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釜山行 (1)
他的效率很快。次日葉策下課回來, 對門的2號房就被攻占了,并且來一帶一。唐裕也腆着臉跟上門,住進了6號房。
說起來, 這些名門之後從小就認識。李君、李賜與唐寶劍也是熟得不能再熟。李賜很高興, 走過去和寶劍兄拉拉小手,然後攜手進入廚房, 讨論如何準備一桌豐富的晚餐。
胖子和李君竊竊私語, “這是入贅還是嫁過來?哦, 帶了個陪嫁丫鬟。”
李君說:“應該是入贅。”他覺得如果把“白忘陵已和葉策同居”的新聞登上學校的《今日頭條》, 報紙銷量能翻兩翻。
小李主編的腦袋瓜子裏“啪啪啪”地打起了算盤。
最惆悵的莫過于葉策。
他先回顧了一遍卷軸中的任務, 又去神秘商店逛了一圈,想着有沒有打折促銷商品可以撿漏。自從買了兩瓶增強劑後,他的金幣餘額只剩個位數了。等一切都忙完後,靜了下來。
他很想唐淮星,但每次白忘陵出現在自己身邊,這種思念就減弱了。他自覺不是gay,只是葷素不忌,看見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 嘴巴總要賤上那麽一賤, 看着他們雙頰緋紅, 含羞帶怯的模樣, 心裏美滋滋。
因為家教嚴格,倒也從來沒付諸實踐,并未對小姐姐動手動腳過。唯一混蛋的是, 仗着同為男兒身,調戲過不少純潔少年。
上嘴的大概也就唐淮星一個。
要說沒有愧疚,聽了先生的話,後知後覺地還是有所愧疚。
那天應該好好和唐淮星道別再離開的。
而唐淮星內斂,白忘陵強勢。兩個人唯一的相同之處,大概就是一身百折不彎的傲骨。
明明不是同一個人,他怎麽就接受得如此理所當然?
白忘陵究竟是想和他露水姻緣,還是認真的?
葉策想問,又不敢問。怕問了之後,承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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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末日動蕩之際,天長地久不是誰都能給得起。
倘若哪天出任務,自己不幸犧牲,以白忘陵較真的性格,會不會就傻乎乎地守一輩子活寡?
想想都覺得慘。
葉策關掉系統屏幕,身體向後躺到床上,雙手枕着腦袋,望着天花板發呆。這是一面能夠反射的鏡子,恰好照出心事重重的自己和戴着白虎面具的先生。
先生随意翻閱着《花花公子》的雜志,說:“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比你還蠢。”
葉策:“哦。願聞其詳。”
先生:“我師弟喜歡我,但我不曉得,還天天穿女裝勾引他。”
葉策撇撇嘴,“你好賤。”
先生:“修仙的混蛋觊觎風鈴夜渡的法術,想學習又不好意思開口,就整了一出宮心計。師弟為了救我,萬箭穿心。”
“我後來總想,如果我早就知道他的心思,就會減少出現在他面前的頻率,那樣會不會斷了他的念想,他會不會就不用死。”
“如果你對白忘陵沒有意思,就別這麽欲拒還迎。”
葉策沉默了半晌,忽然伸手捂住胸口,面目猙獰地說:“媽的,我良心痛!”
青春期的煩惱真是太折磨人了。既酸又甜,一想到最後的結果,又苦得要人命。
如果注定要分開,一開始就別在一起了。
可是誰能預示結局?
先生将雜志放回床頭櫃,說:“我叫你打聽唐将離的消息,你打聽了沒?”
“沒有。早忘到西伯利亞去了。哎呦——”葉策抱住頭,氣呼呼地看着收回手的先生。
“現在,立刻,馬上。去給我打聽!”
“去就去!”葉策跳下床穿上拖鞋,噠噠噠地踩着,來到廚房。
唐裕正在包水餃,臉頰上沾了幾坨白色面粉而不自知,嘻嘻哈哈地說:“等我學會燒那個佛跳牆,我就做給風螢吃。嘿嘿嘿。”
李賜将兔子饅頭蒸下鍋,擡頭看見葉策,問:“有什麽事嗎?”
葉策指了指唐裕,“我找他。哥們,你是唐門的人,對嗎?”
“對呀。幹嘛啦?”
“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
“唐将離。你認識嗎?”
唐寶劍将水餃放到盤子上,“那是我爸的太爺爺。我該叫什麽?我也不曉得。”
似乎是這輩人的通病,親戚出了三代,就不曉得該怎麽稱呼了。
“哦。那他還健在嗎?”
唐裕搖搖頭,“早不在啦。靈堂裏都擺上他的牌位了。逢年過節,爺爺拉着我去磕頭,從不落下!”
李賜忽然愣住了,呆呆地指着葉策,讷讷道:“你怎麽了?”
唐裕擡起頭,驚道:“卧槽。你哭什麽?”
“啊?”葉策眼神茫然,擡手摸了一把臉,濕漉漉的。
“我去!”他捂住臉,立刻從廚房逃了出來,回到房間裏關上門。
先生坐在沙發上,背着他,默默抽泣。
葉策簡直要給小哭包跪下了,抓狂地問:“你哭什麽?你怎麽這麽喜歡哭啊?你……我前世該不會是個妹子吧?”
他扭頭,兇神惡煞地吼:“我媳婦死了,我哭一哭也不可以嗎?你他媽給我閉嘴!”
“哦。”葉策雙手插兜,靠到牆上,突然想到什麽,問:“唐将離是你媳婦?”
雖然先生不肯告訴自己前世是誰,但只要知道唐将離的相公是誰不就成了嗎?不對呀……唐将離是個男的啊。
霧草?
他前世也是個基佬?
先生哭一會就消失了,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和唐将離綁了永生永世的姻緣線,如果他已經死了,那麽白……總之你好好對待白忘陵吧。”
葉策一臉懵逼。
什麽叫永生永世的姻緣線?
這是死了也不放過你嗎?
他亟需知道有關唐将離的事跡,而沒有人比坐擁情報部門的李君更清楚。
他拉開房門來到客廳,李君、李賜、唐裕正在竊竊私語,見他出來了,都噤若寒蟬。
葉策眯起眼睛問:“誰又在背後說我帥?”
唐裕伸手勾住李賜的肩膀,和他轉身往廚房走,“那個佛跳牆,是先放鮑魚還是海參?”
李君心裏藏不住話,三言兩語就把發小出賣了,“寶劍說你打聽唐先生的事,聽到他仙逝的消息還哭了。怎麽,你和唐先生有淵源嗎?”
問得好不如問的巧。葉策順勢說:“你曉得他的對象是誰嗎?”
李君撓撓頭,“唐先生的道侶是葉校長啊。”
“哪個葉校長?”
“葉長箋啊。”
“……”
蛤?
李君喋喋不休地說:“他們兩個也挺傳奇的。原本雲水之遙和風鈴夜渡就水火不容,唐先生是雲水之遙的學生會長,又是唐門的繼承人,偏偏特別喜歡他。後來,兩人攜手開辦風雲之巅。”
“唐将離怎麽死的?”
“葉校長失蹤後,他自行兵解。舟校長說他全身都化了,連一根腿毛都沒留下。哎,你怎麽又哭了?你別走啊,你還沒告訴我,你和他什麽關系呢!”
***
道侶兩字,先是同道,再結為伴侶。
葉長箋修魔,唐将離修仙,兩人怎麽搞在一起?
“周易有言,天下殊途而同歸,百慮而一致。
“大道三千,仙道、魔道、人間道,都同歸于天道。我和他只是走的路不同,最後得證的都是天道。這就是殊途同歸。”
“他能理解你的想法,你的志氣,你畢生所求。當然,你也能明白他。我和他既是道侶,亦是知己。”
士為知己者死。
是以,唐将離義無反顧地殉情了。
葉長箋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手裏捏着一張面具,遙遙望着東方。如緞的長發披散下來,僅僅一個側面,都風華無雙。
或許是修魔的緣故,長相與氣質都有些妖冶。但勝在眉宇清澈,不會讓人心生厭惡。
葉策想叫他不要太難過,又覺得說這種屁話沒什麽意思。上輩子的事,他也記不太清了。夢裏面,葉長箋大多是讓他學習,關于情愛的事,少之又少,幾乎沒有。似乎被他刻意封印起來,一碰也不能碰。好像碰了,就會心如刀絞。
能讓前世的自己魂牽夢萦的人,是個怎樣的人?
“唐将離好看嗎?”
“好看。”
“有多好看。”
“他和唐淮星長得一模一樣。”
“……”
“那一定非常好看了。”葉策摸摸鼻子,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你手裏的面具是白老虎吧。”
“嗯。他送我的。他的元神是白虎。”
葉策:“東北産的啊?”
“天上出口的。四神獸之一,白虎。”
“……人獸戀啊。挺重口哈。”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葉長箋撩起眼皮,晃他一眼,“你真欠揍。”
葉策道:“人死不能複生。難過也沒用。還不如收拾收拾心情,整裝出發。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去尋找森林了,回見!”
這對苦命鴛鴦的事更堅定了葉策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的決心。他打開房門,看見站在外面的白忘陵,吓得登登登倒退幾步,差點以為自己的龌龊心思要被抓包。
白忘陵走進來,将門帶上,看着他問:“要去哪裏?”
“……”
總不好說打算去漂亮小姐姐、小哥哥多的教學樓逛幾圈吧。
他不說話,白忘陵也沒追問,上前幾步,把他摟入懷裏,伸手撫摸他的眼角,問:“哭過了?”
“沒有。”
“撒謊。”
“眼睛都紅了。”
白忘陵低頭親吻他泛紅的眼角,撲鼻而來的恬淡花香幾欲令他目眩神迷,眼前仿佛出現一片缤紛缥缈的九重櫻花林。
有一道玉樹般的身影,身着藍白道袍,迎風而立。
他情不自禁地脫口:“唐……”
唐淮星還是白忘陵,或者是唐将離?
葉長箋覺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別多想。”白忘陵湊到他耳畔,嗓音低磁地說:“把眼睛閉上,讓我親親你。”
然後他就被溫柔地吻住了。
這人絕壁是個老司機……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心裏就不是滋味起來,嘴上也不配合了,将白忘陵的舌頭抵出去,緊緊閉上牙關。
白忘陵不介意,也不生氣,輕輕地吮吸他的唇瓣,一點一點地舔吻,舔得他渾身顫抖,手腳酥麻,毫無防備地張嘴任他再次侵入。
他媽的。
真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了。
葉策第一次覺得挫敗。
原本準備好一籮筐拒絕白忘陵的話,也都重新咽下肚子。
他自暴自棄地想,管他呢,都世界末日了,還不幹個爽麽?
于是伸手回抱住白忘陵,更忘情地回吻他,一只手順勢向下,被白忘陵及時握住了。
他啞着嗓子在葉策耳邊說:“等你長大。”
葉策情不自禁地笑起來,說:“我成年了。”
“太小。”
???
“……你說我哪裏小?”葉策陰測測地咬住白忘陵的脖子。
白忘陵按住他的腦袋,偏頭吻住他的耳朵,“再過兩年,讓你哭着喊哥哥。”
“我現在就能喊。好哥哥,麽麽噠。”
“那喊爸爸呢?”
“……我操,你居然這麽重口?!”
***
轉眼到了周六。
學工辦沒有雙休,這次李君卻破例提前下班,手裏拎着一個包,鬼鬼祟祟地躲進房間,砰一聲關上,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晚飯也沒顧得上吃,葉策去叫他,李賜搖搖頭,“表哥在準備動漫節上用的東西。”
“哦。對了。我想起來,他要出cos是吧?”葉策問:“出什麽?喜洋洋嗎。”畢竟李君小胳膊小腿的,那骨架撐不起高大的東西。
李賜:“好像與劍三相關。他每年都會去動漫節。你是不是也要去?”
霧草!!!
他完全忘了和白起的約定。
李賜眨眨眼睛,問:“你訂車票了麽?這個周末去杭州的人應該會很多。”
“還沒。我現在買。”葉策回到房間上網。登陸學校論壇,點擊【旅游出行】板塊,跳出來一個鏈接,乍一眼好像12306鐵道部門的網站。
風雲之巅有供師生出行的專屬列車,據說為了建造一條溝通人界、妖界、修真界的地下隧道,葉校長還被妖怪軍事法庭抓去蹲了幾年牢。
他按照平常的購票程序購買車票。
出發地:風雲之巅
目的地:杭州白馬湖國際會展中心
出發日:2050-06-26
返程日:
普通票or學生票
【葉策您已購6月26日G筋鬥雲次06車1A號,風雲之巅站06:30開。檢票口:地下一層。到達城市:杭州東,陣雨,最高氣溫30°,請帶好雨具。注意上車時間,祝您旅途愉快】
【學生票請使用學生卡上車】
“欸!小瘸子,我們有發學生卡嗎?”葉策回頭朝門口喊了一句。
“有的。發卡那天你被卷入副本了。”
“那我要去哪裏拿?”
“學工辦。表哥應該代拿了你的東西。你去問問他。”
葉策放下筆記本電腦,走到4號房門口,擡手敲門。
叩叩叩——
裏頭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慌亂聲音,過了半晌,才悄悄開了一道門縫,露出一張黑漆漆的小臉,上面塗滿了海藻泥。
李君問;“做什麽?”
“打擾你敷面膜。我想問下,你拿我學生卡了嗎?”
“你等會。”李君将門虛掩上,轉身去櫃子裏找東西,不一會就回來,将日月星辰的校徽、學生證、學生卡都交給他。
“謝啦。對了,你明天幾點的火車?”
“幹什麽?”他一下子緊張起來。
葉策奇怪道:“你怕什麽?我是想,如果我們同一個車次,可以搭夥去。”
“不要!我自己去!你別跟着我!”他态度堅決地拒絕,砰地一聲關上門。葉策往裏頭驚鴻一瞥,瞄到沙發上放着一堆東西,紅色扇子、一把雕花寶劍,和一套紅色的羅裙。
……我滴乖乖。他們寝室是有一個深藏不露的女裝大佬嗎?
李賜端着一盤西瓜過來,“表哥是早上8點的車。我和他一起去。”
“你也出cos嗎?”
“我去買高達手辦。”
葉策拿了一塊西瓜啃起來,“真不湊巧。車票都賣完了,我只搶到一張早上六點半開車的。”
李賜:“唐裕似乎和你同車次。”
“欸,他也去啊?”
“表哥說他去約會。”
學工辦一共就幾名勞力。李君請假,其他工作都扔到了白忘陵肩上。這一夜他沒有回來。葉策原以為能睡個好覺,哪知并不踏實。許久未見的唐淮星又出現在夢裏,慘兮兮地對他笑,笑得葉策心如刀絞,湊上前抱住他,心疼地說:“你到底要什麽,跟我說好不好?我一定滿足你。”
唐淮星道:“要你在床上叫我爸爸。”
我操?!!
吓得葉策立刻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窗戶未關,風一吹涼飕飕的。拿起床頭櫃上的鬧鐘看,顯示5:30.
距離筋鬥雲發車沒多少時間了,他也不再繼續睡,跳下床洗漱,将式神卡片都放進書包裏。底部的破洞遲遲未補,走起路露着風呼呼的響。
他打開房門往外走,路過客廳看到胖子拿着牛奶從廚房出來,問:“你怎麽起這麽早?”
“我也去動漫節玩玩兒。聽說今年新增了幾個劍三的攤位。”
“你是幾點的車?”
“六點半,2號車廂。”
“不巧。”葉策說:“我是6號車廂。”
胖子長臂一伸,從沙發上撈起書包背上,“咱們車廂離得太遠,也不方便換位置。走吧。還半小時開車了。對,你去動漫節做什麽?”
“看美女。”
“只有僞娘吧。”胖子想到一個不怎麽愉快的經歷,“去年我上廁所,見到一個穿紅裙的秀蘿站着撒尿。你明白我當時的心情嗎?”
“長得漂亮嗎?”
“挺清秀的。”胖子仔細回想那人的容貌,“好像和小李記者有點像。他們這對表兄弟,其實都男生女相。啧,再這樣下去,我們寝室就陰盛陽衰了!”
葉策:“室草我,室花白忘陵。了解下。”
胖子:“你去看美女,不怕學長發飙?我說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我和他只是單純的肉體關系。遠遠達不到精神層面。我看美女也好,和男人一夜情也罷,根本不算出軌。”
胖子問:“說這種話,你心虛嗎?”
“當然不。”
才怪。
因此葉策步子邁得特別快,專挑陰暗無人的角落走,一路躲躲藏藏來到高鐵站。生怕被神出鬼沒的白忘陵抓包。
兩人刷學生卡進入閘機。已經有不少人等着了,其中不乏衣着性感,妝容奇特的coser。
【1~6號車廂往左,7~13號車廂往右】
走到分岔路口,胖子往右邊瞥了一眼,拉住葉策的胳膊,指着右邊的電梯說:“那不是你姐嗎?走,打個招呼去。”
葉策将他拉回來,徑自往左邊走,“要開車了。有什麽話,不能等上車了再說嗎。”
胖子是文科生中的人精,最擅察言觀色,對旁人的态度轉變十分敏銳。他說,“自從葉姐被分到夜淩系後,你就一直不對勁了。你和我叨叨,你想啥呢?”
葉策不說話,他自顧自地說:“讓我猜猜。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耽誤了她?原本葉姐可以去985、211的學校,但是為了照顧你,就近念一所普通大學。現在進入修真界,你不想拖她後腿,讓別人知道她有個怪胎弟弟,也是情有可原。”
葉策白他一眼,“閉上你這張臭嘴!”
胖子:“怎麽,被我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
“你懂個屁!我和她的感情,怎麽會因為別人的眼光而改變?”
“那你幹嘛不去叫她?”
走到2號車廂了,葉策推胖子一把,“上你的車!”
“風螢,這是我煲的雞湯。你快趁熱喝。別看啦!雨蟬在13號車廂呢。”
“我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不會的啦。她那麽皮,誰敢動她?”
葉策經過3號車廂,看見一對膩歪的小情侶,正是唐裕和女友。他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往6號車廂走。
***
葉沐瑤遠遠地看見葉策吊兒郎當的身影,本想上前去叫他,但周末客流量大,只能随波,不能逆流。
她來到13號車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扭頭看向窗外,滿心都是小兔崽子長大後不認娘的惆悵。
“哇。老妹兒!你這對胸哪家醫院整的?介紹給我好不好?”橫空插入一道一驚一乍的活潑聲音。
葉沐瑤轉回頭看去,一名穿T恤牛仔褲的波波頭女生正一臉驚羨地盯着鄰座女孩傲人的上圍。
那女孩約莫20歲的年紀,羞紅了臉,小聲說:“是天生的……”
“可以說是非常羨慕的了!”波波頭一屁股坐在葉沐瑤旁邊,扭頭打招呼,“halo,美女。wow——”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誇張地瞪圓眼睛,“你這鼻子哪裏整的?求求你一定要告訴我醫生的號碼!你看我,沒有山根,只有一個鼻。藏不住錢和運氣啊!”
“沒整。”葉沐瑤眼神淡漠地說。
波波頭是個坐不住屁的人,一刻也安靜不下來,指着自己仍舊有些紅腫的眼睛說:“這雙眼皮是我上個月從思密達國做的手術。還行吧?啧,好不容易在卷軸裏攤上一副傾國傾城的美貌身體,結果男主角是個基佬。他媽的!浪費老娘的36D大奶。”她看向女生旁邊的人,一本正經地問:“哥們,很幸福吧?”
“我才不是看中她的美貌才和她在一起呢!我家親愛的也不是看中我的錢才和我在一起呢!哼。你們這些庸俗的人類。”那男生傲嬌地說。他打扮得很奇怪。頭發染得花花綠綠,穿金戴銀,長着一對白眉,眼睛烏溜溜的,炯炯有神。
乍一眼看去好像鳥人。
一個很有錢的鳥人。
廣播:【列車即将發車,前方到站武夷山,請旅客整理好随身物品】
火車緩緩啓動,向遠方駛去。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身體不舒服,能讓個座嗎?”來了兩個買站票的乘客。男人攙扶着一名臉色蒼白的女人說,“實在不好意思。忙過頭了,沒搶到坐票。”
波波頭說:“你們是去動漫節的吧?身體不舒服為什麽還要出遠門玩?”
那人原以為她性格大大咧咧很好說話,沒想到她會拒絕地這麽嚴厲,一時愣住了,随後擰起眉頭說:“你這人怎麽這樣?誰沒有突發狀況……”
女人握上他的手,打斷他的話,“沒關系。我忍一忍就好了。嘔——”她忽然低頭幹嘔起來。
葉沐瑤看了半晌,突然說:“你是不是懷孕了?”
那人用紙巾擦幹淨嘴,尴尬地點點頭。
“你坐這吧。”葉沐瑤站起來,往連結兩節車廂的行李存放處走。
“你是醫生嗎?”波波頭跟了上來,問,“你怎麽知道她懷孕了?你眼睛會發射X射線?”
葉沐瑤道:“她長得很瘦,穿的是大碼孕婦裝,小腹微微隆起。她的男朋友手上拿着一包打開的酸話梅。”
“哇。這點小細節你都注意到了。厲害厲害。”波波頭靠在牆上。
葉沐瑤側頭看她,“你怎麽也讓座了?”
“你都說她是孕婦了,萬一暈車吐我身上,我和誰去說理?還不如讓她男朋友陪她身邊。我叫談雨花,你叫什麽?”
“葉沐瑤。”
“青瑤沐金蟾,四向山絕跡。”談雨花念了一句《渡錢塘江》的詩,說:“你是浙江人?”
“對。”
“浙江哪裏?”
“杭州。”
“自古蘇杭出美女,難怪你長得這麽标致。我是南京的,離杭州也很近!我看你從風雲之巅站臺上來的,你在那裏上學嗎?”
“嗯。”
談雨花:“我陪我姐來玩。她男朋友是風雲的學生。但是他們那節車廂的票都賣完啦!氣死我了。不曉得那臭小子會不會對我姐動手動腳!”她瞅一眼坐在她們位置上的情侶,“要是那小子敢在畢業前搞大我姐的肚子,看我不廢了他第三條腿!”
轟隆隆——
火車鑽進一條黑漆漆的隧道,四周徹底暗了下來。
這時候,一陣歡快的歌聲由遠及近,談雨花喋喋不休的嘴也閉上了,神色嚴肅起來。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好運來我們好運來。迎着好運,興旺發達走四海……”
黑暗的視線中,出現一面面五光十色的圓形轉盤。周邊的鑽石燈一閃一閃,唱着喜慶吉祥的歌。
每個人的腦海裏不約而同地響起一道機械聲音
“十二生肖時空開啓。所有程序加載完畢。請玩家按下面前的紫色圓鈕,選擇時空。倒計時10秒。10、9、8……”
談雨花訓練有素地按下按鈕,周圍人都消失了,她面前只剩下一張藍色的大屏幕。
“歡迎來到蛇精病之金時空。此時空為限定地域多人模式副本。請輸入您的數字ID進行登陸。”
她十指翻飛,輸入“336”。
【正在載入玩家信息……成功!】
“雨砌蟬花,歡迎回來。你的主線任務是解救金冬冬。”
“金冬冬在哪裏?”
然而客服不再回答她,四周景象退去。
轟隆隆——
火車鑽出隧道,周圍頓時亮堂起來。
“怎麽回事?我還在筋鬥雲上?”她仍舊站在兩節車廂相連接之處,身旁是葉沐瑤。
葉沐瑤神色戒備地搖搖頭,目視前方。
此刻,每節車廂挂在空中的小電視機突然打開,播放一部催人淚下的喪屍大片《釜山行》。
“這次任務副本是釜山行?列車已經開了。被喪屍病毒感染的女人應該上了車。還記得是從哪節車廂開始暴丨亂的嗎?”談雨花看向葉沐瑤。
《釜山行》是2016年上映的經典影片。他們這些玩家大部分都沒出生。除非是嗜好喪屍片的人,否則一般人不會特地去翻看老古董。
葉沐瑤冷靜地說:“喪屍病毒從前面開始爆發。越後面的車廂越安全,劇情是男主角一行人從9號車廂轉移到13號車廂。”
“那我們只要待在這裏不動就行了?等男主角過來,給他開門。”
“不行。”她态度堅決地說:“我要去找我弟弟。”
談雨花皺起眉頭,“他在幾號車廂”
“1~6號。”
“1到6號?你不曉得他的确切位置,對嗎?”談雨花十分詫異,伸手拽住她開門的胳膊,不甚贊同,“你這是去送死,也是把這節車廂內的人送入虎口。”
原本滿滿當當的車廂,現在只剩下六個人。
鳥人情侶,孕婦情侶,葉沐瑤、談雨花。其餘乘客都被傳送進其他時空。
葉沐瑤轉頭看着她,說:“影片裏有一個不願意給男主角一行人開車的公司經理。凡事以自己為先,喪屍來臨時,将同伴推向深淵。你要學他嗎?”
談雨花挑了挑英氣的眉毛,“如果是呢?”
葉沐瑤淡淡地說:“我會扭斷你的脖子。”
“啧。原先以為是清純小白蓮,沒想到是嗆口小辣椒。”她笑着放開葉沐瑤,“我也和你一起去。我的任務是救人。不知道他在哪節車廂。但我們在最後一節上,他一定在前面了。”
哐當——
重物落地的聲音。
她們循聲看去,原先叫她們讓座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向前爬,“你走、你走開!不要過來!”
“我怎麽會變成這樣?”那名孕婦的臉上爬上黑色絲線,眼睛也逐漸覆蓋上一層白色的膜。
這是喪屍化的征兆。
談雨花問:“怎麽回事?”
葉沐瑤道:“這次任務不走原著劇情!我們車廂已經有人感染病毒了!”
“啊!你走開!”那男人爬到後面,随手抄起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面朝孕婦兜頭砸去。
滾燙的液體濺上她的臉,她卻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雙腿交叉,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慢慢移出狹窄的座位,走向前面的男人,“魏獨,你不要怕我……你說你會愛我一生一世的。我肚子裏還有你的寶寶……”
似乎見她還有理智,沒有攻擊性,名叫魏獨的男人立刻從地上爬起來,長臂一伸,從行李架上拿下一根棒球棍子,對着慢慢接近的女人兜頭一棒,将她打倒在地,沖上前狠狠踩她的肚子,神色猙獰地喊:“多的是女人給我生兒子。你算什麽東西要不是看你長得漂亮,床上功夫不錯,誰會大老遠陪你去看什麽動漫節?”
談雨花看不下去,欲上前阻止,胳膊被葉沐瑤一把抓住,後者搖搖頭,“她屍變了。”
那孕婦雙腿汨汨地流出鮮血,臉上呈一片青色的灰敗死氣,眼瞳向上一翻,就成了全白。她忽然有了力氣,指甲暴漲,一把抓住男人踩她肚子的腳,瞬間弓起上半身,張嘴狠狠咬下去!
“啊——”
尖利的犬牙穿透皮膚,撕咬下一大片血肉來,魏獨痛苦地大叫,想要抽回腳,重心一個不穩,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孕婦迅速爬上他的身體,神色兇狠地咬住他脖頸上的動脈。
那對鳥人情侶已經呆住了,愣愣地坐在原位。
“快走!”葉沐瑤跑過去拉住女生的胳膊,将她拽離座位。男生跟着鑽出來,回頭看了一眼。
“小心啊!”談雨花瞳孔一縮,孕婦已經咬完魏獨,滿嘴鮮血地朝大胸女生撲去!
一頭五彩缤紛的鳥毛擋在她們面前。
男生張開雙臂,将發狂的孕婦抱在懷裏,脖子立刻被她咬住。他艱難地大喊;“你們走!快走!我堅持不了多久!”
女生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凄然叫道:“葛小!”她想沖回去,身體被葉沐瑤牢牢抱住。她掙紮着踢打葉沐瑤,“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失去理智的女生力氣太大,葉沐瑤差點拖不住,朝談雨花吼一嗓子,“搭把手!”
談雨花打開12節車廂的門後,迅速跑來。兩人一個駕着女生的咯吱窩,一個擡腳,将她整個人擡了起來。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女生仰天哭喊着。
“快跑!他屍變了!”談雨花回頭看了一眼,臉上爬滿黑絲的葛小朝她們沖了上來!
葉沐瑤立刻疾奔,但手腕上卻傳來一陣劇痛,大胸女生低頭狠狠咬住了她。葉沐瑤一個心驚,松手将她放了下來,低頭仔細觀察起傷口,雖然出了血,但非常幹淨。
“霧草?這小妞也是喪屍?”談雨花立刻松手,任女生掉在地上,哭着往回爬。
眼見情侶即将相會,葉沐瑤忽然擡頭,急切地叫道:“快阻止她!她沒被感染!”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女生見到眼瞳泛白的男生,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說好你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她将手伸過去。
男生突然流下眼淚,趁着還有最後一絲意識,猛地關上車門,落鎖。
女生笑意一收,神色驚恐地拍門,“不要,你開門,你快開門!”
男生說:“桑桑,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找男朋友,不可以找比我醜的!帥一點好,帥一點嘴巴甜,懂得讨好你。”
咚——
他身後的兩只喪屍撲上來,狠狠地撕咬他。
“不要!不要咬他!你們不要咬他!啊——”女生哐哐哐地用力拍門,聲嘶力竭地哭叫。
談雨花快步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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