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渣攻賤受

“好險!剛才要不是唐心同學拉住我, 我就成落湯包了!”唐寶一邊擰幹衣服,一邊喋喋不休,“開壇做個法就能升仙?那我們還修個屁啊!愚民之愚, 誠不欺我也!”

唐心瞪他一眼, “好歹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即使不憐憫,又何必說風涼話?”

“沒攔着嗎?!”唐寶突然拔高音量, 激動地手指腦袋上綁着繃帶的圓圓臉弟子, “你看看湯圓, 去碼頭上攔着那些百姓送死, 他們倒好!不由分說把他揍了一頓!要不是師兄的命令, 我死也不來救這些狼心狗肺的蠢東西!”

看着異常沉默的圓圓臉弟子,生怕他腦袋被人打壞了,唐心憂心問:“唐圓怎麽了。”

唐寶沒好氣道:“任你被誤解,好心當成驢肝,也會自閉吧!”

唐心搖搖頭,唐圓雖然總一驚一乍的,但卻是他們幾個弟子中,最看得開的一個, 不會因為這樣就突然抑郁的。

他心慌得厲害, 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船行至災區, 漂浮在木板上的人欣喜若狂, 大叫道:“唐門……是唐門的人來了!”

小弟子連忙把他們救上來。

一些普通百姓劫後餘生,頓時熱淚盈眶,哽咽道:“活菩薩, 活菩薩!”

“可別這麽說。擔不起。你們長點腦子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回報了!”唐寶的刻薄依舊不留情面。

泰坦尼克號上,胖子舉着望遠鏡看着,說:“你故意讓唐三晚來一步,做這救世主、活菩薩。這招一下子提升了唐門的聲望和威信。高明啊!”

葉策白他一眼,“就你長了一張嘴得吧得!下令向登仙島全速前進。段千衡這個禍害,多活一秒,都是對人類的殘忍。”

***

行至天黑,泰坦尼克號到達登仙島的碼頭。

葉策吩咐道:“李君、胖子,你們載幸存者回去。留一艘救生船在這。等破了陣,我坐小船走。”

Advertisement

胖子:“李君回去吧。我同你一起。”

李君想陪他們走,但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群,老弱病殘四字全占。此時也不得不顧全大局,“好吧。我送他們回去。萬事小心,鈴铛聯系。”

唐淮星給每艘船貼上防風符、防漏水符,再三叮囑注意事項。

唐心問:“大師兄,你不和我們走嗎?”

唐淮星:“不破陣法,還會有更多的人犧牲。我去幫他們。你和唐寶照顧其他人。”

“包在我身上!”唐寶胸脯拍得啪啪響。

這次跟來救援的不僅有唐門,還有徒山醫宗的小護士。他們将大海上飄着的餃子都打撈上來後,馬不停蹄地救治。

唐寶行至半途才得空喝口水,往船艄一坐,掃視乘客,忽然瞪大眼睛喊:“湯圓呢?!”

“湯圓去哪裏了?”

一名小弟子邊包紮傷員,邊說:“可能我們船坐不下,上了其他船。”

……

葉策登島後,從口袋裏摸出搜靈球。這玩意兒方便得很,會自己飛,自動尋找靈氣最強的地方。

他将手掌攤開,搜靈球長出一對金色翅膀,飄到半空中,嗖地一聲紮進樹林裏。

“哎,跑慢點兒!”胖子火燎燎地吼了一句。

兩人迅速跟上,在林子裏橫沖直撞,也不知道走哪裏了,忽然來到一座石門前面。

搜靈球不斷地撞擊石門。

“估計這裏面就是祭壇。我找找開關。”

胖子撸起袖子,在門口兩頭雄偉的石獅子身上摸索着。他天生對機械情有獨鐘,對機關的靈敏度也比常人高。将獅子非禮個遍後,伸手塞進它嘴裏,揪住舌頭一拉。

咯噔一聲,門開了。

兩人神色謹慎起來,往裏走。

這是一條幽深的墓道,兩側長明燈燭火搖曳。約莫走了百米,出現一扇石門。胖子繼續上前找開關,敲敲牆壁,“聲音清脆就是空心的,可以嵌進去。如果都是嚴實的,那就在燈上找。”

敲了一會牆,發出的都是沉悶聲音。他轉向兩側的長明燈,就近扭動底座,咯噔一聲,門又開了。

葉策皺起眉頭往前走,“你不覺得太順利了一點?”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陷阱都沒碰到一個!”

胖子跟着進去。

這是一間空曠的主墓室,擺成祭壇的模樣。東西南北各懸浮着一根骨頭,黑色的水靈骨,白色的金靈骨,綠色的木靈骨,以及紅色的火靈骨。中間擺着一口玻璃棺材,裏面躺着昏迷的唐淮月。

胖子指着數:“慕容楣、段千麟、雲傾樓,唐淮月。這裏有五條骨頭,還有一根是誰的?”

嘀嗒。

一滴水珠掉在胖子臉上。

“下雨了?”

他摸了一把,将手指染紅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向上看。面色慘白的許琴琴倒吊在天花板上,肚子被一刀劃開,滴答滴答地流着血。不知道被吊了多久,血已經很少了。

“她是夜淩班的學生。靈骨資質不比這些修士差。”

葉策掐出藤蔓咒,将她放下來。

胖子把她扶到地上躺平。

葉策伸手去探她脖頸上的脈搏,收回手說:“神秘商店裏應該有急救藥品。”

許琴琴搖搖頭,虛弱地說:“金幣……全部……用完……”

她看上去就像一個高玩,又繼承了陳高的遺産,怎麽這麽快就用完了?

葉策問:“你買什麽了?”

她斷斷續續地說:“探查你……身份的……道具。你的……游戲……ID……”

“你查我ID幹什麽?我又不是天榜前十。”他猜測道:“段千衡是玩家,他要你查的?”

許琴琴閉上眼,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點點頭。

胖子恨鐵不成鋼,“你都說了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怎麽還偏偏相信最壞的那一個?!”

這種事又怎麽說的清楚?

她強打起精神,伸手抓住葉策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一個血印,吃力地說:“他的……目标是……你。你的骨頭……可以……快逃!”

“我的骨頭可以做什麽?”

許琴琴的聲音太小,葉策沒聽清楚。

然而她已經到了生命的臨界點,眼前走馬燈似地晃過一幕幕。十八年的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笑過哭過,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全部經歷了個遍。

要說沒遺憾,還是有遺憾的。

她忽然有了力氣,想質問葉策,考場那麽多人,為何偏偏救她?

但是開口的卻是決絕的離別話:“給我一刀!”

早晚是要死的,肚子破了一個洞,肋骨被人硬生生取走一條,現在拖着,更像是受刑。

葉策将胖子往前推,自己退了一步,說:“殺女人我手軟。”

胖子朝他吼:“老子不殺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手裏就被人硬塞了一把匕首。

許琴琴握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動脈上割。她嘴裏念念有詞,似乎是咒語,胖子竟然無法将手從她手裏抽回來。

他能感覺到抓住自己的這只手,有血的溫熱與肌膚的冰涼,而傳遞到自己內心的情感,卻是一個女人的狠心與決絕。

從前這柔軟的小手是用來握筆的,自從她被情人用鋼筆戳動脈之後,這手就專門提刀了。

縱使她有千萬般的不對,此時此刻,胖子也忍不住掉下淚。

世上就是有人,一個情字看得比誰都重。有些人為情成就大義,有些人為情成了變态。

葉策推了一把跪在前面淚流滿面的胖子,“行了。人都死了。你哭給誰看?再說,你不是信佛嗎?她這是解脫了,輪回去了。”

胖子嗚嗚咽咽:“她這麽壞,肯定下地獄了。不可能輪回的。”

“……”

葉策真心覺得胖子不是個說話沒有分寸的梆追,就是一個天然黑。

胖子抹抹眼淚,看他一臉淡然,問:“好歹也是同學一場,你怎麽都不難過的?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還放鞭炮慶祝沒人煩你了?”

葉策白他,“我死你都不會死。說什麽晦氣話!”

胖子說:“你要是死了,我肯定哭瞎了。”

葉策挑眉:“剛好。你和唐三去做伴吧。你們一個聾,一個瞎,組合就叫“麻辣小龍蝦”。

“我去你的!”胖子也被他氣笑了,環視四周,問:“段狗在哪裏?”

轟隆——

突如其來一陣強烈的爆破,從側墓室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葉策匆匆丢下一句,“把唐淮月抱出去”,往隔壁跑。剛踏進門,就被一陣雪亮的刀光劍影晃了眼。

段千衡仿佛早知唐淮星下一招會出什麽劍,游刃有餘地占閃避,出刀時盡占先機,淡淡嘲諷道:“看來無論在哪個時空,唐門劍法都一成不變。”

而在凝眉一瞬。

直來直往的劍,忽作漫天星雨,一時眼花缭亂,分不清虛實。

噗嗤——

一劍刺破段千衡護體罡氣,拔出時削下一條手臂!

唐淮星:“誰說不會變?”

段千衡向後急退數丈,皺了一下眉頭,“這不是唐門劍法。你不是唐淮星?”

“這就是唐門劍法。”唐淮星步步踏着殺意向前,滴血的劍尖直指他的心窩。

這時候,忽然從門口竄進來一個身影,張開雙手擋在段千衡面前,神色慌張地叫道:“別殺他!”

唐淮星認出這個聲音,低斥道:“唐圓,讓開!”

段千衡低低地笑起來,聲音磁性蠱惑:“唐淮星。葉策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早晚都會走。我有辦法将他留下來。你願意聽嗎?”

秘密驟然被揭開,葉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藏在袖子下面的手牢牢握緊匕首,緊觀戰局,準備随時随地給段千衡一刀。

但是唐三比他的動作更快,縱身上前,當頭一劍劈去!

段千衡不閃不躲,笑着說:“惱羞成怒了?可惜……剛才沒殺我,現在已經殺不了了。”

當——

劍與護體金鐘罩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一陣強悍靈能襲來,唐三被反彈回去。

段千衡從唐圓體內抽出奪情刀,看着他緩緩倒下,溫柔地笑:“殺死三千祭品,完成任務。你是最後一個,榮幸嗎?”

他長得既豔又妖,笑起來時禍國殃民,偏偏生來貴氣,就顯得異常漂亮。好像所有壞事,都做得理所當然。

唐圓眼神渙散,在看他,又好像不在看他,說話時有兩個酒窩陷下去,氣若游絲道:“別再用鬼道殺人……”

這不像是祈求,更像是一種叮咛。

段千衡沒由來地一陣心煩。他想問你是誰?話還沒開口,唐圓已經氣絕身亡。

感受兩道冷冽的視線如刀般射來,他擡頭輕笑,“我完成所有任務,受系統保護,你們無法殺我。”

葉策:“你的任務是三千人祭天。你故意設奪天陣,在大海上,九千人中殺三千個,易如反掌。”

“對。”他承認地很爽快。

“風鈴夜渡那麽多咒法,有一種叫瞞天過海。明明可以用紙人替身,你為什麽偏偏要選擇殺戮?”

他道:“做紙人要浪費我多少靈力?動一動嘴,這些人就會自動去死。省時,省力。”

葉策冷冷地看着他。

他笑起來,“好吧。以上帝的名義,我覺得自己壞透了!我的确喜歡殺人,尤其是風雲之巅的學生。天問,哦不對。是葉策。你能拿我怎麽辦呢?”

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籠罩住段千衡。

時空游戲正在傳送中……

他陰鸷的眼,緊鎖葉策,微微勾起嘴角,“goodbye little baby。”

……

段千衡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策上前抱起唐圓,手中一沉,詭變突生。

16歲少年嬌小的身體忽然變大,容貌也從稚氣變得成熟,相當得俊俏。

“你也是玩家?”

但是沒人能夠回答他。

長大的唐圓在他懷裏化成齑粉,灰飛煙滅。

【原來是你……】

耳畔響起一道深沉的嘆息。葉策轉頭去看,先生又無端地跑出來,眼神非常悲傷。

“你認識他?”

唐淮星問:“你在和誰說話?”他忽然神色一凜,“快走!”

話音未落,大地劇烈震動起來,泥沙俱下,地面裂開千丈深縫。

段千衡離開,奪天陣功虧一篑,靈氣失衡,地宮崩塌在即。

兩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一扇石門迅速下降,企圖将他們關在這裏。唐三身影極快,單膝跪地,橫劍擋住下降的石門。縱有千斤重,依舊牢牢抵住,給葉策留了一條逃生的路。

葉策倒地打滾,從縫裏溜出來,叫道:“你快撒手!”

胖子背着唐淮月從主墓裏跑出來,叫道:“不行!那塊石門是總開關。他如果松開,其他門都鎖死了!”

這時候,地板翻轉,露出隐藏在下面的陰毒陷阱。鋒利的鋼針,無情地刺破唐淮星的膝蓋,殷紅的血流了出來。

握劍的手腕上青筋緊繃,似乎要蹦出皮膚。

自始自終,他只說一個字:“走!”

胖子叫道:“我在主墓室裏看見了墓志銘!這座古墓埋的是一位仙人的道侶。為了不讓盜墓賊、求仙問道的修士打擾她的安眠,一磚一瓦都下了壓制靈力的咒語。他支撐不了多久的!我們先出去找人!”

因為透支靈力,唐三白色的眼紗上又新生血跡。

他好像感覺不到痛似的,眉頭也不皺一下。好像握着劍,就無所畏懼了。但也确實做到,只要握着劍,就絕對不讓葉策受一點傷。

胖子依舊在催促着。

葉策想,現在出去了,回來後唐三還活着嗎?

我要是走了,算什麽東西?

不過一座地宮,也能困住我麽?

一扇石門,比千妖萬鬼還恐怖嗎?

遠遠沒有唐淮星流出的血恐怖。

生平第一次,他心裏難過極了。

唐淮星感覺到身側徐來一陣清風,接着是令人耳根發燙,胡思亂想的聲音。

那人帶着笑說:“你已經是小瞎子了,可別再變成小瘸子。”

兩雙手一同發力。

沛然雄渾的靈能,幾乎震碎整座登仙島。

……

許琴琴用來自殺的匕首就是黑金。

完整的刀被刀王碎了,只剩下這一小塊鐵。她九死一生,從試煉地獄裏帶出來,被段千衡打造成匕首,又轉送給她。

絕世法器,說送就送,讓一個懷春少女,如何不心動。

葉策拿到黑金時,腦海中響起一道聲音【開啓支線任務,和唐三告別】

告白他會,在劍三裏,天天喊“網戀選我,我超甜“,從不紅臉。

告別就超綱了。

雲傾樓死,段千衡消失,蕭離沉入渤海。四大世家繼承人,只剩下一個愛慕唐三的李淩。

——當然掀不起風浪。

李君、胖子的任務都完成了。他們全部回了現實世界。只剩下葉策,對着唐三單薄的背影,長籲短嘆。

每次想開口,看見他長卷的睫毛,如玉的臉龐,忽然就不想說煞風景的話。

老師說得對,如果注定要分開,還不如不相遇地好。

愁死人了。

葉策把黑金交給唐三,讓他轉交給唐秀瑤,學習劍法。

唐秀瑤并未食言,毫無保留,将一身精髓,全部傳授于唐淮星。

他問:“世上最快,最鋒利的是什麽劍?”

唐三:“無情劍。''

“最強,最狠的呢?”

唐三沉默半晌,緩緩說:“有情劍。”

情愛會讓一個原本強大的人多出一條軟肋,但也能讓他為了保護這條軟肋不受傷害,從此變得愈加強大。

“今天就到這吧。你悟性高,再三五年就出師了。”唐秀瑤收劍,撩起衣服下擺往石凳上一坐,“聽說你要在姑蘇臺上舉辦宴會?”

“嗯。”唐淮星靜靜地擦劍。

“為什麽?”

“餞行。”

……

段千衡臨走前做了一件好事,不知道他怎麽蠱惑的,段老爹、雲老爹、蕭老爹都去參加祭祀儀式,死在了海上。

群龍無首之際,唐淮月以段家未過門的兒媳婦,段千衡的未亡人身份站出來,肩挑段、唐兩家。

又因雲傾樓臨死前,讓唐淮星照顧雲傾宇。雲傾宇成了唐三的幹弟弟。

海上救援,令唐門深得人心。

唐門如日中天,一家獨大。

終于成為第一仙門,不得不慶祝一下。

唐淮星準備在姑蘇臺上大宴賓客。

看着比老太太裹腳布還長的流水清單,葉策心疼得揪下小虎背上一撮毛,“敗家子!你要把唐門的老底花光嗎?”

唐淮星不會收禮,他走了之後,唐門會不會窮死?

與他的杞人憂天不同,唐小虎淡定地舔了舔禿毛的地方,仿佛在說“随便花”。

唐心見他愁眉不展,細細聽,竟然在擔心唐淮星和一幹小弟子日後餓死,哭笑不得,說:“唐門其實也沒有那麽窮。畢竟是千年名門。”

唐寶接話道:“大師兄那麽純情,我們也是怕他被居心不良的人騙走!所以在外人面前,總裝得,哦不是,總表現得很清貧!”

他對葉策說了掏心窩子的話,已經把他當自己人了。

葉策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說:“真好。”

真好,可惜我要走了。

但是這種煞風景的話,怎麽可以當着小盆友的面說。

姑蘇宴結束後,我就走。

他心裏想。

如此惴惴不安,終于到了那天。

史載“伍子胥象天法地,相土嘗水,為吳王阖闾造就人家盡枕河的水鄉澤國。”

“姑蘇臺之豔景,可謂是冠絕江南。”

舊姑蘇臺已經被勾踐大軍一把火焚毀了,唐門在舊址上新建了一個,專門用來祭天、宴請。

唐淮星宴請的不僅有百家修士,還有全蘇州城的人。

整整七天七夜,花燈如晝,煙火不熄,魚龍舞樂,通宵達旦。所有觀看煙火大會、花燈會的百姓、修士,笑語盈盈,眼睛裏的光,比星星更璀璨。

一對道侶前來敬酒,葉策認出他們是那天櫻花林中,互贈禮物的唐門弟子。

原來已經終成眷屬。

因為唐淮月說,凡是在姑蘇宴上訂親的人,婚嫁由唐門一手包辦。

“別搶,都有!都有!救命啊,唐心同學!你快來救救我!”

“我要這個!我要這個!”

唐寶負責發糖,幾名穿得破破爛爛的小乞丐圍着他,上蹿下跳。他覺得自己快窒息了,連連呼救。

唐心手裏捏着幾束煙花棒,有條不紊地分給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冷酷地拒絕:“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你還有沒有同門愛了?!”唐寶哀嚎。

從後頭伸過來一只瑩白的手,乍一看有點兒像女孩子,唐寶也就松懈了,挑了顆最大的糖果給他。

“謝啦!”

葉策将糖紙剝了,扔進嘴裏,嚼得吧唧響。

其餘小乞丐看見了,齊齊發動眼神殺,怒瞪唐寶,仿佛在說:“色胚!”

唐寶氣得跳腳,“你多大了,還吃糖?”

葉策回頭挑眉:“我要是不愛吃糖,怎麽會和你糖師兄一見如故?”

“不要臉!”

“略略略!”

兩個人像三歲小孩似的鬥嘴,路過一個抱小孩的美婦人,情不自禁噗嗤一笑,懷裏的小孩也咯咯直笑。

再沒有比天真稚子眼裏的星光,更美的煙火了。

……

葉策又從唐心那順了幾根煙花棒,登上九十九級臺階,跑到唐淮星身邊,想放給他看,又記起他是個瞎子,頗為遺憾:“你都看不見煙花有多漂亮。”

唐淮星道:“你看得見就好。”

他點燃煙花棒,在夜空裏揮舞着,像蝴蝶似的,說:“這次宴會很貴吧?”

唐淮星偏頭對他微笑,“是你,不貴。”

這場宴會為你而辦,再奢靡,都不覺得昂貴。

此時一道花火沖天,燦爛過後顯出幾個粉紅色的字:“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一輪皎皎滿月懸挂在天際,星雨亂落,迷了人眼。

唐淮星笑得比春風還溫柔。

即使葉策自诩沒心沒肺第一,此刻也如鲠在喉。眼睛莫名其妙地濕了,鼻子也酸酸的。

先生說的沒錯。

如果不能最後避免分開,還是不要太接近的好。

似有所感,唐淮星問:“你怎麽了?不喜歡嗎。煙花不漂亮嗎。”

“漂亮的。”

唐淮星笑着說:“一定沒有你漂亮。”

葉策趁沒人注意,擦了一把眼睛,甕聲甕氣地說:“不可以說一個男孩子漂亮。要說他長得帥!”

“嗯。很帥。”唐淮星從善如流。

對于葉策的所有事,所有話,他似乎都能輕而易舉地接受,包括他的不辭而別。

除了前三天将自己關在練功房裏,不聲不響,吓壞了唐淮月和一幹小弟子之外,他都正常地不能再正常。

唐秀瑤聽說葉策這個不要臉的狗東西撩完就跑,拔、屌無情,殺氣騰騰地沖回唐門,準備給徒兒一個愛的抱抱。

但徒兒早就自行修複創口,正嚴肅地練劍。

劍不冷,似乎還帶着那場為心上人舉辦的煙花大會的餘溫。

唐秀瑤卻莫名地眼眶一酸。他聽出了唐淮星的劍意。

——求。

“年輕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如果遇到了,他的話聽聽就好,別當真。”唐秀瑤摸着唐心的小腦瓜子,以過來人的經驗教育他。

唐寶哭的稀裏嘩啦的,捶胸頓足嘶喊“葉策這個天殺的”。

在最天真懵懂的時候,看了一場永生難忘的盛世煙花,從今往後再看其他的,都沒有當初的震撼,都覺得不及他。

可是人潮擁擠,一別無期。

……

7歲自毀雙目,20歲封閉五感,23歲劍道登頂。

唐淮星成了修真史上最年輕的劍聖。

又是一年6月招生。

新入學的小弟子天真又頑皮,下了課經過姑蘇臺,擡頭看見一個白衣翩翩的身影,問:“師尊在等人嗎?”

已經是長老的唐寶卻好像被點燃的爆竹,炸道:“他誰也沒等。誰也不會來!”

……

唐門的仙居名叫“曾照彩雲歸”,仙門裏流傳一句話,“似是故人來,曾照彩雲歸,彩霞滿天,從不落霞”。

“曾聽姐姐說過一個故事。八月十五,在姑蘇臺上敬伍子胥一杯酒,他就能滿足你一個心願。”

唐淮星将一杯薄酒灑向微波粼粼的吳江水。

唐秀瑤:“姑蘇臺上一杯酒,靜待故人彩雲歸。”

“這不是故事,是真的。姑蘇臺再造,就是唐門某位先祖,為了等待自己的道侶,和她重逢。”

唐淮星沒了聽覺、味覺、嗅覺、觸覺、視覺,所有的對話,都是兩人用劍靈交流。

唐秀瑤問:“你恨嗎?”

唐淮星不解:“為什麽要恨?”

“因為段千衡說過有可以留下他方法,而你沒有聽。因為他離開了你。”

唐淮星:“他在我心上,從未離開過。”

唐秀瑤靜靜地望着眼前人,從前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如今是一塊沉澱下來的美玉。

良久,他叮咛:“紅塵熙攘,人來人往,望你初心不負。”

“我的心一直很堅定。”

“那你求什麽呢?”

涼風起兮,櫻花簌簌而下,仿佛一聲嘆息。

……

他已成劍聖,登頂修真。

但畢生仍求一個天意成全。

一別之後,來日能否可期。

你我能否,再見一面?

櫻花樹下,有一人入眠。

偌大的雙人床上,有一人蘇醒。

【任務完成。獎勵30萬金幣。10枚星辰果實】

白忘陵揉着眉心坐起。一次卷軸任務,将人生百态,酸甜苦辣嘗了個遍。心裏頭亂糟糟的,既憤怒又無奈。

想着是現在就去那人宿舍,揪住他狠狠打一次屁股,還是在下課的時候,将他堵在小巷子裏,咬爛他的嘴。

唐淮星或許沒有白忘陵的記憶,但白忘陵擁有唐淮星的記憶。

他不是唐淮星,除了練劍對其他事一竅不通。他知道這種切入骨髓的感情是什麽。

歡喜是他,難過也是他。

想把最好的東西給他。

……

不能因為他離開就一蹶不振,要把最意氣風發的自己留給他。

……可去他媽的吧!

磨磨唧唧,才會讓他像泥鳅一樣滑走了!

白忘陵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将暴虐的情緒緩緩消散在恬淡的花香中。

唐門的櫻花其實不是正宗的櫻花。劍道極端,保持本心尤其重要。唐門與徒山祖輩交好,醫宗特地培育了一批能安神清心的花種送給唐門。這批花種外表像九重櫻花,骨子裏是藥,香氣比櫻花稍微濃郁,但絕不嗆鼻。

無論哪個時空,唐門和徒山都存在着,關系也大抵相同。

即使是現在這個時空。

白家和唐門是故交。白忘陵以劍入道,但校長說他是一把不知收斂鋒芒的殺人劍。因此讓他跟着唐門的人一起修煉。

為了不讓他成為變态,唐門送了他花種。

以往獸血沸騰的時候,吸幾口花香就好了,但現在卻無濟于事。

白忘陵一扭頭,就看見大屏幕還亮着。

對了,他開啓卷軸前在幹什麽?

好像是葉策戲弄他?

白忘陵将聊天框調出來,來自玩家天問的消息,顯示還未回複。

天問:上網不網戀,純粹浪費電……網戀選我,我超甜!要不咱倆處情緣?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說話人當時的人渣嘴臉。

白忘陵冷冷地勾起嘴角,修長的手指打字如飛。

白起:好。什麽時候見面?

……

從卷軸裏出來,葉策就睡了一個翻天地覆。

在副本裏待了這麽久,現實中才過了幾個小時。他只覺得身心疲憊,好像談了一場渣攻賤受的戀愛。

等迷迷糊糊地醒來,就看見大屏幕一閃一閃。

——來自玩家白起的消息。

【白起:好,什麽時候見面?】

葉策撓撓雞窩頭,打個哈欠,嘴裏咕哝:“好什麽?我說了什麽東西?”

他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點開聊天信息,其實也就潦草幾句話。

但是字裏行間透出一股濃濃的人渣味道。

他都能想象自己當初發那段網戀的話,模樣有多欠揍。

問題是,如果告訴白起,自己是開玩笑的,會被打嗎?

屏幕另一段的白忘陵心想:他如果說是開玩笑,我不打他。頂多用千年玄鐵打造一條狗鏈,把他拴在宿舍床上。

修真界每天都在少人,每天都有人死,有人失蹤。

誰會查到他頭上來?

誰敢查?

查到了又怎樣。

滅口罷了。

……

大夏天,在寝室裏的葉策忽然打了個哆嗦。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