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血跡

暮朝随着鸨母來到楚湘姑娘所住的廂房,鸨母巧笑着推開房門,示意暮朝進去,并聲音暧昧的說道:“聞香閣人美酒香,定能讓公子樂而忘憂。”見暮朝進屋後,便掩上房門随後離去了。

暮朝剛一進門,便一眼見到了身着銀紅色紗衣立于床邊的楚湘。只見她的烏黑濃密的長發均已放下,只用一條銀紅色的絲帶輕攏于身後,白皙的臉上雖然未施粉黛,卻是更顯得清麗脫俗、楚楚可憐。而香閨之內則紅幔輕揚、暖香四溢,倒真是把那溫柔鄉的香豔旖旎演繹到了極極致。如此倒也難怪惹得衆多朝廷大員、富商巨賈不惜重金、日日流連于此。

暮朝看得出那楚湘內心必然十分緊張,竟然連嬌弱的身子都微微顫抖,于是便于桌邊坐下,眼睛掃了一眼桌上的美酒佳肴,便笑着對楚湘說道:“我看這些酒菜顯然尚未動過,楚姑娘也忙了半天,先吃些東西補補身子,你放心,我不會迫你做你不願做的事情。”

那楚湘卻是依舊躲得遠遠的,眼神中的戒備與絕望絲毫不減。

且不提這邊暮朝對那楚湘如何溫言軟語好生相勸,那邊雍正騎着駿馬不多時便已經來到了聞香閣。

聞香閣外招攬客人的姑娘們眼見一行人縱馬而來,為首之人俊美威嚴、目光銳利,那威嚴、那氣勢無不令人膽戰心驚,于是便有人立即飛跑去尋鸨母過來。

雍正見了聞香閣的招牌,便翻身下了馬,帶着一行人便往裏面走去。

那鸨母得了消息,趕忙迎了出來。一見雍正的威嚴氣勢,也被驚了一跳,臉上卻是立即堆滿了笑容,聲音裏甚至夾雜着一絲顫抖,“呦,不知貴客駕臨,有失遠迎,還望貴客海涵。”

雍正瞥了一眼那鸨母,實在懶得理她,依舊加快腳步走入正廳。

那鸨母看這幾人的架勢并不像是來尋姑娘找樂子的,便有些暗自心驚,于是忙緊跟了上來解釋道:“不知幾位爺可是來聽楚湘姑娘唱曲的?實在是不巧,剛剛楚湘姑娘已經被一位貴公子用五萬兩銀子贖了身,不如我再為貴客介紹別的姑娘?”

雍正一聽楚湘的名字,便立即停下了腳步,銳利的鳳眼目光如炬,語氣冰冷的問道:“那楚湘現在何處?又是何人替她贖了身?”

那鸨母懼怕雍正的氣勢威嚴,不敢不答,連忙解釋道:“是一位面生的貴公子替楚湘姑娘贖了身,跟那公子一同前來的還有兩位公子,我聽他們稱呼那位公子為八哥,三人應該是兄弟。”

雍正聽到此處已經勃然大怒,臉色陰沉得吓人,咬牙切齒的問道:“他們在哪裏?可是尚未離開?”

鸨母趕忙答道:“在二樓名為洛水香蘭的雅間裏。”

雍正聽後便強壓着怒火往二樓而去。

允祿、允禮二人見八哥真的對那楚湘有了些意思,也便樂見其成。左右不過是一位青樓女子,以這種身份進王府是不可能了,便是只能陪八哥幾夜也已經是那女子天大的福氣,之後多給些銀錢安置也便是了。因此二人放松心神,愉快的吃着果品、談天說地,打算等着八哥回來便一起回宮去。

二人正聊得開心,卻突然聽見一聲巨響,只見雅間的門被人大力推開,二人正怒而欲罵,擡頭一見來人卻是頓時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手足無措的彼此交換了個凄慘的眼神,惶恐的站在那裏,低着頭,不敢言語。

允祿、允禮對雍正十分敬畏,平日裏連玩笑都不敢說上一句,如今卻是領着八哥逛青樓卻被雍正抓了個正着,因此二人心中均是忐忑無比,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氣從心底升起,竟逼得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雍正銳利的眼神在室內轉了一圈,沒有見到那人的身影,于是臉色更是陰沉得厲害,低沉的聲音冷而懾人,“你們八哥人呢?”

允祿、允禮聽見皇上問起八哥,又想到八哥此時的情況,頓時有一種毀天滅地、山崩地裂的感覺。

二人實在不敢将八哥此時的狀況坦然的告知皇上,只是頭低垂得更厲害,卻是不敢回話。

雍正見兩人的神情,又聯想起剛剛那鸨母所言,心裏便有了些猜測,然而這猜測卻更是讓他無比憤怒。雍正也不再逼問兩個弟弟,而是轉頭問那鸨母楚湘的房間在何處,得到答案後只帶了高無庸、張起麟及兩名暗衛,便怒火沖沖的往楚湘房間尋人去了。

行至最裏面的廂房,只見門牌上寫着楚湘二字,雍正便停下腳步,略一思索,又側頭吩咐道:“你們在外邊候着,若無傳喚,不得擅入。”

高無庸等人連忙低頭應諾,心裏均松了一口氣,暗自想着不進去才好,誰願意在這個時候跟進去誰就是傻子。

雍正皺着眉想要伸手推開房門,然而思及裏面的情形卻又有些遲疑,正在猶疑間忽聞屋內傳出那人的一聲驚呼:“住手!”雍正聽聞那人一向溫和優雅的聲音此時卻蘊含着無比的急切和驚慌,心裏不由得一緊,頓時顧不得其他立即伸手推門走入室內。

然而雍正一見眼前的情形,卻是又驚又怒。

只見自己悉心疼愛的那人剛大好了沒多久的右手再次被利器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血口,皮肉外翻、汩汩的向外流着鮮血。而那人卻仿佛渾然不覺得疼痛、也不急着好好處理傷口,只是用急切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那楚湘緊握着銀色剪刀的雙手,好似生怕那楚湘傷到她自己一般。

雍正眼見自己最重視疼寵的弟弟如今受了重傷,而那行兇的女子手中握住的剪刀尚在不停的往下滴着鮮血,頓時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殺氣。

雍正欺身上前扶住暮朝,并且拿出随身攜帶的錦帕摁住暮朝手上的傷口止血,暮朝見那明黃色的錦帕上迅速的被鮮紅的血液所染,不由得一愣,随即又感受到雍正身上懾人的殺氣,便連忙說道:“四哥息怒,這都是弟弟不好,不關楚湘的事。還請四哥趕快找人看看楚湘可有傷到手,快些把她手中的剪刀哄下來要緊。”

雍正見那人自己都傷得如此還不忘關心那楚湘,心裏更是惱怒,然而聽見那人口口聲聲的急切詢問那楚湘手上是否有傷口,剛剛可曾傷到自己,雍正心底又不禁泛起上次那種熟悉的酸楚之感。然而終是不忍見那人手上流着血還要如此焦急,因此便回身吩咐門口的暗衛進來迅速的制服楚湘,奪下了楚湘手中的剪刀。

暮朝又着急的對那暗衛說道:“快把她手上的血跡擦幹淨,看看她手上到底有沒有傷口?”

暗衛則看着雍正,得到雍正微不可見的點頭示意後,才按照暮朝的意思查看了楚湘的雙手。直到暗衛回禀說楚湘手上的血跡并不是她自己流的血,而她的手上也并無傷口的時候,暮朝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然而身旁的雍正感受到自己身邊之人聽聞楚湘無恙之後的情緒變化,心裏更是氣悶擁堵得難受。

此時,暮朝又轉頭對雍正懇求道:“四哥,我見這楚湘孤苦無依、很是可憐,便很想照顧她。讓人把她送回廉親王府吧,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雍正卻是怒道:“你是不是糊塗了!你的身份何等尊貴,這女子便是給你做侍女都不夠資格!豈能帶回府中?”想了想,又說道:“四哥自會為你尋個才貌雙全、出身高貴的佳人良配,你不要再念着這個楚湘了,四哥會派人安排好她,保管她後半生安穩無憂便是。”

暮朝聽了雍正的安排,卻是搖頭道:“四哥誤會了。我雖然對楚湘心有好感,然而既然楚湘已經有了心上人,我自然也不會強求。只願将她接回王府,以兄妹之誼好好照顧,待她找到真正的歸宿,我自然會讓她離去。”

雍正見那人如此堅持,也不願此時與他糾結此事,只想着趕快帶那人回宮醫治傷口,因此便點頭答應下來,并且吩咐一名暗衛将楚湘送往廉親王府,并着人妥善安排照顧。

那楚湘見這位為自己贖身的貴公子竟然真是位王爺,頓時也有些懼怕,又想起自己剛才竟然害他受傷,不由得緊張的身子微微顫抖。

暮朝見楚湘害怕,便微笑着安慰道:“我手上的傷不礙事,過些日子就會痊愈。只是你日後無論遇到何事,都不要再輕易傷害自己,知道嗎?”

楚湘見那王爺為救想要尋短見的自己卻被自己所傷,之後卻沒有惱怒、打罵、斥責,傷口尚流着血,卻依然溫言安慰自己,不由得心生感激,淚盈于睫,終于相信這位王爺并不會傷害于她,于是向暮朝鄭重的跪拜致歉,之後便随着暗衛離去了。

高無庸、張起麟想要過來攙扶廉親王,卻被雍正一個冰冷的眼神止住了腳步。雍正親自小心攙扶着暮朝走出聞香閣,登上了外面早由暗衛備好的舒适的馬車。

那鸨母看見那貴公子竟然傷了手,又見那手上纏着的明黃錦帕,心裏更是懼怕,想起剛剛自己遞給那位公子的美酒,又見這公子的神色顯然是尚未成事,心中惶恐更甚,豐腴的身子哆哆嗦嗦的幾乎癱軟在地。

允祿見那鸨母神色有異,又突然想起青樓之中常常使用的為恩客助興的招數,不禁心中驚怒,欺身上前揪住那鸨母的脖領,厲聲質問道:“真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的東西!你究竟在你剛才遞給我八哥的酒杯裏放了什麽好東西?還不快說!”

那鸨母十分懼怕,因此立即顫抖着回答道:“是……是一點助興的藥而已……并不難解,只……只要找個姑娘……哎呦!”

鸨母尚未說完,已經被允祿氣憤的踢到一旁,思及八哥此時的狀況,終究放心不下,只好冒着被皇上打罵的危險硬着頭皮走到馬車前,小聲說道:“皇上,臣弟有要事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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