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試鏡（三）

莊心誠知道蘇铮又是故意逗他，明明上一秒還很正經，下一秒就原形畢露，就不能保持一下溫情感動的氛圍嗎？莊心誠真是拿他沒辦法。

莊心誠丢下蘇铮，有點賭氣地徑自往前走去。

蘇铮緊跟了上來：“小叔，我說真的，你身邊那麽多俊男美女，就沒有一個讓你動心的？是不是看膩了，想換換口味，我這兩年三教九流接觸的人多，你說說你想要什麽樣的，我看看有沒有合适的。”

其實蘇铮不全是開玩笑，他确實覺得小叔都30出頭了，怎麽也該談戀愛了，他們相認之後，他還沒有好好關心過小叔的情感狀況呢。莊心誠都給他“男朋友”送口紅了，相比之下，他這個大侄子當得實在不稱職。

“不勞你費心了，”莊心誠目視前方，淡淡地說，“我現在不想談戀愛，不想交男朋友，你管好自己吧。”

蘇铮不打算就此放棄，好不容易談到這個話題，而且聽小叔的意思他一直是喜歡男人的，他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有顧慮？

蘇铮追問：“你不想談戀愛是因為覺得回國以後同性戀壓力大嗎？其實現在社會氛圍也還好吧，而且你也不需要家裏人同意啊……”

莊心誠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多謝關心了，我以後要是談戀愛，一定多跟你取經，關于出櫃這事，你先行一步，比較有發言權。”

蘇铮：“……”我是為你好，你為什麽怼我？

他換了個角度：“那你在國外有沒有交過男朋友？你都30 多的人了，不會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吧？”

這時他們走到了一家甜品店外，莊心誠去外賣窗口排隊了，丢給蘇铮一句：“沒談過，少操心，我有喜歡的人。”

這個回答出乎蘇铮的意料，莊心誠有喜歡的人，按理說他應該欣慰才對，怎麽莫名覺得有點失落？

蘇铮在原地發呆，眼看着莊心誠買了個酸奶水果杯回來。

“既然你有喜歡的人，那我怎麽還沒嬸子啊？”蘇铮刨根問底。

莊心誠把酸奶杯遞給了他，一言不發又往前走了。

蘇铮一邊吃一邊跟着他：“你怎麽不說話？你喜歡他他知道嗎？小叔這條件，我不信天底下有哪個傻子會拒絕，除非……那人有主了？”

莊心誠忍無可忍地轉向他，拿起小勺從酸奶杯裏舀了一勺水果塞進他嘴裏：“怎麽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蘇铮趕緊把滿口吃的嚼了咽下，委屈道：“怎麽還急了？我才應該着急，小叔你老這樣，要麽不說要麽說話說一半，我從小到大沒被你急死簡直是奇跡。”

莊心誠看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我喜歡的人确實是有主了，這總行了吧？你滿意了？”

蘇铮連忙搖頭：“不滿意。有主了？結婚了嗎？沒結婚你再争取一下啊，沒争取你就放棄了，你虧不虧啊？再說萬一他也喜歡你呢，你不說對他也是一種損失。”

莊心誠繼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蘇铮繼續跟着，走了好一會兒莊心誠才說：“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我欠他很多，而且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我不想讓他為難，他只要開心就好。”

他語氣中有種罕見的蕭瑟意味，把蘇铮鎮住了，他又回味了一番這句話，撇了撇嘴：“小叔這是佛系暗戀？”

莊心誠含糊地笑了笑，帶點自嘲意味地說：“我這是高級暗戀。你知不知道愛情分三個境界？”

蘇铮：“願聞其詳。”

莊心誠：“第一個境界就是純粹的喜歡，你想跟他黏在一起，願意傾其所能對他好；第二個境界就是占有，你想要擁有他的心還有他的身體，而且不能與他人分享；第三個境界就高級了，大概就是守護吧，不管他跟誰在一起，只要平安喜樂，你就心滿意足。”

蘇铮啞口無言。他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卻一時不知從哪裏反駁。

兩個人又并肩走了一會兒，蘇铮才又說：“……反正我是做不到的，真能看着愛人在別人懷裏，還心滿意足？說這話的人不是腦子進水的傻子就是胡說八道的騙子。你告訴我這是哪個自稱情感專家的騙子說的，我上網實名噴到他媽都不認識他。”

莊心誠眯起眼睛，屈指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這是我說的。”

蘇铮：“……啊哈哈哈哈，小叔啊，”他回頭看了看，誇張道，“咱們怎麽走出這麽遠的距離了？你的車不是在那邊嗎？”

不經意間，他們确實已經走出一公裏還多了，吃飯的地方本來離蘇铮的出租屋就不遠，又無知無覺往這個方向走了這麽久，蘇铮再走幾步就到家了。

莊心誠看看後面又看看前方：“既然都到這了，我陪你走回去吧，一會兒再讓司機過來接我。”

因為剛才失了言，最後這段路蘇铮沒有再問問題，但他也沒閑着，他跟在莊心誠身後踩他的影子，還自得其樂地數着自己踩中的步數。

“小叔，”蘇铮一邊蹦蹦跳跳一邊說，“小時候你帶着我跟哥哥玩兒，你說誰踩你的影子踩得多，就給誰零花錢，你記不記得？”

“記得……明面上是天天贏，但我暗地裏給了你更多零花錢啊，要補足天天的那一份，還要安慰你受傷的心靈……”這時候他們已經快要走到樓下了，莊心誠一擡頭就看見蘇铮的屋子亮着燈，那棟樓有很多窗口都透出燈光，渲染出市井的煙火氣。

莊心誠心想，這麽多燈火裏有一盞是屬于蘇铮的，就算不是他點亮的，也值得高興。

莊心誠看着蘇铮的窗口，說：“看來小圓已經回家了。”

蘇铮随口說：“他這兩天就沒什麽事幹。”

莊心誠笑道：“等你的工作室步入正軌，他就有的忙了。你們不打算換個房子嗎？這裏環境也太差了。”

蘇铮想了想：“等掙了錢再說吧，不急，而且現在我們和鄰居們關系好，小圓每天可高興了，他舍不得搬走。小叔不用費心。”

莊心誠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到了樓下，蘇铮跟莊心誠告別，莊心誠指了指他的手：“給我吧。還要把垃圾帶回家嗎？”

蘇铮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還拿着吃空了的酸奶杯，一路上沒見到垃圾桶，他拿在手裏都忘了。

蘇铮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空碗遞給了莊心誠，肌膚相觸的時候，他使壞撓了撓莊心誠的掌心。

有一瞬間，莊心誠很想握住拳頭抓住蘇铮的手指，但最後他還是沒有，他看着蘇铮轉身跑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