露歡顏，也很高興。因難得出來一趟，很想到庵堂四面走走，便佯說在屋裏有點心悶，要到屋外廊下走走，許夫人怕有閃失，叫劉媽帶多幾個丫頭随侍。慧真師太笑說：“夫人不必害怕，今日庵內除您一家沒有外客，師太們此時各有功課，小姐在院內行走，不會有什麽閃失。”許夫人點頭，就讓牡丹自己小心，只在門外走兩下就好。

牡丹出得門來，四下一望，發現這後院兩側都有小門，想了一想，便直朝右邊門走去。進門見又是一小院，院內種植各樣花草，有竹竿搭成棚架，藤蔓攀爬。院中間一口水井，井水滿至井口，清亮如鏡，牡丹立于井邊，左照一照，右照一照，然後沖水中自己的影像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忽聽旁邊有人吃吃一笑，她轉過臉去，見牆角一女孩兒，眉清目秀，穿件花衣裳，蕩着腳坐在一張半人高的竹床上，她腳下的地上和坐着的竹床擺放了好幾個竹笸萁，笸萁內都是些草皮樹根類，牡丹猜想那可能都是草藥。

“你是何人？”牡丹問道。

花衣女始終面帶笑容看着牡丹，她喜歡看牡丹，因為牡丹實在好看，紫裳飄然，面如芙蓉，剛才走進來的時候她幾乎以為是仙女下凡。

牡丹見對方不答話，轉身便要離開，想順着一處臺階走下去，身後女孩喚住了她：“這條路通往後門，出了後門就出了庵，就得往山上走了。”

女孩趕上來，“你一定是許候爺家的女兒，慧真師太有交待，平南候府的女眷來上香，閑雜人要避開。你是自己走來見了我，可不能告訴慧真師太說是我沖撞了你哦。”

牡丹微笑：“我怎會胡言亂語？多謝提醒，不然牡丹就走錯路了！”

“你叫牡丹？真是人如其名！我叫青蓮。”

“青蓮姐姐。”

青蓮一笑，“不敢當！你是千金小姐，我只是山野裏一個采藥的女孩。”

青蓮邊說邊取出一支短短細細的竹笛，嘀哩哩一聲吹響，牡丹只覺眼前一暗，一只大鳥霎時自空中降落，停在青蓮剛剛坐過的竹床上，細看才知竟是只碩大的蒼鷹，只見它巨翅瞬間收起，利爪鈎嘴，雙目如電。

“這是我養的鷹，從關外帶來，名叫天馬。”青蓮說。

“天馬？”牡丹大為驚奇，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兒，竟養着一只蒼鷹當玩物，真是聞所未聞。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天上飛的鳥，她偏要将它當成地上跑的馬。

“馬在地上跑，它在天上飛，那就當它是天上的馬兒喽！”

青蓮撫弄一下天馬的羽毛，對牡丹說：“我要走了，再到後邊山上采些藥草。”

“我送你！走到後門邊，我就回來。”牡丹生長在深宅大院，從未見過青蓮這樣奇特的女孩兒，很希望能與她多呆些時辰。

青蓮看着牡丹，牡丹也看着她，兩個女孩再次相互打量。青蓮樸實，牡丹華麗，兩人初次見面，身份懸殊，然而兩個人都覺得彼此并不生分。

青蓮攜了牡丹的手，兩人一同走下臺階，一路歡聲笑語，天馬在她們頭上徐徐飛行，牡丹十分高興。青蓮告訴牡丹，她今年十四歲，家鄉遠在長沙，娘生下她之後就去世了，之後爹帶着她四方游走，爹是習武之人，廣交朋友，所到之處，若覺得好，就住個一年半載，有的地方也住個四五年。去年秋天他們來到洛陽，父女在城西租了個小院住，因主人家的獨生兒子定兒得了怪病，滿身紅疱，無人會治。青蓮自小學醫術，随爹四處遷移時多收集各地偏方，懂得用什麽藥給他醫治，這次便是上山采藥草，求得慧真師太允許她在庵中住幾日，待藥草采集全了再下山。

牡丹也告知青蓮洛陽城中平南候府所在方位，希望青蓮得閑時來候府玩耍，怕她走正門衛士不讓進，教她可到側門，就說找劉媽即可，牡丹回去後自然會與劉媽交待好。

兩人走着說着，不知不覺就到了庵堂後門，天馬好像料到兩人到此處就要話別，收了羽翼降下來，停在一塊山石上等候。牡丹見狀，越發驚奇不已。青蓮見牡丹喜歡天馬，便鼓動牡丹上前，用手撫摸它羽翼，牡丹不敢，青蓮說：

“沒事！有我在呢。天馬通人性，知道誰對它好，誰對它不好。它聞得你的氣味，以後對你就不陌生了。”

牡丹依言，上前雙手撫摸天馬，天馬只略作掙紮一下，就安靜地随牡丹撫弄，樂得牡丹笑臉如花。青蓮取出小竹笛說：“你喜歡天馬，這個就送給你，想見它時，可以吹響竹笛，只要天馬聽得到，就會朝你飛去。”說完她教牡丹吹笛，牡丹精通樂理，早記得青蓮呼喚天馬的曲調，只是未曾吹過竹笛，青蓮示範一下，牡丹試了三兩次，也就吹得與青蓮一般無二了。

牡丹離開母親身邊有些時辰，料想一幹人在庵內尋不見自己必定驚慌失措。而青蓮也要上山采藥去，分手在即，兩個女孩兒卻依依不舍。牡丹摘下胸前一串明珠，挂到青蓮脖子上，青蓮知此物貴重，忙要推卻，牡丹說：“請勿推辭！今日得遇青蓮姐姐，牡丹三生有幸，如不嫌棄，牡丹願與姐姐結為異姓姐妹。”

青蓮一怔，問道：“此話當真？”

牡丹極其認真地點頭：“誠心誠意！”

兩人便面朝庵內佛堂跪下，青蓮說：“佛祖作證：青蓮從此與牡丹結為異姓姐妹，不同命，願同心。姐妹情誼，永不相忘！”兩人拜了幾拜，相視一笑，起身揮手作別。

牡丹匆匆回到原處，劉媽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見牡丹，連呼阿彌托佛。

“我的小祖宗，你跑哪裏去了，這麽多人去尋找，竟都不見！”

“劉媽，我就在幾個院內走走，沒事的，不用着急！”

牡丹進得屋內，許夫人見了她也松了口氣，并不過于責備，當下簡單用些齋飯，便辭過慧真師太，趁天色尚早，下山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