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皇上駕到
主客剛走出畫堂,還未及到花廳入席,忽然前院一聲高唱:
“皇上駕到!”
衆人皆驚,玉兒感覺到安慶王牽着她的手瞬時加了力度,不禁擡頭看他,安慶王收斂了笑容,面色沉靜,他一面吩咐快快接駕,一面将玉兒拉至一邊,離開人群三五步遠,急切地叮囑:
“不用驚慌!一切有李琦在,你只須按禮數在我身邊跪接皇駕即可,不必開口說話!”
玉兒忽閃着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點了點頭,安慶王匆忙間發現玉兒眼睛裏此時竟然沒有他的影像!
皇駕已近,他欲言又止,不得不拉了玉兒,急急上前跪接聖駕。
皇上随駕帶了一位劉貴妃來,遠遠地早已瞧見安慶王與安慶王妃拉拉扯扯地在說着什麽,他微笑着揮了揮袖子,降口谕:
“都平身吧!朕也累了一天了,且到你畫堂一坐!”
畫堂之上,皇上高坐首位,劉貴妃陪坐下位,衆內侍排列在側,王府侍從俱都站到了廳外。安慶王和玉兒站在堂下,馬、錢兩位公子沒有爵位官職,不得近前,遠遠地站到了廳門邊,幾乎隐身于帏幔之中。
皇上看着安慶王和安慶王妃,兩人都垂頭站着。
昨日喜堂上他也看見了王妃的顏面,為那樣難得一見的花容月貌嗟嘆了一夜,此時見脫了厚重喜服的王妃體态窈窕,婀娜多姿,且着裝精致秀雅,更顯脫俗清麗,不免一雙眼睛看着她就離不開來,身後的六宮都察郭公公看在眼裏,上前輕喚一聲:
“皇上!”
皇上一怔,頓覺失态,掩飾地清了清嗓音,将目光放在安慶王身上:
“今晨聽得報說安慶王府昨夜有刺客進入,驚擾了禦弟和王妃,可有此事?”
安慶王一驚:這消息是誰傳入宮中的?難怪皇兄會跑來察看。
“回皇兄:不是什麽刺客,只是一個不分東南西北的小毛賊,誤闖入府內,已被侍衛們抓住了,因是臣弟大喜之日,不便重懲,只将他打一頓,放出府去了!”
“放了?禦弟真是太不小心了,萬一并非毛賊呢?今次你放他,下次仍會再來。不行!這王府要多加些侍衛,嚴加防範,以确保禦弟和王妃安全!”
“謝皇兄關心!臣弟知道了!”
“朕心中至為關注者,只有禦弟。今晨聽報十分心急,要來看你是否有事,偏那吳妃又腹痛起來,她已是五個月的身孕,朕不得不陪在她身邊,好不容易她好了些,又有幾位扶桑來的使臣等在偏殿待見……直忙到這時辰,才得抽空來看看禦弟。”
安慶王感激道:“皇兄為國勞心勞力,又有宮中事務纏身,還要關顧臣弟,臣弟實在愧疚難當!”
皇上笑道:“禦弟安好,朕就放心!”
眼光又望向玉兒,好像這才發現他們二人是站着的,忙道:
“怎麽還站着?賜座!”
安慶王謝了座,領着玉兒坐下,玉兒仍是遵從安慶王所囑,低眉順眼,垂首不語。
皇上卻很想和王妃說句話,因而溫和地問道:“安慶王妃可好?沒有受驚吓吧?”
玉兒未及開腔,安慶王忙代答:“謝皇兄關心!王妃一直在臣弟身邊,臣弟照顧着,未受驚吓!”
皇上微微一笑:“是嗎?如此甚好!”
此時的玉兒,表面端莊娴靜,內心卻是波濤洶湧,動蕩不安——三年了,自己隐姓埋名、漂泊潛沉,不惜擔受風險,入相府,進王府,步步為營,一路而來,為的就是要昭雪家門冤屈!
攀了個安慶王爺,雖然尊貴,卻不能一手遮天,而當今天子聖駕就在眼前,玉兒能放過這個機會嗎?
玉兒覺得自己微微有些顫抖:皇上不是安慶王,安慶王癡心一片,不問她身世如何,只管珍愛她,疼惜她。
皇上至高無上,恩威齊天,他若知道了自己冒充王妃的身份,會不會一怒之下将自己處死?
而罪臣之女的身份,又待從何說起?再想到要離開安慶王,沒有了他溫暖真切的庇護,又将如何面對?
一時之間,玉兒忽感彷徨無助,淚盈于睫!
一直注視着安慶王妃的劉貴妃此時卻站起身來,走近玉兒身前,笑着說:
“聽聞安慶王妃好相貌,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我與王妃來說說話兒。”
她一邊說,一邊将玉兒拉起,意欲好好端詳一番,誰知玉兒被她拉起,一擡起頭來,竟是滿臉珠淚,倒把她吓了一跳。
“王妃這是怎麽了?”劉貴妃驚慌地轉身看皇上,“妾身并未對王妃怎樣!”
皇上和安慶王同時站起身來——皇上是為了玉兒那驚世美豔,安慶王卻是以為玉兒害怕身份被識穿,他心疼玉兒,雙目深深地注視着她,暗示她沉住氣,不要害怕。
玉兒與安慶王對視着,從他充滿愛意的眼中,看到了淡定和沉着。她咬咬牙,一扭身子,輕盈地繞過安慶王,行至堂前離皇上幾步遠的地方跪下,口稱:
“吾皇萬歲!”
玉兒這一繞一行一跪,姿态曼妙優美,皇上看得是賞心悅目!而那一發聲在他耳中聽來,清脆如珠玉落盤、婉轉似莺啼花間,純淨柔美之聲,他竟然是聞所未聞!
皇上幾步走上前來,雙手扶起玉兒:
“王妃何至于此?朕是何人?有事慢慢說來,朕定為你作主!”
玉兒擡起頭,不可避免地與皇上四目相對,與安慶王初次對視時,她有過眩暈,此後兩人每一次對視她都有不同的感覺,或覺心動,或覺甜蜜。而這一次與皇上,她有所防備,早定住心神,卻分明看到了皇上眼中的驚豔、傾心、愛慕!如同她從福臨王、安慶王眼中看到的一般無二。皇上,此時陷進了她的網中!
玉兒嬌羞地垂下眼睫,如蝴蝶收翅,停歇于花間:
“啓奏皇上:小女子并非安慶王妃!”
皇上大吃一驚!他看向安慶王,安慶王站在當場,眼光憂郁,如木頭人一般!
“可是喜堂之上,朕也親見王妃拜堂了啊!”
“啓奏皇上:安慶王妃盧語珠患病不起,小女子本是相府丫環,宰相見我與盧語珠身形相似,便要小女子冒充小姐,先趨吉時入王府與王爺拜堂,待小姐這兩天大好了,才好入府來與小女子換回身份。”
“什麽!這、這成何體統!”
皇上一拂袖,安慶王、劉皇妃與郭公公忙躬身作揖,随時準備道一聲:“皇上息怒!”
皇上竟然沒有十分生氣,他看着安慶王:
“此事禦弟知道否?”
安慶王正欲答話,玉兒對皇上深福一福,巧言道:
“啓奏皇上:小女子得了盧宰相指示,假意稱身體不适,避開了安慶王爺,王爺并不知情!”
皇上聽了,臉上似笑非笑,他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如此說來,還虧得昨夜有刺客闖入府內,不然這可成了一樁公案!”
他不顧安慶王要對他說什麽,轉身回到座上,喚了一聲:
“郭公公!”
郭公公俯身在側,皇上說:“擺駕回宮!”
安慶王上前跪下,說道:“皇兄,請容臣弟說句話!”
皇上卻不看他:“郭公公,着人将這姑娘好生服侍,與劉貴妃同辇,一起帶回宮中!”
安慶王大驚,皇上走來将他扶起:“禦弟有話,明日偏殿再說,我還要找盧仁柏算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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