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十四）

鄭冰解開碧鳥腿上纏的布帛，掃了一眼，啧啧道:“年九珑問我們何時出手讨伐乘鸾塢？他要入夥。”

鄭炎拂袖起身，走到鄭冰身邊盤膝坐下，拿過鄭冰手中布帛，垂眼看了看內容，龍蛇狂舞任性暴躁的一行字，一看便知寫這字的人已經怒不可遏，氣急敗壞了。

鄭炎将布帛攥進掌心裏，布帛燃起一縷黑色火焰，燒成了灰燼，随風而散。

“你的毒傷如何？”鄭炎問。

鄭冰想了想:“會妨礙我運功調息，我現在功力不過平時的七成。”

說罷，懶洋洋抻了抻筋骨，翻身坐起來，靠在鄭炎背後，哼笑一聲:“不過，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派人搜集情報，我連夜趕了幾天，把乘鸾塢的地形圖給畫出來了，裏面有九曲連環塢，殷乘鸾那老鬼的主殿在九層保護的最中心。”

鄭炎問:“你打算出多少人幫我。”

鄭冰挑眉:“我有多少出多少呗，這還用問？”

鄭炎垂眉低聲道:“你變大方了。”

鄭冰靠着他笑笑:“算你欠我的，我記賬上了。你先欠着，慢慢還。”

鄭炎冷漠道:“別指望我感恩。”

鄭冰嘴角微揚:“算你這些天忙前忙後為我解毒的報酬。不過話說回來，這一去能不能活着回來還難說，那刀疤臉莫懷誠的功夫與哥哥相差恐怕不多，再加上乘鸾七十二劍和乘鸾塢無數門客……啧，不敢說啊。”

鄭炎嘆息道:“你身上毒傷未解，你不必去。”

鄭冰道:“那可不行，我是你兄長，這是大場面，我不去算怎麽回事兒。江湖中人要把我鄭冰看成什麽？”

兩人略沉默，同時思考一個問題。

哥哥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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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炎道:“哥哥肯定會阻止我們，他想為我們報仇，我看到他半夜在滴腕中血養他的刀。”

鄭冰托腮思忖:“說真的我們不應該瞞他。但我又不想讓哥哥有閃失。”

“殷乘鸾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居然想當哥哥岳父……我想想都惡心，我一點也不想讓哥哥踏進那惡心地方一步。”

鄭炎反問:“萬一哥哥答應呢。”

鄭冰嗤笑:“怎麽可能，你當哥哥是瞎的？殷家閨女比我美嗎？”

鄭炎認真回答:“沒有。”

鄭冰:“比我有錢嗎？”

鄭炎:“沒有。”

鄭冰:“比我有權勢嗎？”

鄭炎:“沒有。”

鄭冰:“比我活兒好嗎？”

鄭炎:“那不一定。”

鄭冰:“……”

鄭炎皺眉道:“他們大概會用解藥逼迫哥哥就範。之前那次就是如此。”

鄭冰冷笑:“他敢。傳信給年九珑，讓他召集人手，三日後子時，九曲連環塢外會合。”

鄭炎點了點頭。

兩人回了給哥哥獨自開辟出的藥房，哥哥今天心情不錯，坐在藥爐旁給小泥爐扇風，庭院裏藥香彌漫。

鄭冰先蹦噠進來，抱在影十一腰間，黏糊糊不松手，又抱又親，尾巴猛搖:“哥哥！好想你啊快親親我！親親我親親我。”

鄭炎坐在影十一身邊，安靜地擠着哥哥坐。

影十一揉了揉鄭冰腦袋，騰出一只手拿過一瓷瓶，倒出兩枚碧色藥丸。

“吃了這個。”影十一分別喂到兩人口中，囑咐道，“我研究了很久，發現這碧鱗毒可以壓制抵禦，一顆藥可以堅持七日，多服幾次或可解。”

鄭冰咽了藥丸，耍賴似的埋頭撒嬌:“哥哥，好苦啊好苦好苦，要哥哥親親才能好……”

影十一懲罰似的拍他頭:“胡說八道，這藥外皮是山楂，怎麽會苦。”

鄭炎也吃了一粒，舔了舔嘴唇，感覺舌尖還餘留着哥哥指尖的溫度。

“哥哥……我們想與你商量件事。”鄭炎猶豫道。

影十一一邊收拾藥爐，一邊随口道:“說吧，只要不是打算領人闖乘鸾塢就行。”

鄭炎一噎。

鄭冰嘴角抽了一下，一臉尴尬笑意，摟過影十一哄道:“哥哥……你過來我跟你說……”

影十一不明所以，離近了聽鄭冰想說什麽。

根本沒想到，脖頸上驟痛，被鄭冰一手刀砍在後頸上，當即昏了過去，倒在了鄭冰懷裏。

影十一一向對鄭冰鄭炎半點防備也沒有，鄭冰突然出手，他根本猝不及防。

鄭炎瞪大眼睛，一把推開鄭冰吼道:“你幹什麽！”

鄭冰無奈道:“嚷嚷什麽，我又沒下重手。快，把哥哥藏到雲清宮密室裏去，點上鎮靈香，等我們回來再放他出來。”

鄭炎有些猶豫:“之前哥哥因為這事罵過我了，會惹他生氣……而且我答應不瞞他……”

鄭冰瞥了一眼鄭炎，兀自抱起影十一出了庭院。

“你答應了我可沒答應，是男人就斷沒有讓自己夫人沖鋒陷陣的道理，我舍不得。鄭炎，你想讓哥哥護着我們一輩子？那我們在他眼裏永遠是個小孩子。”

三日後。

雲清宮密室中點了鎮靈香，有安神用途，又沒有任何副作用，讓影十一安穩昏睡了三日。

若不是影十一內功深厚，恐怕要睡到這一爐子鎮靈香全燒完才能醒過來。

影十一忽然驚醒，發覺這地方完全陌生封閉便覺出不對，再看地上鎮靈香的灰燼，猛然醒悟——

八成是那兩個小鬼背着自己跑出去找殷乘鸾報仇了。

影十一氣得頭疼，用力砸門，發覺密室門鎖死了，頓時咬了咬牙，猛然翻身一躍，右腿橫掃，只聽一聲巨響，那密室石門的銅鎖竟直接被影十一一腳踹碎了。

影十一從烏煙瘴氣中緩緩走出來，先在雲清宮頂斷崖之上，含着指尖吹出一聲尖銳悠長的哨音。

許久，天空中傳來一聲凄厲渺遠的鷹嘯。

不多時，一頭巨大兇猛的雪翼金雕落在影十一面前，足有一人來高，颔首聽命，訓練有素。

這金雕粗壯的腿上套着一金環，環上鑲嵌齊王府的天香牡丹紋。

這是齊王府十三鬼衛中影十二馴養的金雕，自十三鬼衛相繼退役隐沒山林之後，這金雕便充當了十三人相互聯系的信使青鳥。

影十一撫摸着金雕的羽毛，将一封手書扔進它腿上信筒之中。

信中道:

“金雕傳信，見信如晤。諸位兄弟，今後若有受乘鸾招攬，坐鎮于江南殷氏門下者，便是與我影十一過不去。”

金雕長嘯，展翼同風而起。

一夜間，不僅十三鬼衛聽聞影十一與乘鸾塢勢不兩立不共戴天，便是周遭武林門派，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十三鬼衛的報複和乘鸾塢許諾的利益比起來，孰輕孰重，無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