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閻王長公主

“平婉啊,什麽時辰了?”

皇城中最大的酒樓聚賢園上品包房中,一個身穿一身雲霧一般的紗袍,頭戴帷帽的女子,撩起一點遮面的輕紗,出聲詢問身邊婢女時辰。

只不過這聲音同這只露出一角下巴,便能看出姿色不俗的模樣實在不相稱,嘶啞低沉,活活像是幹了幾十年的燒火丫頭發出來的。

身邊被喚做平婉的婢女更像一根燒火棍似的杵着,直眉楞眼面無表情,被喚了之後慢半拍地猛一轉頭,“咔吧”一聲,險些把自己的脖子扭下來。

一手捂着脖子,低下頭回答自家主子的話。

“回公……”話剛出口,腳面上踩上來一只繡鞋,平婉登時舌尖急轉彎,道,“回小姐,已經午時了,菜市口都開始砍人了呢。”

帷帽中的女子嘆口氣,水蔥一樣的手指攪了攪,尤不甘心地說道,“你說莊郎官……會不會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平婉松開脖子一揮手,“不可能的小姐,估計是和前幾個嘴巴子沒毛的混小子一樣,反悔了!”

“……”帷帽中的女子沉默。

平婉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連忙改口道,“呃……呸!看奴婢這張嘴!莊郎官是自己貼上來的!不是皇上逼的,絕對不會是因為前面幾個死了就怕得不來……”

帷帽中的女子又幽幽地嘆出了一口氣。

平婉額頭都出了冷汗,一着急就脫口而出,“莊郎官不來……興許,啊!興許是死了呢!”

這時候不知道是帷帽中的女子被氣得天靈蓋開殼把帷帽拱下來了,還是窗外剛巧的一股子邪風帶的,帷帽被掀飛了出去,飄幽幽地落在了地上。

一直遮着面的女子露了真容,因為刻意裝扮過,連平日裏随身伺候的平婉,視線都凝滞了一下。

這張臉真真是生得極好,且不是任何一種常見的美,不屬于妖嬈清秀可愛中的任何一種,而是透着難以言說的輕靈,杏眼櫻唇面容秀美端方,卻并不明媚惹眼,只叫人無論盛夏酷暑還是數九寒冬,看上一眼,都舒适得無比,不冰冷,也不過分溫熱。

她有些憂愁地半垂着眼睫,眉心輕蹙流動着一種慈悲之感,似是她萬千愁緒并不來自兒女私情,而是來自天下掙紮在苦難中的蒼生,簡直如那寺廟之中供奉的菩薩仙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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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相貌也和她不相符聲音一樣,并不如所見的那樣,她就是掙紮在苦難中的蒼生之一,并沒有憂國憂民,而是愁嫁愁得頭都要禿了。

她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天下,比少年天子還要聲名遠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華鑲長公主銀霜月。

按理說這種仙子樣貌和尊貴身份,皇城中王公貴子不搶掉帽子都天理難容,奈何這華鑲長公主,最“聲名遠播”的不是姿容傾國傾城,不是于少年天子有護持撫養之恩乃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獨一份恩寵,而是克夫,因此她還有個別稱——閻王公主。

這名字的由來提起來簡直讓皇城中的王公貴族聞風喪膽,一度讓朝中家有适齡公子的老臣,整日圍着盤龍柱轉悠,随時準備撞柱明志,生怕皇帝一旨下來,他們的心肝寶貝兒子,就要被賜婚做驸馬——因為這閻王長公主,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先後克死了七個驸馬,其中還不包括聖上未曾賜婚就各種意外失蹤的……

在這個朝代,克夫這個名聲只要傳出來,任你是姿容姣好家世顯赫,都少有人問津,但凡那些不得志的男子,都會迷信地将不得志歸咎在家宅主位不旺他,而得志的,又為什麽要娶一個克夫的?

更何況克夫克到死,克到死了好幾任,當今國師親批的天煞孤星命格,哪怕銀霜月真真人如其名如霜如月,任憑她身份尊貴娶之即可平步青雲,卻也真真是沒人敢沾邊,模樣倒還在其次,再是榮華富貴一步之遙,也要有命享用不是?

于是銀霜月這麽多年,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年華流逝,到如今距皇帝登基平天下開始給她擇選驸馬,已經過了整整五年,她如今已然年芳二十五,比宮中的老嬷嬷年輕不了幾歲……

而那些迫于皇權好容易點頭同意的驸馬們,她把貼身死士衛全都派去寶貝金疙瘩一樣保護着,簡直含在嘴裏怕化了,頂在頭上怕吓着,卻還是一個接一個地以各種各樣難以置信的理由獲罪或者喪命。

除此之外,但凡對着她動了點心思的,還沒等同她約見兩次,搭上幾句話,不是受傷就是失蹤……偶有腦子不好的,被她的外表和她給畫的權勢為餡的大餅迷惑的,臨到關頭就反悔,簡直成了她掙不脫的詛咒!

這一次看來,這莊郎官,也是退縮了。

銀霜月心裏苦啊,她再不嫁人就成了老棺材瓤子了,太醫說女子過了三十歲,生産就會變得極其兇險,搞不好要一屍兩命呢。

她不過是想要過尋常女子的生活,生個奶奶胖胖的娃娃,像宮中明妃身邊的奶胖團子似的可愛,怎麽就這麽難呢!

其實最開始她的願望還希望未來的夫君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是個滿腹韬略的官人,是個馳騁疆場的将軍,是個臨風樹下的學子……

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她被國師親批出了天煞孤星的命格,銀霜月最開始當然是不信的!皇帝幾乎是她親手帶大,不是好好的嗎?還君臨天下了!

但是驸馬以各種各樣的原因沒了一個又一個,銀霜月即便有皇帝的鼓勵也開始逐漸搖擺,要求也漸漸降低,眼界從王公貴族到販夫走卒,時長看着侍衛覺得挺好,看着小太監都覺得眉清目秀,一直到現在要求直接降為——男的,活的。

哪怕知道莊郎官心術不正,哪怕銀霜月一眼便看出他的那些拙劣伎倆,悉知他這般娴熟的手法,必然是妻妾成群,可他至少年輕力壯,能跟她生娃娃啊!再不濟糊弄上床兩次,借個種也好啊……

說來真是悲催,銀霜月現在甚至想着,嫁不嫁出去也沒所謂了,只要能設法懷上個崽崽,她哪怕窩在公主府閉門不出一輩子也沒什麽,當年一時為生計,冒領了要命的身份,卻終究是福薄,皇帝這般為她,她都終究承不起福分,想來是老天懲罰,要她孤獨終老。

但一個人在這深宮之中實在太寂寞了,皇帝知恩,也憐惜她未曾婚配沒有将她趕到公主府去孤獨終老,但她也不能總和皇帝的妃嫔住在一塊兒不是!

她不過是想要找個崽……銀霜月再次嘆氣,起身接過平婉撿起的帷帽,重新戴上,比剛才的聲音更低了一些地說道,“回吧,待會冬兒處理完政事,該去含仙殿用午膳了。”

平婉看着自家主子纖瘦落寞的背影,心裏把莊郎官罵了個鮮血淋漓。

殊不知她們等啊盼啊,如何也沒能去成的莊郎官莊樓,此刻真的鮮血淋漓地被吊在一處鐵架之上。

“唔……唔……唔!”鮮血順着他的腳尖在他的下方滴落成一小片血泊。

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屋內昏暗到這青天白日也需要靠着一盞悠悠跳動的蠟燭維持光亮,由于空氣流通不暢,血腥混合着腐朽的氣味,近乎發臭。

唔唔唔的痛苦聲音聲時高時低,伴随着“啪……啪……”呼哨的皮鞭抽打在皮肉上面的響聲,沉悶而痛苦。

偶爾皮鞭帶着倒刺的尖端落在地上,濺起的黑紅色血點,飛落到一只玄色金繡的足履上,悄無聲息地淹沒在鞋面之中,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

許久,等到執鞭的人呼吸有些不穩,這痛苦的唔唔聲音也終于停止。

持着鞭子手,骨節都難以分辨,修長秀美的如同女子,這手一見,便知其主人該是個如何金貴的。長鞭被随手一甩,穩穩地挂在不遠處的牆上,濺了血的手背紅白過于鮮明,令人心驚肉跳。

柔軟的布巾遞上來,被這雙手接過,一點點地仔仔細細地擦去血污,好一會,這手的主人,才開口說話。

“莊樓……莊郎官。”這聲音飽含諷刺,但是卻說得如同春風耳邊細語,音色非常的柔軟,連諷刺的拖長音調,聽着都像是在同人撒嬌。

這聲音和這間暗無天日的私獄實在太不相稱了,就連神志已經模糊,被吊到雙臂失去知覺的莊樓,都愣怔了一下,慢慢地擡起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銀霜月:擇偶要求這麽低,我為啥子還嫁不出去?嫁不出去,給我借個種總成吧。

閱讀指南

男女主無血緣。并且彼此都知道

——

作者預售文↓

《惡毒女配覺醒後》三日成晶

冷慕詩是一本小說中的惡毒女配,意外覺醒,書中法則告訴她,好好走完書中劇情,就能獲得選擇人生的自由。

冷慕詩開始兢兢業業做惡毒女配,按照劇情中愚蠢至極的方法陷害女主,為得到男主的愛喪心病狂。

酒樓上冷慕詩形容癫狂:蕭哥哥,你若是不答應我,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馬車上冷慕詩面容扭曲:蕭哥哥,你若是還去見她,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城牆上冷慕詩涕泗橫流:蕭哥哥,你若跟她成婚,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懸崖邊冷幕詩絕望落淚:你為什麽不愛我,為什麽不愛我,你不愛我我還活着幹什麽!我要從這裏跳下去!

蕭勉:……下來,我愛你。

冷慕詩:啊?

#惡毒女配劇本演的太投入,一不小心把男主搞到手了怎麽辦?#

#我現在把他再甩了,還能手腳齊全的獲得自由嗎#

蕭勉:我從未被人這樣瘋狂的愛過,被過這樣炙熱濃烈的感情包裹,我想,我一生再也無法愛上別人。

【文案寫于2019.12.15】已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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