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相府混跡
牡丹搖身一變,成為相府丫環,名喚玉兒,因從揚州來,說得一口揚州話,馬氏聽着很覺舒服,便将她分派到盧語珠房裏,專為小姐熬制湯藥。
宰相府第,亭臺樓閣、假山明池,美侖美奂,滿園奇花異草竟相盛放,香風陣陣,莺飛蝶舞。其間婢仆如雲,紅環翠繞,一派富貴景象。
揚州撿來的貌不起眼的小丫頭玉兒,置身于這春色深鎖的大院中,猶如滴水墜入大海,又似雪花飄落梅林,一點兒痕跡都沒有。若不是小姐盧語珠有日突然想要見一見為她熬藥的丫頭,玉兒絕不能夠引起衆人的注意。
盧語珠為何要見熬藥的人?從揚州回來以後,她每個月都喝兩次湯藥,每次連喝三天,每天又三碗,幾個月下來,這湯藥的味道她喝得再熟悉不過了,可是昨日晨起她再開始喝藥時,發現湯藥的味道有些不同,再喝第二碗、第三碗時更加确定湯藥的味道有異。盧語珠不覺生疑,問是否換了藥堂取藥?答說揚州帶回的藥還未曾吃完。盧語珠又問是誰熬的藥,再答說是揚州來的玉兒,盧語珠聽了,便要見一見玉兒,問問她這是怎麽回事兒。
十五歲的盧語珠說起來與玉兒年齡相仿,她體型略微胖了些,肌膚白嫩,容貌妍麗,畢竟是大家閨秀,姿态确也不俗。只是這語珠小姐生來嬌貴,更得其母寵溺,脾性并不十分溫順,倘有不如意,即賭氣使性,不達目的不罷休,也是因了這性子,加之父母生她時估計有所犯沖,先天欠缺,得痰症是自然的。
玉兒随傳喚之人進得小姐房內,垂着頭立在門邊上。
語珠打量着這個熬藥的粗使丫頭:綠衫白裙,膚色暗淡,身姿卻是卓然婀娜,通身上下似有種不凡氣質。
“擡起頭來!”
玉兒微微擡頭,語珠不禁暗自吃驚,這丫頭雖然皮膚粗黑,五官卻似長得不錯。
“你叫玉兒?”
“回小姐的話,小的是玉兒。”
“我問你,你往我藥裏加了什麽東西?為何喝起來味道與前不同?”
“玉兒不敢!”
“大膽的丫頭,還不從實招來!等我禀過母親,再把你丢回揚州街上去!”
“玉兒真的不敢!未來相府之前,玉兒也曾在藥堂做過零活,知道喝藥的人快好了時總覺得藥味有變異,想來是小姐的病快絕了根,日後不需再喝這藥湯了。”
玉兒确實大膽,胡亂編來的話她卻說得如同真的一樣。全仗她平日與青蓮為伴,有時整理藥材,有時青蓮為人把脈看病,将些藥物病理随口說給她聽。也聽徐安和說過許多種奇難雜症的治法,藥味配伍是聞所未聞,病人用藥之後,有致幻者,有嘔蟲吐血者,甚至有死後再生還者……種種現象,皆為藥效發揮之後遺症狀。玉兒想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人有百種,病各不同。有人病好之後感覺藥味不同,這說法誰敢來駁斥?縱是華駝在世,大概也不會随意就否定得玉兒所說的話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麽?”盧語珠聽玉兒如此說,不禁心生歡喜:“不用再喝這又苦又澀的湯藥,我倒是要謝天謝地了!”
“确有其事!小姐不妨停了這次的藥,過半旬看看,若身體再無不适,即是真正好了。”
“大膽玉兒,怕是你想偷懶,不肯再為本小姐熬藥了吧!”
“是藥三分毒,病好了就不必再喝,小姐是知道這個道理的。玉兒是個孤兒,無依無靠,能進入相府已是萬分榮耀,為小姐做事那更是前世修來的福份,玉兒只盼小姐安好,怎敢存有不利于小姐的心呢?”
盧語珠走過來,伸出白嫩的手摘下玉兒頭上的一片枯柴葉,笑道:“好個伶俐的丫頭,早讓小姐我知道你,你也不必去竈前做粗使丫頭那麽辛苦了。今日以後,你就在我房裏吧,做我的随侍丫環,讓那藥罐子見鬼去吧!”
盧語珠真的不再喝藥,她倒不再懷疑那确實是玉兒在當中搗鬼。玉兒往盧語珠的藥湯中加了鹽,再鈍的人鹹味總是吃得出來的,玉兒此舉,原是想引起注意,她覺得該是現影人前的時候了。
此後玉兒每日陪侍在盧語珠左右,她口齒伶俐,善解人意,小姐想什麽要什麽她一猜就着,總能令小姐稱心順意。她又會玩會鬧,活潑開朗,往日在自家院內與衆丫環所玩的各種閨中游戲和在民坊間學得的女孩們常做的玩法,盡行拿來,教與盧語珠和丫頭們,有的游戲需要跳躍奔跑,若累了時又玩些不用勞損體力的手頭玩藝,比如鬥草,絞套彩繩之類,盧語珠尤喜玩跳海和鬥草兩樣,在玉兒帶動下,小姐丫頭們天天玩得不亦樂乎,那盧語珠心情愉悅,胸襟大開,竟不記得自己原是有病之身。
宰相夫人馬氏見愛女小臉兒越來越紅潤,體格也似比先前健朗許多,不禁十分歡喜,見女兒寵信玉兒,便也把玉兒看重起來,不但給她開了大丫頭才有的月份錢,飲食穿戴上更是比別的丫頭好了許多。玉兒不看重銀錢,将月份錢大都拿來請輩份大的仆婦婢女們吃酒吃點心,夫人小姐賞賜的衣物頭飾也肯分給丫頭們穿用,婢仆們對她自然十分喜愛,并不曾有誰因她驟然得寵而對她心生怨怼,相反卻因為她在小姐身邊成了紅人,個個對她很是擁戴,一時間,玉兒在宰相府中竟有了不小的地位。她可以随意在各院中四處走動,甚至有事無事到前院宰相常與幾位心腹朝官議事的地方轉悠,院中守衛都知道她是夫人小姐跟前的人,哪個管她,任憑她來去自由。
一日午後,盧語珠小姐小憩未醒,玉兒帶了丫頭仿兒随意閑逛。走至一處偏院,在回廊迎面遇見一位中年仆婦,手提一大桶濕衣物蹒跚走來。玉兒細看之下不禁大吃一驚,那仆婦也望着玉兒驚忡半晌,臉色大變,竟挪不開腳步。仿兒見狀斥道:“這婆子還不趕緊讓開,這是小姐房裏的玉兒姑娘,擋了玉兒姑娘的道沒你好處!”那仆婦趕緊低頭,吃力地提起大桶走開。玉兒與仿兒也匆匆離開,她內心又喜又悲:方才所見之人,就是從小帶她長大的劉媽啊!本以為再也不能見到劉媽了,想不到她淪為相府賤奴,做着粗重的活兒,見劉媽如見母親,玉兒緊咬牙關,不能流露一絲兒傷痛之意!
“仿兒,剛才那仆婦是誰?”回到花園,玉兒平了胸中氣息,裝做無事人樣問道。
“那是劉婆子,原先是罪臣家的仆婦,在那偏院裏專做粗使活路,是不能進我們這院來的。”
仿兒四下裏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我也是從看更的廖媽媽那裏聽來:那仆婦是護着她家小姐——就是那罪臣家的女兒來我們相府為奴的。那罪臣好像與我們相府有仇,相爺把那家小姐弄來府中,原是要折磨她的呢。”
“那家小姐現在何處?”玉兒好生奇怪。
“初來時,我們家小姐常過去羞辱于她,聽我們小姐說:‘什麽候府小姐,無才無貌,如何與我比得?’後來有一次不知何故,那家小姐惹惱了我們家小姐,被夫人着人領出去賣了。”
“賣了?!”玉兒吓了一跳:“賣到何處?”
“廖媽媽說賣入青樓,可嘆她一個千金小姐,不知淪落在洛陽城裏哪家青樓……”
玉兒呆住了,她不知道,那個代替許牡丹受罪的女孩是誰,而“許牡丹”的可悲遭遇着實令她不寒而栗!
又過兩日,玉兒以到各園中尋找鬥草材料為由,偷了個空隙,又走進劉媽所在的偏院,這次幸得四處無人,玉兒走到劉媽身邊,劉媽不敢說話,急忙要走開,想是怕帶累玉兒。玉兒說:“你只消告訴我與你同來相府為奴的牡丹小姐是誰,我就走。”劉媽抹了抹眼睛,輕輕說了句:“莺兒。”便轉身走開,再也不回頭。
玉兒回來,趁盧語珠尚在花園內玩樂,即在她的書房內很快畫好一張莺兒的畫像,畫上的莺兒倚在牡丹花叢中,畫旁一行蘭草字:洛陽城內青樓,速救莺兒勿遲!之後将畫像卷起,塞入一小竹筒內,藏在袖中。走到一處園中,尋得一個靠近院牆的地方,借了假山遮掩,拿出短笛,吹幾聲笛音,心中暗暗禱告:若蒼天有眼,就教定兒碰巧今天帶了天馬來相府附近游玩。
一會兒功夫,只見一只大鳥自天而降,落在身邊山石上,玉兒又驚又喜,心想莺兒有救了,定兒和青蓮見了畫像和題字,必定到處去尋找并将她救回的。玉兒不敢花費時間與天馬親昵,急速将竹筒往它嘴裏一塞,即揚手讓它趕快離去,以免被人撞見。
做完這一切,玉兒長出一口氣,微笑着從懷裏取出幾枝花草,施施然繞過白石假山,走過九曲回廊,正待要穿過月洞門去找盧語珠時,迎面與兩個男人撞了個正着!
兩相對望之下,都大吃了一驚!玉兒低下頭去,俯身道了個萬福,口中尊道:“相爺!”
宰相盧仁柏打量着眼前這個丫頭,皮膚是差了些,卻是俊俏風流,袅婀多姿,低眉順眼間,說不出的妩媚嬌柔。
“你是小姐房裏的玉兒?”盧仁柏是見過玉兒的。
“回相爺的話,小婢正是玉兒。”
“剛才那邊有笛音傳來,是誰人在吹笛?”
“回相爺,是玉兒。”
“嗯。笛聲清脆,為何只吹三兩聲?”
“玉兒喜歡吹笛,又不曾學得會,怕人笑話。”
盧仁柏點了點頭說:“好,你且去吧。”
與盧仁柏站在一起,目不轉睛看着玉兒的是兵部尚書陳流金。待玉兒離開,陳流金說:“相府真乃藏嬌之地也!此女小小年紀,雖嫌膚色稍黑,卻是如此奇麗,且玲珑乖巧,讨人喜歡。相爺不若将此女培植一番,日後若成才,必定有其用處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先皇駕崩,新皇帝剛登基不久,正欲勵精圖治,很願意接納一些新進朝官的谏議,似乎不大肯買盧仁柏為首的一班老臣的帳了,盧仁柏與幾個心腹正商議着如何應對,陳流金的話不亞于給他心頭點亮了一盞明燈,自古皇帝愛美色,英雄難過美人關!此時若能物色幾個上等姿色的女孩,好生養着,待時機成熟,或送入宮中,近得君王身側,無論誰得了寵,那都是自己手中牽的一根絲繩,皇上這只風筝要飛到哪方天空,還不是盧宰相說了算?此時候正是籠絡人心之時,必要時亦可将美人相贈,金錢美女當前,有幾人是躲得過的?這麽一想,盧仁柏不由得捋須暗笑。
這玉兒便可是其中一個,盧仁柏到後院尋找夫人馬氏。
“夫人可知語珠房裏有個小丫環,名喚玉兒的?”
“我怎會不知?玉兒是我從揚州帶回來的。”
“揚州美女,聞名天下啊,哈哈哈!”盧仁柏笑道:“夫人也曾是朵鮮花,有幸被老夫摘得了!”
馬氏嗔怪地說道:“老爺今天必是吃醉酒了,胡言亂語,叫丫頭們聽見,看怎麽笑話你!”
“老爺我今天沒喝酒,有正事與夫人相商。”
盧仁柏正經說道:“那玉兒在揚州可還有什麽親人?”
“玉兒原是孤兒,無依無靠,流落街頭,我見她可憐,才收了她。”馬氏很奇怪:“老爺為何忽然問起玉兒,這丫頭犯什麽錯了嗎?”
“非也,是這樣……”盧仁柏将自己的想法說給馬氏聽。
馬氏聽了她丈夫的話,不免心下不服:自家女兒盧語珠,美貌端莊,難道不能做皇妃甚或皇後嗎?幹嘛要将個丫頭送去皇帝身邊?
盧仁柏嘆了口氣:“夫人!女兒從小先天不足,有那病根你又不是不知,體質贏弱,養尊處優,學認幾個字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女兒家的修行,琴藝歌舞,邀寵媚術,須得苦練而成,還要先天有此禀賦。你以為進宮去就必定得寵?皇妃皇後随意當得?那宮中六千粉黛,都是千挑萬選而來,她們為争得皇上恩寵,私下裏不知用了多少功夫相互傾軋!就算能陪伴在君王身邊,那三宮六院,各具美色,皇上今日寵這個,明日愛那個,終不及一夫一妻恩愛實在。我相府的小姐,也是尊貴無比,何愁尋不着一個門戶相當的好夫婿,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美滿幸福,豈不更好?至于這玉兒,送她入宮,若不成事就只好埋沒在深宮,一生孤苦。她若争得皇上寵愛,則是她的福份,出人頭地之後她必定不肯承認自己出身低賤,到那時我相府就是她的至親,此乃一榮俱榮也!”
一番話說得馬氏不住點頭,忙喚人将玉兒召來,仔細察看,果然是相府能養人,這玉兒到相府不足一年,竟長得如此俊美了。馬氏笑着說:“玉兒啊,也不枉夫人我白疼你一場。日後你只管和小姐一道學些女兒家的禮數就好,其他的雜事你再也不必沾手,我還要另外撥個婆子丫頭服侍你。你啊,從此後就是我相府另外一位小姐了!”
自此後,馬氏着人請來教坊能人專教玉兒學習各類琴藝歌舞,玉兒本就精通樂理,學過琴藝,此時只當作溫故知新。她天賦極佳,學舞又肯用功苦練,不出半載便已是舞技超群。“好事花”留在她身上臉上的疤痘印痕已漸漸消失,粗黑皮膚亦消裉去,她猶如出水芙蓉一般明豔嬌美,令所見之人幾疑得遇天仙。盧仁柏珍之若寶,囑咐夫人小心看護着,有朝一日将她獻入皇宮,那可是樁不小的功勞。
玉兒冷眼看盧仁柏和馬氏這般厚待她,料想他們必定對她有所謀算。馬氏身邊的一位仆婦梁媽媽平日最得玉兒好處,對玉兒是發自內心地喜歡,無意中聽到盧宰相與夫人商議說要将玉兒獻與什麽貴人,便走來告知玉兒。玉兒心中暗忖:什麽貴人值得盧宰相巴結?且看看他們夫婦要将我送與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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