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夜店（五）

“怎麽？”莊心誠詫異地擡起頭，“他怎麽了？他已經試了《花瓶》裏的男配方晨，選角導演極力推薦，我覺得他形象氣質也符合……”

《花瓶》就是莊心誠即将指導的電影，是他的第二部華語電影長片，這片子比起《山月》要更接地氣，更商業化一些，這部電影口碑炸裂，票房在同類型的愛情文藝片裏也是一騎絕塵，還捧出了一個最佳新人、一個影後，徹底奠定了莊心誠的大導演地位。

這時蘇铮才徹底想起來，曲遙确實演了方晨這個角色，還靠着這個電影怒刷一波存在感，挽救了只有臉蛋沒有演技的差口碑，眼看着前途一片大好，只可惜電影下映不久，他就被抓了。

上輩子曲遙被抓是在電影上映之後，對電影沒有影響，但現在電影還沒拍，要是拍攝中途或是上映之前出了主要演員的醜聞，那不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除非……

除非現在曲遙和琛哥那夥人還沒有牽連，除非他現在還沒有吸-毒。

但曲遙現在到底是黑是白，蘇铮不能确定，為了莊心誠的電影一切順利，最安全保險的辦法就是徹底避免曲遙出演，那麽多好演員，又不少他一個。

蘇铮腦子有點亂，莊心誠問他的時候，他沒注意聽，莊心誠又重複了一遍他才說：“他……他好像不是科班出身的專業演員吧，好像是個選秀出身的偶像，而且他粉絲也比較狂熱，他肯踏實拍電影？他的粉絲不會給劇組幫倒忙？”

莊心誠倒是冷靜客觀，不以為意地一笑：“英雄不問出身，上沒上過科班和會不會演戲沒有直接關系……至于粉絲，有粉絲不是很好嗎？還能免費幫電影做宣傳。”

蘇铮心說小叔你果然對國內娛樂圈還不夠了解，到時候腦殘粉絲來撕番位、追行程、偷拍路透照、拉路人惡感的時候，你就知道厲害了。

蘇铮只好換了個角度：“我聽說他私人生活作風有問題，有好多黑料，讓他演，搞不好會給電影帶來負面影響。”

莊心誠挑眉看他：“你認識他？怎麽好像跟他有仇似的？”

蘇铮趕緊搖頭：“不認識。”

莊心誠不以為然：“那就是道聽途說喽。”

蘇铮：“……”

“小叔，”蘇铮豁出去了，看來光是煽風點火撼動不了事實，他一不做二不休，堅定道，“其實是我對方晨這個角色感興趣！我看過原著小說的，很喜歡這個人物，你既然說演戲不一定要科班，那你看我能演嗎？”

莊心誠盯着蘇铮看，蘇铮以熱烈渴望的目光與他對視。

莊心誠莞爾一笑，道：“你不适合這個角色……”

蘇铮像一只皮球洩了氣，不無怨怼地想，小叔你可真是鐵面無私啊！

莊心誠修長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了兩下，故意用緩慢平和的語氣說：“其實呢，我是想，讓你試一下葉小那個角色的，還沒來得及說……”

“誰？！什麽？”皮球瞬間充滿了氣，蘇铮的眼睛差點瞪出眼眶，“你是說《花瓶》的男主角嗎？”

莊心誠淡定地點了點頭：“這個角色我本來就打算用新人，找幾個候選人培訓一下看看感覺，而且葉小要會跳舞，你不就跳得挺好？”

蘇铮想了想，上一世，這個男主确實用的是新人，舞蹈學院的一個在校生，他憑着這部電影空降娛樂圈，拿了新人獎，一躍成為電影圈炙手可熱的新星。

“可是我……”蘇铮有些猶豫，這個機會固然好，但他剛說了喜歡的是另一個角色，現在突然接受這個提議，這未免太善變了，而且他的首要目的是不讓曲遙參演……再說，上一世葉小這個角色大獲成功，要是他真演了沒演好，那不是給小叔拖後腿嗎？

“可是這個角色那麽重要，我能行嗎？”蘇铮思考片刻，躊躇道。

莊心誠從抽屜裏取出一個裝訂精良的本子，蘇铮看見封面上印着《花瓶》兩個字，莊心誠把劇本遞給他，笑着說：“只是讓你試試，又不是現在定下來，你既然看過原著了，再回去好好看看劇本吧，明天我要出差，一周以後回來開始選人，你到底适合哪個角色，到時候就知道了。”

“可是我的經濟公司，不讓我們私下參與試鏡……”蘇铮又想起垃圾經濟公司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莊心誠拍了拍他的胳膊：“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聯系你那個公司。”

蘇铮接過劇本，點頭答應了，反正先準備着總沒錯，到時候再随機應變。

他跟莊心誠道別，就打算走了，莊心誠又拉住了他的手腕：“你昨天說要報警，我陪你去？”

蘇铮說：“不用了，我也怕給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我打算整理一份材料匿名寄給警察，你別擔心。”

莊心誠點了點頭，他拉着蘇铮沒放手，也沒說話。

蘇铮不明所以：“怎麽？”

莊心誠沉吟片刻，像是下了個不大不小的決心，他從抽屜深處又拿出一個小東西遞給蘇铮：“我昨天見到你的男朋友，也沒有準備見面禮，這個小東西你給他，就說是叔叔送的。”

蘇铮接過來一看，眼皮跳了跳，那是一支包裝精美的口紅，某個奢侈品牌的限量版。

“之前出差，在機場幫別人帶的，買多了，我留着沒用，小圓他大概會喜歡這類東西吧，只是個小玩意兒，希望他別嫌棄，下次見面，再送他別的禮物。”莊心誠對上蘇铮詫異的眼神，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

蘇铮回到家，袁小圓沒在，他接了個給公司年會演出化妝的活兒，正忙得熱火朝天。

蘇铮把舉報材料都整理好寄了出去，然後一邊看劇本一邊等着他。

夜裏袁小圓回來了，一進門就撲倒在沙發上，像條鹹魚一樣一動不動，筋疲力盡地說：“啊，累死我了……”

蘇铮放下劇本，把莊心誠給他的口紅在袁小圓眼前晃了晃。

袁小圓這條鹹魚奇跡般地起死回生，他一把搶過口紅，興奮道：“是給我的？我想要這個牌子的口紅很久了！”

蘇铮不喜歡化妝，要上臺跳舞化妝是逼不得已，但袁小圓就不同了，他本來就愛女裝，職業又是化妝師，自然對這些精致的化妝品愛不釋手，以前過節過生日，蘇铮也會把護膚品、化妝品送他做禮物。

蘇铮遲疑了片刻才說：“這是莊導……就我那個小叔叔給的，我沒用，你拿着玩兒吧。”

袁小圓也沒空理會莊心誠為什麽會送給蘇铮一支口紅，他已經美滋滋地把口紅打開去試色了。

本來只是想試試口紅，可塗了口紅又覺得臉色黯淡，趕緊拿出粉底液BB霜一頓折騰，上了底妝，又覺得眼睛沒精神，眼線眼影睫毛膏也被立刻拿出來派用場，等一個簡單妝面完成以後，袁小圓對着鏡子自戀地擠眉弄眼，然而很快又發現，化了這樣美美的妝，怎麽能搭配粗陋的T恤牛仔褲呢？

于是足足半個小時以後，穿着漂亮小裙子、美麗高跟鞋，化着精致妝容的袁小圓大美女終于轉過身來，迫不及待地問蘇铮：“蘇蘇，你看我塗這個口紅好看嗎？”

“你就只問口紅？”蘇铮哭笑不得。

“是啊，”袁小圓振振有詞，“別的都是為了搭配口紅，口紅最大。”

蘇铮趕緊點點頭：“好看好看，美死個人了。”

袁小圓聽了喜不勝收，又轉回去對着鏡子擺造型了。

蘇铮看着他的背影，臉上笑容不自覺地淡了，以前這種時候，他一般都會開幾句玩笑逗逗袁小圓，可今天不知怎麽，他忽然就沒心情了。

口紅最大。

袁小圓喜歡得不得了。

可這口紅是莊心誠送給他“男朋友”的，這樣精巧用心投其所好，毫無保留地為他“男朋友”着想？

小叔對他的愛已經愛屋及烏了，可他怎麽就覺得……有點不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