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試鏡（五）

看現在曲遙這個糟糕的狀态，再加上琛哥被抓的新聞，蘇铮自然就把兩件事聯系到一起了，看來曲遙已經跟琛哥他們扯上關系了，蘇铮還替曲遙惋惜了一秒鐘，本還想着這一世，這漂亮小哥哥也許還沒陷進去呢。

其實琛哥的客戶很多，圈子裏嗑藥的也不只曲遙一個，所以曲遙雖然擔心，但或許還有僥幸心理，覺得最壞的情況不會發生。

只可惜他倒黴，琛哥一進去，就牽扯出證據指向他，他不僅自己嗑，還介紹、容留他人吸毒，正趕上有關部門要整頓圈內歪風邪氣，就把他殺雞儆猴了。

蘇铮此時再看曲遙，就覺得他頭上仿佛出現了一個“死亡倒計時”，前途盡毀就在不遠處了。

蘇铮不打算同情他，自己做的自己受着吧。

這時，從練功房出來一個副導演，讓所有候選人都進去。

這個練功房三面鏡子一面窗子，窗前擺着長條桌，莊心誠坐在中間，他今天穿得很随意，剩下的應該就是副導演、制片、編劇、助理等人，桌子旁邊和牆角還架了攝像機。

莊心誠沖候選人們微笑點頭，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到蘇铮這裏的時候，他沒有多餘的停頓。

蘇铮知道，他既然和大家一起面試，小叔肯定一視同仁。

面試分為幾個環節，先是自我介紹，然後是舞蹈展示，最後才是最重要的試鏡環節。

他們被分為兩兩一組，拿到的是同一段劇本，分別扮演男一男二，蘇铮和曲遙分到了一組，蘇铮演方晨，曲遙演葉小。

這分組都是莊心誠見了候選人之後親自定的，他記得蘇铮說過對方晨感興趣，就随了他的心意讓他試試看。

正式試鏡前，有一段準備時間，大家各找地方，和自己的搭檔對戲。

蘇铮主動去找曲遙，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以後的事不管怎樣，現在的試鏡都要認真對待，他既然和曲遙一組，肯定要好好合作。

但曲遙只是很敷衍地“嗯”了一聲，不耐煩地說：“你等會兒，我有點事。”他冷着臉說完，就匆匆走了。

反正知道曲遙就要倒大黴了，蘇铮也懶得跟他計較，他正好得空去樓下抽根煙，沒想到剛走到樓梯間外，就聽見裏面傳來曲遙的聲音。

曲遙在跟經紀人抱怨：“不是都定了我演方晨嗎？不是說今天來就是見一下莊導？為什麽又要試戲？還讓我試葉小？”

經紀人勸慰他：“試一下男主不好嗎？你要是表現好，争取一下男主也不是不可能，你怎麽這麽沒耐心？”

曲遙嘆一口氣：“莊導早說了男一要新人，再說男一那個人設很好嗎？我才不稀罕，根本一個渣男，跟兩個女人一個男人糾纏，我要是演了，粉絲們要怎麽想啊……那些本來罵我渣男的黑粉又要高-潮了……”

經紀人無奈道：“這不是也沒定讓你演嗎？你今天怎麽了？還沒發生的事你擔心什麽？再說了，這是莊導的愛情文藝片，不是偶像劇，你在乎什麽人設？人設越是複雜，演員越有發揮，你懂不懂？”

曲遙不說話了。

蘇铮見裏面沒動靜了，他就想閃身離開，沒想到剛一轉身，樓梯間的門被猛地推開，曲遙出來了。

“你在這幹什麽呢？”曲遙沒好氣地問道。

蘇铮轉過頭：“我路過。”

曲遙撇了撇嘴，說話像吃了炮仗似的：“你臺詞都背好了嗎就閑逛？沒時間了知道嗎？趕緊過來跟我一起對戲。”

蘇铮：“……”這特麽是倒打一耙啊！

曲遙丢下蘇铮徑自往前走了，他的經紀人随後推門出來，他大概聽見了曲遙的混話，看見蘇铮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曲遙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別介意啊。”

蘇铮才不會介意，心說他現在心情不好，以後還會更不好呢。

他充滿同情地望着經紀人：“您手底下還有別的藝人嗎？”

經紀人被他問得滿頭霧水：“啊？有……有啊。”

蘇铮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曲遙印堂發黑，流年大兇，沖克太歲，近期定會有牢獄之災。……您還是着重培養別人吧。”

“什麽？……你什麽意思？！”等經紀人反應過來，蘇铮已經大步走了。

……

試鏡正式開始了，小組輪流進去，蘇铮他們是最後一組，任陽是倒數第二組，蘇铮注意到，任陽出來的時候滿面笑容，看來是發揮得不錯。

要試的這段戲，是葉小帶着孩子回到S市，重新跟劉諾在一起之後，方晨約他在以前一起跳舞的酒吧見面。

這也是葉小和方晨時隔兩年，再度相見。

為了營造酒吧的氣氛，現場放了音樂，道具包括一張桌子和兩把高腳凳，桌子上放着兩只酒杯。

“開始吧。”副導演說。

現場除了莊心誠的助理和這個一直跟着莊心誠的選角副導演，沒人知道蘇铮和莊心誠的關系，這已經是最後一組了，而且裏面有曲遙，大家就有些不耐煩，心想這曲遙基本已經定下來了，這蘇铮又是誰？估計就是個給曲遙搭戲的吧。

于是制片面無表情地催了一句：“快點吧，時間不早了。”

蘇铮演戲不緊張，但讓莊心誠看着他演戲，他就忍不住緊張了，被這樣一催，他就更緊張，下意識地望向莊心誠。

莊心誠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把手放在胸口，悄悄地比了個大拇指。

蘇铮心領神會，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小石子輕輕敲了一下，他想起小時候莊心誠陪他參加學校的運動會，在他上場跑一萬米的時候，莊心誠也是做這個手勢鼓勵他的，他每跑完一圈，都能看見莊心誠在場邊等着他，把大拇指放在心口，他跑到快斷氣的時候，想的也是小叔還等着他呢，他不能讓小叔失望。

蘇铮轉回頭，很快進入了狀态。

……

“你終于還是回來了……”方晨一眨不眨地看着葉小，聲音有些沙啞，眼睛中湧動着濃到化不開的情緒，他小心翼翼含着期待，又刻骨銘心懷着憎恨，這個男人他深愛多年，他看着他為了錢跟了女老板，又看着他為了找回自尊離開劉諾跟貝貝遠走高飛，而現在……孩子都有了。

“孩子病了，我需要錢，我沒辦法……”葉小沒有勇氣直視方晨的眼睛，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手微微顫抖，酒順着嘴角流進脖子裏。

“呵，”方晨笑得七分苦澀三分嘲諷，“你總是這麽說，你沒辦法，其實你就是想用‘沒辦法’來麻痹自己罷了。你騙自己跟着劉諾不是因為錢，你又騙自己和貝貝私奔都是為了愛，其實你誰都不愛，你只愛自己，可惜連自己也愛不好，你什麽都想要，卻什麽都沒得到，這是報應。”

“我現在只愛我兒子，”葉小擡起頭，眼神由惘然漸漸變得兇狠，他盯着方晨，“我要給他治病，你別來煩我。”

方晨被“你別來煩我”這幾個字刺痛了，他眼中轉瞬閃過憤怒不甘，他貼近葉小耳邊，輕輕地，堅定地說：“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是不是挺累的？萬一劉諾知道那孩子其實是你跟貝貝生的，她會怎麽樣呢？她還會把孩子當親生的一樣疼愛嗎？她還會讓他住最好的醫院，給他最好的照顧嗎？”

葉小一把揪住了方晨的衣領，因為情緒激動而雙眼通紅，他咬牙切齒地質問：“你要幹什麽？！”

說出了那些充滿惡意的話，方晨反而輕松了，他毫不畏懼暴怒的葉小，而是就勢把他的頭攬了過來與自己額頭想貼，緩慢而決絕地說：“你知道的，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答應我，我就替你保守秘密，好不好？”

但随着這句話說出口，方晨眼中原本執着閃亮的光芒卻消失了，因為他知道，不管結果如何，他威脅了葉小，他們之間的感情就不可能再純粹了，他們回不到過去了。

……

他們表演的過程中，桌後衆位考官的反應也有很大變化，其實從蘇铮一開口說臺詞，制片編劇等人就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身，目光齊刷刷地釘在蘇铮身上不能動了。

大概期望小，所以驚喜大吧。

其實曲遙也不是完全沒有演技，只是他對葉小這個角色本來就沒準備，而且今天狀态不好，跟蘇铮對戲的時候，一直在被動反應，被全程壓制，以至于所有光芒都集中到了蘇铮身上。

制片越看越驚喜，像撿到一個大寶貝似的，他轉頭想和莊心誠分享：“莊導，這個叫蘇铮的演員很不錯啊……”

然而話說到一半，制片就愣住了，他見莊心誠一邊看着表演，還一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更奇怪的是，他寫的東西不是對演員的評價，而是——

--你知道的，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答應我，好不好？

--好，我也愛你，我答應。

制片：“……？？”

這第一句話不是蘇铮剛剛念的臺詞嗎？

莊導這是幹什麽呢？随手默寫？改劇本？還是想起什麽往事，代入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