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貓吃老鼠

楚江王：“現在輪到黃老狗投點。”

黃老狗從喉嚨裏發出荷荷的笑聲, “我在陽間的時候，跟着的主人是書呆子。整天刷《53考題》，《黃岡試卷》, 《王後雄教材解析》, 無論考文學常識，還是數理化, 我都不怕的！”

黑貓警長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指甲刀, 神态悠閑地摩爪子, “就因為他廢寝忘食地做題, 忘記準備狗糧, 你把他咬死了。所以……你就下地獄了。咯咯。”

它諷刺地笑起來。

黃老狗朝它龇牙咧嘴，露出鋒利的犬牙，“賤貓，別得意！等會我就吃了你！”

說着用鼻子去拱骰子，咕嚕嚕——

它表面裝得不在意，其實心都吊到嗓子眼兒了。骰子滾到哪裏，眼珠子就滑到哪裏。

土撥鼠這次沒有喊偶數了，因為按照鬥獸棋的規則, 當自己和黑貓警長走在同一個方格內, 自己會被吃掉。而能夠幹掉黑貓的, 只有黃老狗。

它當然不會希望黃老狗現在就GG。

骰子停了下來。

【2】

偶數格。

黑貓警長收起指甲刀, 眼睛裏閃過一抹得意神色。

得意什麽？不管考天文還是地理，我都略知一二！

黃老狗如是想，龇着牙, 慢慢走到第二格上。

天降大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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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聽題。《搜神記》中，宋定伯把鬼賣了多少錢？】

A 、免費送的

B 、地府打折賣一送一

C 、200錢

D、 1500錢

它懵逼了。

《搜神記》是哪本教材？

宋定伯又是誰？

他為什麽要賣鬼？？

黃老狗生前的主人是個只讀聖賢書的呆子，根本不碰這些課外雜書。黃老狗見都沒見過，更別說答對了！

【倒計時5、4、3……】

老狗的眼神逐漸茫然，仿佛看見了小主人死前絕望的眼神。

小主人的遺言是什麽？

哦，它記起來了……

是“數學題還沒做完……我不能死……”

黃老狗想：“自從你上了高三，就再也不陪我玩丢球的游戲了。有時候還常常忘記給我準備口糧。既然做題那麽痛苦，我把你咬死了，不就解脫了嗎？我不是在解救你嗎？我這樣做是對的。我沒有做錯，為什麽要讓我下地獄，為什麽？！！”

它瘋狂地咆哮起來，想要逃離方格，一躍而起。

【2、1……】

與此同時，倒計時結束。從天上降下一只巨大的金色佛手，一巴掌将它拍到地上，活活壓扁了。

這還不夠，似乎為了懲罰它的恩将仇報，從地面升起一柄柄冰刀，像它當初發狂地撕咬小主人時地，撕裂它！

“啊啊——”它痛苦地尖叫，倒地打滾，想要躲避冰刀，然而冰刀有了自主意識，如影随形。

它看向黑貓警長，渾濁的眼睛裏滾下黃色的淚水，“救救我！你們快救救我！”

黑貓吹了吹漂亮的指甲，“連牛逼哄哄的狗兄都栽了，我小甜甜貓兄也愛莫能助哦。”

楚江王冷冷地看着黃老狗：“你主人求救的時候，你有停手嗎？他寒窗苦讀十幾載，一朝回到解放前。你死不悔改，尤以為榮。不是孽畜，又是什麽？！堕無間去吧！”

“啊啊——”

冰面裂開來，伸出千萬只鬼手将黃老狗拖入黑不見底的深淵中！

【佛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冰面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一起。

楚江王：“游戲繼續。現在黑貓警長投點。”

警長邁着優美的貓步，走到骰子面前，長尾有力地一甩，将骰子擲出去幾米遠。

自從黃老狗死去後，土撥鼠的腿就開始發軟。它神經質地盯着骰子，嘴巴一開一合，白色的門牙也一亮一閃，“偶數、偶數、偶數……”

唯一能夠制服黑貓警長的老狗GG，黑貓已經是場上無敵的了！能夠幹掉它，從而讓自己活下去的機會，就只有它走到偶數格上，被懲罰致死！

骰子停下來。

【3】

奇數格。

“哼。”黑貓高高昂起頭顱，踏到方格上。

楚江王：“輪到土撥鼠投點。”

沒關系！這次弄不死它，還有下次！

土撥鼠這樣給自己打氣，眼神裏閃過一絲厲色，捏緊拳頭上場。它走到骰子面前像抱玉米棒子似的抱起來，使勁往外一丢。眼珠子也跟着滾，心裏不住地祈禱：奇數、奇數、奇數……

翻滾的骰子停下。

【6】

偶數格。

On NO！！！

土撥鼠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黑貓警長卻驚呼起來，“土撥兄！你要贏了呀！”

土撥鼠苦笑，“事到如今，你何必再巧言令色地欺騙我？我早該料到這樣的結局。我吃人無數，罪有應得……”

黑貓警長打斷它的臨死遺言，指着随時随地準備跑路的葉策，“你看清楚！你投的是6點！正好到老虎那一格！老鼠吃老虎！即使你回答不出問題，死前也可以做個飽死鬼！”

土撥鼠順着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如此！

再說了，它也不一定會輸！指不定能蒙對呢？

土撥鼠頓時有了信心，雄風再振，露出白森森的門牙，虎視眈眈地向葉策走去。

“愚蠢的人類，即使你再強裝鎮定，今日我也要吃了你——桀桀”

葉策舉起手，對楚江王說：“我請求使用獎勵卡片，對象是黑貓。”

獎勵卡片？

黑貓警長與土撥鼠腦海裏都閃過一道白光。

對了，還不知道這人的獎勵卡片是什麽。

土撥鼠冷笑，想：那又如何？只要我土撥兄不死，爾等終究是我的餌！

楚江王點頭，揮了揮衣袖，一道金光拂過。

黑毛警長被傳送至6號格，土撥鼠的面前。

土撥鼠大驚失色，“怎麽回事？！你作弊！”

葉策無辜攤手：“木有。我是遵紀守法的紅領巾少年。”

這時候，大屏幕上顯示葉策的獎勵卡片。

【擁有此卡，能夠與任意一名玩家調換位置】

葉策：“貓兄。聽說土撥鼠喜歡吃獨食，你和黃老狗一根腿毛都分不到。那麽現在你可以肆無忌憚地捕獵了。”

鬥獸棋規則：貓吃老鼠。

黑貓警長無法壓抑自己的天性，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哦。喜歡吃人的肥美田老鼠。滋味一定比人更好！”

土撥鼠連連後退，臉色慘白：“你我兄弟一場，為何自相殘殺？”

黑貓不屑地冷嗤一聲：“你沒聽過一句話嗎？臉上笑嘻嘻，心裏MMP，都是表面兄弟！”

一旦涉及利益，塑料姐妹花、表面兄弟，統統繃不住，分道揚镳了。

土撥鼠想說：如果你吃了我，那麽場上無獸可以制服老虎！老虎無敵了！

然而喉管已經被喪失理智的黑貓死死咬住。

……

一場單方面的獵食結束。

黑貓趴在地上，勤勞地舔自己的爪子，将上面的鮮血一一舔去。

這時候，天降大屏幕，透出來的光線驚擾到黑貓。它吓得蹦起來，“怎麽回事？這該死的屏幕是怎麽回事？”

楚江王：“土撥鼠死前沒有回答問題。你吃了它，理當代替它回答。”

說完後，大屏幕也報出了題目。

【請聽題。以下人物中，哪一位死後由滿城青樓女子送行？】

A、 豬八戒

B 、法海

C 、李白

D 、柳三變

黑貓驚慌過後，鎮定下來。它還是有點文學素養的，知道八戒來自《西游記》，法海是個和尚，《靜夜思》的作者是誰。

至于柳三變？馬戲團演員嗎。

它哼哼幾聲，“我選B！”

葉策：？？？

他問：“為什麽選B？”

黑貓警長睨他一眼，神色不屑：“你懂個屁！和尚喜歡去青樓救風塵！”它已經腦補了一出狗血大劇。

法海去青樓救風塵，晉江作者都不敢這麽寫……

葉策頗為佩服。

【回答錯誤。接受處罰】

所謂處罰，就是處死。

當白茫茫的冰原棋盤上，只剩下一頭老虎，這個匪夷所思的游戲，也宣告結束。

楚江王：“恭喜你完成第二關挑戰。現在，你是繼續呢？還是就此放棄呢。”

面前出現七扇青銅門。

“唐淮星還沒好嗎？”

聽見他的問話，楚江王眼裏閃過一抹鱷魚的同情。

“堕入無間者，當受無量苦，無量劫。”

“六年前，曾有一名挑戰者。他屠戮九千九百九十九只惡鬼，三千三百三十名同道，才得以脫困。對了。他殺的那些惡鬼，可不是一般的鬼魂。他們是所有參與十八層試煉的修真者死後游蕩的亡魂。”

六年前？

那就是段千衡！

楚江王：“他們這些修刀道、劍道的，手上一旦沾了凡人的血，就再也走不了回頭路了。你那位朋友，如果能從無間地獄裏爬出來，不是惡鬼，也成惡魔。”

葉策終于明白一直以來的心慌感覺是因為什麽？

那是他的直覺。

還欲追問，楚江王連同珊瑚礁一并消失在原地。

***

通往無間地獄的光圈還存在着。

葉策試着走進去，又被一道無形的圍牆擋了回來。如此試了幾次，仍舊不得其法。着急也沒用，索性就先回到山洞裏。

唐三釣上來的魚還沒吃完。

他坐下烤魚，望着明滅的篝火，逐漸出神。

最多等到天亮，他就離開，前往第三關。

萬一……唐淮星身受重傷回來了呢？

那就等到後天吧。

他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倏地睜開眼睛，向洞口看去，搖搖晃晃地走進來一個衣衫淩亂的血人。

“唐淮星？！”

唐淮星的左耳微微動了動，向葉策坐着的地方走來，體力支撐到了頂端，膝蓋一軟，猛地紮進他懷裏。

至昏迷時，還握着劍。

“這麽燙？！”葉策伸手去解他的劍，摸到他手腕時，吓了一跳。

“別燒壞了，給你透透風。”他麻溜地将唐淮星的衣服解開，向旁邊取了一堆冰雪，準備敷到他脖頸上。

忽然餘光瞥到一絲黑線，敷雪的手一頓，掀開他的內衣，露出一道詭異的黑色符文。

他将手上的雪都撒了，去揭唐三的衣服，至全部剝下，發現符文已經遍布周身。

“什麽東西……”

這時候，唐淮星醒了。

葉策還來不及高興，唐三俊美的五官就已經扭曲起來，眼中透出嗜血的光芒，揮劍一斬！

淩厲的劍風撲面而至，葉策急中生智往地上一滾，屏住呼吸。他想，唐三聽不見，就不會砍人了。哪知劍鋒寸步不讓，一劍未去，一劍又來。

洞內劍影聯翩，葉策東滾西躲：“小瞎子，你冷靜點！”

唐淮星怒氣更盛。

整座洞窟搖搖欲墜，葉策率先爬出洞口，及回頭時，唐三仍舊揮劍亂斬，仿佛欲與冰洞同歸于盡！

不……

他就是想和冰洞同歸于盡！

唐淮星神色猙獰，但不是對葉策猙獰，而是對控制自己的心魔，負隅頑抗！

【別妄想毀滅我，我就是你】

“胡言亂語！”

【唐淮星，究竟是唐門重要，還是這個陌生少年重要？】

“他是唐門的人！”

【執迷不悟！】

“只求不誤！”

【以劍證道，就是以殺證道。唐淮星，你眼前之人，亂你修行。只要殺了他，你就可以劍道登頂，封聖成神！】

“閉嘴！“

他自言自語，神色可怖，手中的劍沒有一刻停下自毀。

大地劇烈震動，山洞崩塌在即！

“吐葉依松磴，舒苗長石臺。金堤不見識，玉潤幾重開。”

幾條翠綠藤蔓簌簌飛舞，迅速卷了唐三的身體，将他帶出洞窟。

轟然巨響過後，山洞夷為平地。

葉策上前接住他，沉着氣說：“唐淮星！你的劍是為了什麽而握？問問自己的心！”

唐淮星理智全無，手中旋轉的劍即将割破束縛他的藤蔓。

清心咒、清心咒……學校的清心咒是什麽……

腦中靈光一現，他認真而溫和地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在沒有光明的十八層地獄裏，緩緩升起一輪皎潔的月亮。那是照亮山河，照徹故人歸家之路的家鄉明月。

那是兩人曾經抵足而眠，窗外高懸的明月。

唐淮星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諾言。

【人為什麽要變心？我的心一直很堅定。握緊手中劍，守護唐門】

【他是唐門的人，我不會放棄他，也絕不放棄唐門！】

懷中人漸漸安靜下來，阖目睡去。

葉策也出了一身的冷汗，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餘光裏忽然瞥到一雙做工精致的紅靴，繡着金邊。

【你怎麽了？】

葉策擡起頭一看，卻是夢境中的先生

“你怎麽會出來？”

他避而不答。

【你懷裏的人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他是誰？】

“唐門三公子，唐淮星！不說這個了，你能救他嗎？”

先生無所不能，無所不曉，或許知道怎麽消除唐淮星身上的魔咒。

【他怎麽了。】

葉策将唐淮星的袖子撸起來，露出黑色符文包裹的手臂。

【他這是殺伐過重，血魔入體。這些仙修比不得你，沾了一點陰邪之氣，就容易胡思亂想。】

“那要怎麽辦？”

【以毒攻毒，以魔制魔。喂血給他喝。】

【你是母胎孕育，天生土長的神魔之子。世上沒有你所懼怕的邪惡，也沒有能威吓你的妖魔。你的骨血，能夠抵禦任何邪氛。】

看着他從善如流地切手臂，給唐淮星喂血，先生好心建議：【提醒你一句，唐門的小公子惹不得，碰不得，撩不得。】

怎麽好像未出嫁的姑娘？

葉策聞之一樂，“如果惹了、碰了、撩了，那又如何？”

【不如何。一輩子翻不了身而已。】

【唐門的人倔強得要命，即使把全身206根骨頭打碎，只剩一根脊梁骨，他也能撐起修真界的天地。唐家人從不求饒，也不後悔。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有骨氣不好嗎？”

【好。當然好。不僅有骨氣，還容易偏執。】

先生低低地笑了一聲，“你別把他逼瘋。”

葉策不解：“怎麽會？我疼他都來不及。這麽撒付付的小腦斧。”

為表衷心，連家鄉口音都冒出來了，即傳說中平翹舌不分的浙普話。

【那你可得好好疼愛他。別和我一樣，修為高到傲視群雄，情商低到路人憐憫。】

葉策滔滔不絕：“我已經把他當做好朋友、好兄弟了。絕不會背後捅刀子的。你放心！”

【……】

先生從袖子裏掏出一本便利貼，刷刷寫下一串鏈接給他。

“這是什麽？”

【淘寶店網址。你回到現實中，記得網購他們的鎮店之寶，以備不時之需。】

“這家網店叫什麽名字？”

【關愛菊花協會。】

“我又不種花。胖子倒喜歡拔仙人掌的刺剔牙。”

先生高深莫測地說：“他們家可不單單賣花。為了你好，別忘網購。”

留下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話，他就消失了。

***

唐淮星雖然昏迷着，但身上的魔符已經褪去。

不知道胖子他們進展如何。

葉策解下腰間的鈴铛，“嘟嘟嚕嘟噠噠噠，我在晉江玩泥巴。”

過了十分鐘，那頭才姍姍接電話：“喂？”

李君的聲音略顯疲憊。

“你們到哪了？”

“十一層地獄。剛剛結束一場星際大戰。你知道嗎？這裏居然有高達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