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卓睿看了蔣少明一眼, 蔣少明求人的時候不但狗腿,簡直自覺的不得了,頓時就把事情說了, “我剛剛沒吭聲,是實在是拿不準那個怪人的路數,誰知道他跟方成華是有仇還是有恩啊, 雖然法治社會,可我瞧着,她挺瘋的,八成不按套路出牌。”

這小子腦筋動的倒是快,他顧慮的的确不錯, 可顯然, 對方壓根就沒信, 他反問了一句, “你覺得,對方如果覺得你沒關系的話,會白白的幫你忙,找回王冠嗎?”

蔣少明就愁的這個啊, 可他真覺得,對方不可能對他是有備而來的, 畢竟一開始瞧着, 對他們也挺高冷的, 還要敢他們走。一切的開始, 就是那句韶華方言神經病啊。

他有點不敢信, “不會吧,就因為我是那裏人,會說方言,就覺得我能幫她找到?那韶華雖小,可也有幾萬人口的,她這不是大撒把嗎?”

卓睿倒是看到清楚,“那就說明,她想找到這個人已經迫不及待了。而且韶華那麽小,她肯定早去過了,知道你不在那裏長大,恐怕符合她要找的人的特征。”分析到這裏,卓睿就問了蔣少明一句,“那個方成華到底什麽人?在哪裏?能找到他問問嗎?”

若是別人,蔣少明還真不可能把這事兒說出去,可卓睿就不一樣了了,他狗腿不就是為了跟卓睿商量嗎?所以說的無比自然,“十二年前還可以,如今就不行了,早就去世了,他是我姥爺。”

瞧見卓睿面帶詫異,蔣少明連忙把他姥爺過繼的事兒講了講,“這事兒我都是偶然聽到的,所以你們不知道很正常,他壓根在十二歲之後,就沒用過這個名字。而且聽我媽說,我姥爺很是恨他的親生父親,一是恨他将自己送走,給別人做了兒子。你也知道,當年不似如今,家族觀念重,他給了蔣家人,那他就是蔣家的兒子,他的父母論起來只能是蔣家人。他跟他的親媽就沒關系了。我親太姥姥早死,他們母子關系又近,他肯定意難平。

二是,聽我媽說,他成年後偷偷回過韶華鎮上,不是想認親,是想将自己妹妹帶走,怕他們狼心狗肺,将他親妹妹嫁給了不好的人家。結果去了以後才發現,一家人都不見了,聽說鄰居說是,布店生意不好,他小兒子又要留洋,他親妹妹出落的漂亮,過路的一個軍官看上了,就收了大筆的彩禮将人嫁了過去,然後一家人搬走了,也沒留個地址。”

一聽這個,卓睿就有了猜測,“他這麽找你姥爺,會不會是你姥爺的親妹妹?”

蔣少明立時搖了頭,“怎麽可能?我姥爺打聽了許久,打聽到了她的消息,她就是嫁給了個軍官做太太,去了廣州,只是打仗的時候,遇難了。生不見人還能有點念想,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要不我姥爺恨他父親呢。”

這個完全被否定了,蔣少明又問,“你覺得,她是誰呢?”

卓睿這下倒也猜不上了,不過還是能分析一下的,“能這麽念着的,要不親情要不愛情,你否了親情,那就只能是愛情了。她又那麽記恨成雙成對的情侶,可見受傷不輕。暫且當不知道吧。”

蔣少明覺得也是,如果是他姥爺的同齡人,都八十左右了,這個年紀還念念不忘,那可見不是真愛就是真恨,但顯然後者可能性大,自然是不說的好。

反正這事兒他不說,恐怕再也沒人知道了。

蔣少明解決完了心事,頓時就覺得輕快起來,算起來雖然見這個怪人并不順利,但結果還是不錯,他不由看向了卓睿,沖着他谄媚道,“睿哥你太厲害了,晚上我請你吃飯謝你哈。”

說着,蔣少明還給他夾了兩筷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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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睿瞧了瞧,那筷子是蔣少明用過的。若是平日裏,他最煩這樣的,可今天,他也沒說什麽,順手用自己的筷子給蔣少明夾了一筷,叮囑他說,“吃完回去補個覺吧,今天起得早。”

蔣少明頓時應了。

等着吃完飯,兩人就各回了各自的房間。卓睿進了屋子就忙了起來。他将電話打給了認識的幾位香港朋友,請他們查一查那座別墅的地址,還有隸屬于誰的名下。

查人顯然對方做了過多的隐藏,并不好查。但是這種物業,在香港也是豪宅,絕對不可能藏得住的,不過一來她并不常請人來此,二來請來的人恐怕也在香港少有關系,三來請來的人都和她做了交易,所以即便知道了她的些許信息,恐怕因為交易時規定的各項保密協議,而閉嘴了。

像是蔣少明這樣的,不為賣東西,而是想追回東西的,恐怕沒有。

正好,讓他們鑽了空子。

怪人那邊的拍賣不知道何時開始,只是說等她通知,這邊查找的信息也沒那麽快,等待時間,他就幹脆要了杯咖啡,處理起公務來——雖然昨夜忙了一晚上,可顯然,一個集團公司的事情,不是說你忙一晚上就能忙完的,總會有各種突發,也總會有各種需要處理的事情。

倒是蔣少明,同是董事長,卻比他閑多了。這并非萬福比睿福的業務少,也不是蔣少明太偷懶,着實是情況不一樣。睿福雖然是卓睿從他爸爸手裏繼承的,但其實卻算是創業公司,從他接手到如今,短短十年時間,量級不知道增長了多少。創業型公司的特點就是,緊密依靠在董事長周圍,好的方向想是凝聚力強,號召力強,董事長具有極高的人氣。不好的地方講就是事必躬親,他們已經習慣一切都有這個人擋在前面了,難以從繁重的事物中脫離開。

但萬福卻不一樣,萬福是蔣少明的姥爺蔣東方創立的,從蔣東方手中交給了周昌榮,可周昌榮身後卻偏偏還有他媽蔣慧茹的身影,這就導致了周昌榮的權力從來就不集中,可他媽媽又不在公司忙碌,所以大部分事物都是分撥下去的,早已經形成了慣性。董事長需要做的事情極少,何況現在又有王璨把關,蔣少明倒是事情少很多。

所以卓睿忙着,蔣少明進了屋,直接就洗了個熱水澡,把自己砸進床上蒙頭睡了,他今早上起的太早了,這會兒真的困。可抱着被子睡了五分鐘,他就從被子裏爬起來了,想了想後,就随意找了件T恤穿上,開門去敲了隔壁的門。

隔壁就是卓睿的屋子。

卓睿正在打電話跟一個分公司的老總溝通,這會兒聽見門響,就一邊拿着電話,一邊看了看門鏡,發現是蔣少明,就把門開了。

蔣少明進了屋就打量了他一眼,然後又往書房瞭望了一眼,就知道這家夥壓根就沒休息。卓睿這會兒走到了窗邊跟電話裏的人說話,沒時間管他,他還往茶幾上看了看,順便就瞧見了那杯還沒喝的熱氣騰騰的黑的吓死人的咖啡,看都不用看,連糖奶都沒有,一口苦死人。

正巧卓睿放了電話,問他,“你怎麽過來了?”蔣少明答非所問,“不要命了,這也太濃了吧。”

卓睿倒是不在意,“我有點事要處理,你不用管。你去休息吧。”

結果就發現小混蛋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沖着他說,“我發現你這個人不要命呢,猝死你知道嗎?就是你這樣不睡覺還喝咖啡提神的人容易得,你不是處理了一夜了嗎?重要的都處理完了吧,其他的不會放放啊,命很重要的。”

卓睿倒是第一次享受到小混蛋的關心,不由打量他一眼,“你怎麽了?”

蔣少明其實也覺得雖然他倆最近關系看着特別好,可管的有點寬。不過卓睿這是為了他熬夜,他怎麽能視而不見呢。所以剛剛在自己床上想了想五分鐘,他還是過來了,別人對你好,你總要對別人好吧——他就知道卓睿這種工作狂不會睡的,他姥爺就是這種人。

這會兒被問了,他也沒什麽好難為情的,直接就說了,“我怕你因為幫我身體出問題,所以來監督了。成了,睡覺去吧。”

大概是瞧見卓睿還有不聽話的意思,蔣少明幹脆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推着他往卧室走,“我發現你這人明明看着特理性,其實這方面根本想不開,睡好了還事半功倍呢。”

卓睿瞧着自己那幹了一半的事兒,簡直哭笑不得,他發現好像從他半夜将蔣少明從派出所提溜出來後,他對蔣少明就寬容了很多。起碼這樣打斷他的事情,他居然也沒半點生氣的意思,只是說,“我知道了,我睡就是了,你回去吧。”

哪裏想到蔣少明一聽就搖了頭,“那不行,你肯定我一走就爬起來了,我太了解你了。我得看着你。”

卓睿都驚了,扭頭看他,“我睡你看着。”

這麽一想是挺怪異的,跟偷窺狂似的,能睡着才怪。蔣少明就說,“你睡我也睡不就行了,”他指了指卧室的沙發,“我睡這兒。”

卓睿看他一眼,瞧着這家夥是鐵了心了,也就沒說什麽。畢竟一個屋子算什麽,上次他倆一張床都睡過了,這也不算什麽大事。

于是,卓睿就打開櫃子扔了床被子給蔣少明,順便拿了衣服,去洗了個戰鬥澡,等着出來的時候,就發現這小子已經困得不得了了,可卻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頭點地一邊死撐着,就是不睡。

那樣就跟不倒翁似的。

卓睿站那兒都想笑。

蔣少明可不知道,瞧見卓睿終于上床了,他身體一歪,就整個人倒在了沙發上,進入了夢想。卓睿扭回頭看他一眼,發現這小子不過寥寥兩分鐘,已然睡熟了。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麽監督作用?

不過,這會兒卓睿倒也沒起來的意思了,看着蔣少明,就閉上了眼睛。

倒是那位周先生,送走了這兩位後,就回了別墅。不過沒在客廳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二層,敲開了一扇門。

門打開後,就大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樓上的書房,與整個別墅厚重的裝修風格不同,這裏顯得很年輕,花裏胡哨的,各種顏色都有。不過好在是著名設計師設計的,所以雜亂中又有統一,看起來并不辣眼,反而瞧着很舒服。

一個女人就穿着一襲紅袍,站在了落地窗前,即便他進來,也沒回過頭。

周先生往裏走了幾步,停在了女人身後,沖着她說,“小姐,他們已經走了。”

女人這才扭過了頭,如果蔣少明和卓睿看見就會吃驚,這不就是那天在飛機上嫌棄他倆說話的女人嗎?“我看見了,”她說。“真沒想到,這麽多年了,居然又碰上了個韶華人。”

周先生知道她的執念,這麽多年了,一直在尋找被送出去的哥哥,可惜,當年兩人分開的時候,一是年歲太小了,方成華十二歲,而她不過七歲,後媽又燒掉了所有方成華的照片,小時候的記憶,總是不那麽真切。再說,少年人的成長,模樣總會變得。

二是當年送過去的人家,只是遠房的姑姑,她爸和後媽大概是怕她鬧事,所以壓根不肯對她說送到了什麽人家,她對她哥哥後來姓什麽叫什麽去了哪裏,一無所知。

這種條件下,找起來談何容易?從十年前,他們終于可以動用大量資金了,這些年他們沒少費力找,韶華那個小鎮都快被翻起來了,可惜依舊沒消息。如今突然在香港聽了一聲那麽熟悉的鄉音,他就知道,他家小姐肯定會激動的。

果不其然,就聽見女人說道,“我聽着那個調調特別耳熟,”她很是激動的,看着周先生,“益生,你知道的,我大哥就喜歡這樣說話的,尾音略微的翹着,明明是罵人,也說的婉轉。那時候,每次後媽找事,他就護着我,對我說,甭理她,神經病吧。太像了。”

這種情況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鄉音這種事,音調總是相同的,往日裏也有人說的像,她也激動,可最終不過是白激動一場。周益生只是不忍讓她失望,也沒揭穿,反正依然是這麽大歲數了,她一輩子苦,高興的日子不多,高興一天是一天。

所以,周益生就符合道,“說不得呢,那時候韶華鎮上不少人出外謀生,他可能是某人的後代,他的祖輩說不定就知道這事兒。”

女人轉過來頭來,立時點點頭,“我就是這麽想的。不過那小子似乎是有所顧忌,盡早安排這次拍賣吧,我想早問他。就是,”她想起飛機上那兩個人親親我我的樣子,又想到剛剛這兩個人面不該死心不跳撒謊說沒關系的樣子,就有點讨厭,“那兩個小子滿嘴裏也沒個實話,想問出來不容易。”

周益生對這個卻不着急,笑笑說,“小姐,這都是小事,他們有求于咱們,總會說真話的,除非他不想要了。您放心好了。”

女人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的,只求哥哥能身體好,等着我。”

周益生這才退了下去,算了時間,就将下次拍賣會的時間安排了下去,然後就讓司機開着車,去了蔣少明和卓睿兩個人入住的酒店。房間號他是知道的,因為他家小姐主要是對蔣少明感興趣,所以他直奔了蔣少明的房間,按了門鈴。

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前臺有說這房間的客人并沒有出去,可偏偏沒人回應,等了五分鐘左右,周益生這才放棄,扭頭看向了對面房間,去瞧了卓睿的房門。

卓睿昨天晚上熬了一夜,閉上眼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機響了把他吵醒的。他做起來就看了一眼沙發,蔣少明這會兒睡得特別安穩,整個人裹在被子裏,就露出一張臉在外面,這麽瞧着,倒是有點可愛了。

他看了一眼,站起來就接了電話出去。

是他讓查物業的朋友打過來的,對方速度倒是快,就跟他說,“那個別墅原本是屬于金家的,金氏地産就是他家的,在港島也是數得上的商人。最重要的是,這家人家傳淵源,聽聞當年是滿清皇族,這一支帶了大量的財富來了港島創業成功。只是,這家人丁單薄,這位金開霖一共娶了大小七位老婆,也沒生出一個兒子。而且詭異的是,他還過繼了兩個兒子,倒是養大了,只是都意外去世了。十年前,金開霖也跟着去世了,這房子就到了他的遺孀金周然手中。”

這人對港島還算了解,可說起金周然這人,也是不太清楚,“她的消息很少,聽說是金開霖的第三任妻子,一直深居簡出的,對金開霖養小老婆和過繼兒子的事兒,從來不多說一句話,金開霖去世後,她也極少露面,甚至大衆都不知道她長什麽樣。”

卓睿頓時皺眉了,“問了句,多大歲數知道嗎?”

“沒見過也不知道,不過她四十年前就是金太太了,如今算起來,最少也有六十多歲了。不過,”對方說,“這房子是租出去的,承租的人姓周,叫做周益生,究竟是做什麽的,這就查不出來了。你知道,港島來來往往這麽多人,很多人的營生都不知道的。”

卓睿原本還想,說不定這金太太就是蔣少明姥爺的妹妹呢,雖然改了名字,可那個年代,改名換姓簡直是太經常的事兒了。便多問了幾句,可一聽是承租的,這本來就不做準的事兒,就更有點不靠譜了,所以就沒在多問了,就道了謝,挂了電話。

就是這會兒,房門響了,卓睿就過去看了看,結果就瞧見了門外的周益生。卓睿就開了門,周益生就跟他說了邀請他們參加拍賣的事兒。問了句,“蔣先生不在嗎?我的主人想讓我親手将請帖交給他。”

卓睿就想到對方一直認為他倆是情侶的事兒,他就不想說蔣少明在他房間裏,省得誤會。結果還沒開口,就聽見蔣少明打着呵欠問了句,“睿哥,誰來了。”

京城,老太太從昏迷中終于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并不是躺在了家中柔軟舒适的大床上,而是在醫院。入眼之處一片白色,左右晃晃腦袋,還能看到身邊的機器在運轉着。

老太太頓時就想起來,是怎麽回事了。

她被她大兒子氣到了,當時暈了過去。

一想到這事兒,老太太還是生氣,又瞧見自己都病了,怎麽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卓彥志那小子,是真不想幹了是不是,居然敢氣她,還慢待她?

老太太就做起來打電話找人,結果一動才發現,她半邊身體沒感覺了。仿佛不是自己的,就是一塊按在身上的木頭,她無論怎麽想,都沒了反應。

老太太頓時就晃了,連忙叫着,“醫生醫生!”

門當然很快就開了,只是進來的,卻不是白衣天使,而是她熟悉的一個賊丫頭。卓舒拎着一兜子蘋果,笑眯眯的看着她,“奶奶您醒了,感覺怎麽樣?”

老太太讨厭死她了,當即就發怒,“你來幹什麽我不用你管,滾!”

就瞧見卓舒呵呵笑道,“奶奶,您說真的嗎?可現在大伯也進去了,大伯母回了娘家,嫂子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也沒時間,只有我們一家有時間陪您了。我們走了,您怎麽辦啊。”

老太太緊緊盯着卓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好歹還不傻,當即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指責她說,“你趕走了她們!你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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