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

山澗孔雀鳴，清泉石上流，餘晖斜照，孔雀山莊。

距孔雀山莊數十裏處，洵州郊外，滿地陳屍。

影十三一襲雪白薄裘滿是斑駁血跡，一手垂着，手中玄鐵小扇不斷滴着血，雙眼布滿血絲，早已失明的左眼因為怒火中燒而從淺灰變得血紅，整個人殺氣騰騰，嘴角笑意被煞白臉色代替，猶如地獄爬出的厲鬼。

他緊緊攥着小扇，指節發白，怔然站了許久，忽然反身離開這堆屍地，踏着滿山飄零紅葉，進了一處谷地。

孔雀山莊的小莊主年九珑正在幽靜深谷中盤膝而坐，唇色蒼白，腹上纏着幾圈藥布。

影十三飛身回來，手裏還提着一只順路打的野兔，随手一扔，飛快走到年九珑身邊坐下，褪下、身上薄裘給年九珑披在身上。

年九珑緩緩吐息，睜開雙眼，看見影十三安靜坐在身邊看着自己。

“三哥，我叫你別去追他們……我沒事兒。”年九珑扶着肋骨，一手把身上薄裘給影十三裹回去，抹了抹他臉上的血污，關切道，“沒受傷吧？”

影十三吸了吸鼻子，伸手摸了摸九九肋下，哽咽問他:“還好嗎？不知道他們從哪得來的消息，居然知道你腹上有舊傷，圍攻偷襲……”

年九珑這心疼得不得了，忍痛把影十三往懷裏摟了摟，親了親他眼角，哄道:“三哥別難受啊，舊疾複發而已，真沒事兒。”

孔雀山莊的小莊主在洵州郊外被一群殺手圍攻埋伏，對方似乎根本不打算留手。

年九珑肋下有舊傷，那群殺手便盯準了他傷處，招招致命。

情急之下年九珑燃了一根孔雀翎向山莊求救，一時數位山莊殺手前來援救，卻沒料到對方派來這麽多人。

千鈞一發之時，影十三提着他那把袖中扇忽然出現，屠盡了來犯之人，追殺殘黨數裏，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這才查出這群人是受了乘鸾塢的委托。

影十三無奈自責道:“我該陪你一起出來，我以為這麽近不會有事，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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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九珑捏了捏他臉蛋:“怎麽會怪三哥啊，是殷乘鸾在剿滅靈湄山，他怪我不出力，來殺雞儆猴了。”

“孔雀山莊名為六國四大殺手院之首，我剛剛上任，山莊空虛，殷乘鸾是想拿我立威，取代孔雀山莊。”年九珑攥了攥拳頭，眉頭緊皺，“不知道鄭炎那邊怎麽樣了，聽說鄭冰中了碧鱗毒，我派人送了不少藥過去，他們還沒回話。”

年九珑咬牙切齒，壓着怒氣道，“殷乘鸾欺人太甚。再不還手，恐怕我們要被天下英雄看扁了。”

影十三半跪着給九九上了點藥，一邊低聲道:“我去找我十二位兄弟們……”

年九珑舔着嘴唇笑笑:“哪兒用得着勞動你們這十幾位大神仙啊，你們若是一起出山，別說滅一個小小乘鸾塢……滅一朝廷也夠了。”

說罷，吹了聲哨，一只碧色靈鳥振翅飛來，落在年九珑指尖。

年九珑從腰帶毒物囊裏揀出根朱砂，撕下一片藥布，狂草寫了幾筆，系在碧鳥腿上，輕輕一扔，碧鳥揚翼，朝着靈湄山方向飛去。

“在我地盤撒野，欺負到我頭上，我他娘的再能忍我就不姓年，操他祖宗。”

“三哥你怎麽不聽話，二話不說就殺出來，你可別有個三長兩短的讓我挂念着，聽見沒？”年九珑把影十三攬過來，給他理了理發絲，“至于嗎，不怕的。”

影十三搖頭避開年九珑的手，數落他:“你別以為你長大了，看不起我，不服管了，你跟你三哥還差的遠呢。”

“好好好。”年九珑把影十三抓過來親了親，安慰道，“我三哥還是以一當十的影衛。”

影十三糾正道:“以一當千。”

年九珑笑了，抱着他道:“當千當萬都是我家雁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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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湄山。

每日清晨，鄭炎在雲清宮頂靜坐修煉，周圍雲霧缭繞。

鄭冰坐在他旁邊一丈來遠吃早飯。

鄭炎閉目吐息，不耐煩道:“在這兒做什麽。”

鄭冰叼着小包子，搖頭道:“哥哥不準我在他身邊耽誤他配藥。”

鄭炎冷哼:“我也不準，滾出去。”

鄭冰不為所動，索性支着頭側身躺下了，悠哉道:“你我內功一寒一火，果真半點也不容。”

鄭炎冷眼看他:“你想說什麽？”

鄭冰嘴角一揚，露出兩顆虎牙:“不如咱們在床上給哥哥試試那個……”

鄭炎仍舊閉目:“……雲清宮乃道門聖地，污言穢語，你放肆。”

鄭冰若無其事躺着，忽然又道:“哎，鄭炎，這是你的鳥兒嗎？”

鄭炎耳尖一紅，終于忍無可忍，睜眼想揍他，忽然間看見雪松枝頭落了一只碧綠的鳥兒。

鄭冰招了招手，那鳥兒便振翅落在自己指尖，原是孔雀山莊送信的小山雀。

鄭冰一邊拆信一邊哈哈大笑:“鄭炎，你想什麽呢，雲清宮乃道門聖地，你這腦子裏也忒不幹淨了。”

鄭炎嘴角一抽，狠狠瞪着鄭冰這張明明跟自己一模一樣卻格外欠揍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