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上
安慶王此時的心境十分糾結複雜,他實在不願意不忍心離開玉兒,但他不能不這麽做。玉兒令他傾心,幾乎失去自我,但她實在是太奇特了,不僅自己假冒王妃的身份離奇,連深夜來訪的刺客都與她有牽扯。看她年紀不大,卻是如此的神秘!
安慶王暗下決心:連夜審訊那名可疑的“刺客”!徹查玉兒的真實身份和來歷,看她還有多少深藏不露的秘密。雖然只是幾個時辰的相處,安慶王卻已察覺到玉兒非等閑女子,也許是因為深愛着,才能夠如此真切地感覺得到——她那雙美麗的黑眼睛,時而嬌媚誘人,時而敏慧明亮,昭示着一顆善于應變的機心!
安慶慶同時感覺到一絲困惑:尊貴自信如他,此時仍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擁有了玉兒的心。
而他自己那份深藏了二十五年的最純最真的愛情,卻早已在花燭下相擁之時完全交付給了玉兒!
新房內,侍女們侍候玉兒上床之後,各自離去,留下兩枝紅燭映照玉兒入眠。
玉兒倚在枕上,內心千絲萬縷,理不清頭緒,如何睡得着?
剛才在花園中,衆侍衛追逐定兒之時,玉兒偶然回頭一望,看是否有更多的侍衛趕來,卻正見到弓箭手紮腿站在自己右後側五步開外,蓄勁開弓,箭已在弦,阻攔不及!
她心知王府弓箭手射技非同一般,定兒即便不死也必定傷得不輕!情急之下,她無暇顧及其它,一手反扣安慶王一直不曾松開的手,以他為支撐,一手扯下裙邊軟絲輕系的一枚鑲金玉環,在利箭射出之際奮力一擲!
金環如她所願,在空中撞上了利箭,也是她力量微弱,未能将利箭撞落,卻使其偏道,射中了侍衛趙延。當時她以為定兒可趁此機會逃走,不料想仍是被他們擒住了。
定兒被踢打,令玉兒恍然憶起候府遭巨變之時父兄的慘狀,不禁心如刀絞,幸得安慶王出言制止,不然她想不到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來!
安慶王舍下她,自個帶了侍衛離開之時,玉兒的心瞬間跌落,她一向條理清晰的腦子一陣混亂!
她不知道,也無法猜測到安慶王的心思,為了定兒的安危,她情急間顯露出少小玩慣的投擲技巧,不僅傷了王府侍衛,還引來安慶王猜疑。安慶王不笨,他會想到自己與定兒有關聯,他匆匆離去,定是去審問“刺客”了。
他會用刑嗎?定兒會對他說實話嗎?他從此如何看待自己?會不會對她不再存有愛意?
玉兒越想越亂,樵鼓敲響五更之時,累了一天一夜的她終于支撐不住,雙眼一合,帶着滿腹心事,沉沉睡去。
玉兒睡去不到半個時辰,安慶王悄無聲息地推門進來。
他甚至不及挂起寶劍,只是随手将其靠放在門邊牆腳,便走到床邊來看玉兒。
這是沒有過的,他做事歷來有條理,絕不拖泥帶水,更何況是他最愛惜的寶劍,他從來是先安置好寶劍,才會去做別的事。
安慶王滿懷柔情地端詳着裹在錦被中的玉兒,即使是睡着了,她仍是如此美豔,攝人魂魄!安慶王坐到她身邊,伸手想撫摸她嬌嫩如嬰兒般的臉,又怕将她驚醒。玉兒微颦的雙眉令他心疼:難道在睡夢中,還不肯放下一顆心麽?
那該是怎樣一顆玲珑剔透、輕巧柔弱的心髒啊,這其中收藏了多少不與人知的秘密?
安慶王恨不能将玉兒的心拿出來細細察看,他方才與張成審問了好一陣子,那位看似瘦弱卻極精悍的黑衣少年就是不肯開口。張成欲要用刑,被安慶王制止。黑衣少年跌下高牆被衆侍衛捉住暴打時,玉兒臉上神情大變。他知道他們之間必有關聯,如果傷了黑衣少年,也可能會傷到玉兒的心,他還不願意這麽做!
睡夢中的玉兒翻了個身,一只柔潤雪白的手兒從錦被下露出來,十指纖纖,嬌嫩如初筍,安慶王仍然不能相信這樣一只柔軟無力的小手能擲出暗器!
玉兒扣住他的手時,這尖尖的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肉,至今仍有印痕,可見她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安慶王含笑将玉兒的手握住,不知為何,握着玉兒的手,他感到心裏十分熨貼安定,仿佛只有這樣,他的心和玉兒的心才會緊貼在一起。
一個新婚之夜,使安慶王經歷了這二十幾年都不曾遇到的奇情異事!心神疲累的安慶王握着玉兒的手,和衣靠在床上,不知不覺地,安然入夢!
睡夢中,安慶王和玉兒仍然是手牽着手,走在一片盛開着無數鮮花的草地上。玉兒笑着跳着,歡樂無比,安慶王也笑着,滿心歡喜,滿懷幸福!
因為在夢中他終于解除了與相府的聯姻,他們獲得了皇兄的賜婚,玉兒成了真正的安慶王妃!
太美的夢境總是不能長久,安慶王從夢中遽然驚醒,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他掌內空空,沒有了玉兒的手,再看身側,玉兒整個人都不見了,而他身上卻蓋着昨夜玉兒裹着的那條錦被!
安慶王環顧房內,仍是不見玉兒身影,他翻身而起,喊了一聲:“來人!”
立時有兩名侍從推門進來,在他們身後,魚慣走進七八個侍女,有端水的,有端茶的,有端早點的,其中竟然有春夏秋冬在內!
“你們不是随侍王妃的嗎?王妃人呢?”安慶王問道。
“回禀王爺!奴婢們一早就來到門口候着,并未聽見王妃傳喚。”春夏秋冬答道。
安慶王見廊下值夜的侍從欲言又止,便指着他:“你說!”
“禀王爺!王妃早在侍女們到來之前離去,她帶了仿兒姑娘,說只是四處走走,不必驚動他人。”
“往何處走去?”
“禀王爺!是南院。”
“王妃為何要往南院?你告訴她什麽了?”
“小的該死!王妃詢問昨夜刺客情況,小的不敢不答。”
“你……”安慶王不禁氣結而笑,“好奴才!這就會得奉承王妃了!”
他撇下一衆侍從,出了房門,往關押定兒的南院疾步走去。
南院關押定兒的房間內,玉兒雙眼發紅,正用手中絲帕為定兒擦去臉上塵土。
玉兒醒來發現安慶王和衣躺在身邊睡着了,還緊握着她的一只手,不免心中一暖,知道他的心中放着自己。她知道他昨夜去審了定兒,心中牽挂,便想趁着安慶王熟睡,趕緊去尋找定兒,看他是什麽境況。
她帶上仿兒,借了安慶王妃的名頭,一路行來不僅無人阻攔,到了南院門口,侍衛還殷勤地一直将她帶到關押定兒的房門前,乖乖地打開了鎖頭。
玉兒心中焦慮,也未及多想,她僅僅是剛拜過堂的王妃而已,侍衛們何以如此尊崇她,不得王爺或侍衛長官手令就肯讓她去見“刺客”?
卻不知昨夜花園中王爺至始至終将她緊牽在側的情形,早已在侍衛們心目中留下深刻印像,而且不少侍衛還看到了王妃投擲暗器,即使傷了侍衛長官,王爺也一句話都沒有,這位天仙一般的王妃如此得寵,誰敢頂撞?
定兒被雙手反剪綁在柱子上,臉上有塵土,也有傷痕,那是昨夜從牆上跌落下來時,被樹枝刮傷的。
兩位小友久別重逢,定兒顯得十分高興,他已長高不少,臉上沒有多大變化,卻是不見了昔日難看的痘印。仍然很瘦,但極結實,看來将近三年裏他是在堅持練習武藝的,不然也沒有昨夜那般表現,玉兒看他的輕功幾乎與那些侍衛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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