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養傷期間(上)

韓風烈不說還好,剛把話說完,就看到付大小姐陡然變了臉色。

聞風而來的護士看着情形不對,急忙拉住了付雲晴:“小姐,醫院裏不能動手。”

出門的時候,付雲晴撞上了一個孩子,那孩子跌坐在地上,她卻不管不顧地回到付雲景的病房。

“哥哥,韓風烈說道上消息都傳開了,我爸爸得了絕症,萬安會要垮臺了,怎麽會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來?爸爸不是說他去美國談一筆生意,很快就回來嗎?”付雲晴問道,充滿希望地看着他。

當人對一件事抱有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雲晴,你爸爸是去了美國做手術。”

消息竟然這麽快就傳了出去,看來萬安會內憂外患的性質比萬隆叔公所預想的還要嚴重。付雲景沒有隐瞞付雲晴,有時候坦率地說出真相,會讓事情變得明朗。

付雲晴愣住:“爸爸真的是去做手術?”

做手術的話就是說還是生了病,可是在他走之前她都沒有給他一個笑臉,如果爸爸這次回不來了,是不是意味着她與父親最後一次相處,就是那次不愉快的争吵?

付雲晴不說話,付雲景看着她的神色變幻不定。

“媽媽也知道這件事,所以才随着爸爸去了?”付雲晴喃喃道,“可是他們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想,應該是怕你擔心。”付雲景說道。

付容安去了之後就沒有消息傳回來,沒有消息有時候就是好消息。

謠言應當是從萬安會內部傳出來的,付容安走了之後,有些勢力強大的堂會開始不安分。

付容安雖然在內部非議頗多,但是在外面他也是個威名遠揚的人物,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麽事,內部的矛盾和外部的壓力都會接踵而至。

萬隆叔公雖然能處理一般的幫務,但是更多的事情還是需要一個有身份的人來承擔,這個人,就是付雲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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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是連安然養傷的時間都沒有。

當務之急,就是要肅清謠言,穩定萬安會裏成員的情緒,在付雲晴走了之後,付雲景在病房內召集了會議。

開完會天色已經黑了,付雲景疲倦地嘆了口氣,看到站在病房門口的穆曼君。

她無精打采地站在那兒,讓他的心忽然抽搐地疼痛了一下。

“曼君,過來。”付雲景輕聲叫她。

其實她早就到了,她站在門口,一直站在那兒看付雲景皺着眉頭開會,清晰地安排事情,他坐在燈光下,臉上的傷還沒好,可是神态卻那麽鎮定。

性命攸關的時候,他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她。

可是她終究是個很不詳的人,也許是因為她,所以付雲景才會受那麽重的傷,或許她不該出生到這世上,穆曼君想着,将頭埋的更低。

萬桂芳那尖利的斥罵還在耳邊:“你還有臉哭,你爸爸今天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是付家人設計害了你爸爸……你攔着我做什麽,這些東西都是我的!”她将穆曼君屋子裏的首飾也都裝到自己的盒子裏,包括阿公給穆曼君的那個翡翠镯子。

穆曼君眼睜睜看着她拿走了翡翠镯子的盒子,萬桂芳全然不是平日裏那樣優雅妖嬈的樣子,穆天昊在她身後揪着她的衣服哭的驚天動地。

一切都是亂糟糟的,穆曼君哽咽着說道:“阿姨,你別走。”

“不走的話,等着你禍害死我嗎?”失去金錢和地位的萬桂芳暴露了尖刻的本性,“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命不好嗎?算命的說你是掃把星,克死人的,怎麽你自己都不知道嗎?你看看你身邊的,哪一個有好下場……”

萬桂芳罵的兇狠,只顧着自己心裏痛快,完全不去考慮這樣的話語對一個孩子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穆曼君最在意的事,就是從小母親和外婆離她而去,父親對她的冷漠對待,以及家中衆人的排擠和白眼。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是個不祥的人?

素媽來到穆家的時候,就看到一室的淩亂,小女孩抱着雙膝坐在角落裏,将頭埋在膝蓋裏,不管問她什麽,她都不說話。

付雲景受了重傷,付容安去了海外,裏裏外外所有的事都落在了阿公遺留的幾位元老身上,素媽将穆曼君接回了別院安置好,卻也顧不上多照顧她。

“曼君?”付雲景見她久久不動,又叫了一聲,才看到她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那是受傷的小動物才有的眼神,瑩潤亮澤,楚楚可憐。

“到我身邊來。”付雲景說道,稍微動了下身體。

醫院的病房幹淨整潔,白色的床單一塵不染,付雲景頭上還纏着紗布,腿也擡高被固定在夾板上,嘴角還有受傷遺留下來的淤紫,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可是氣質平和,仿佛這些正在身受的痛苦與他無關。

穆曼君慢慢地走過去,坐在了他的床邊。

付雲景這才笑了笑,伸出手去摸摸她的頭發。

穆曼君的劉海長了,遮住了半張臉,低着頭一聲不吭。

“小哥哥,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為我?”她小聲的問道。

“什麽事是因為你?”

“因為我,媽媽死了,外婆死了,外公疼我也死了,爸爸剛開始對我好,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小哥哥對我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說不下去了,穆曼君就是這樣敏感的孩子,因為飽受冷落,總是過多地在意自己對別人的影響。

“你怎麽會這麽想?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系,”付雲景說道。

穆曼君已經不再懵懂,也明白了死亡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外公和外婆去世是因為他們年紀大了,你媽媽的去世是一場意外,穆叔叔出事是他自己的作為。”付雲景的聲音依然嘶啞,說出的話語卻都是安慰的語句。

“真的嗎?”

“恩,我受傷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夠厲害,”他苦笑了下,“不然的話,也不會讓你在山上受凍那麽久。回來之後,你是不是生病了?”

穆曼君在山上凍到,回來之後就感冒了,所以中間才來看過他一次。

“現在病都好了嗎?”

“恩,”穆曼君點了點頭,輕輕地靠上去,依偎在他的懷裏。

少年的懷抱并不寬闊,卻是最安心的港灣。

“小哥哥,我好害怕……”她終于忍不住這些天的擔驚受怕和委屈,在他的懷裏哭出聲來,“我好害怕從此以後一個親人都沒有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真是傻丫頭。”付雲景拍了拍她的背。

付容安就算手段再狠,也會顧惜付容華的女兒,一定早早就有安排素媽前去接回穆曼君。會對她說這些話的人一定不會是付家人,穆晨南又被抓了起來,能指責穆曼君的人,只有她的繼母萬桂芳。

這麽多天自責和驚恐的精神折磨,讓穆曼君疲憊不堪,她哭累就睡着了。

付雲景看着阿生将她安放在病房的沙發上,才開口說道:“阿生,安排人去牢裏照應穆晨南,查查曼君的阿姨萬桂芳現在在做什麽。”

“是,雲少爺。”

“阿南現在怎麽樣了?”

阿南在那次的反擊中十分英勇,被陸思明的手下折斷了手腕,也在羅陽醫院休養。

聽到阿南也沒事,付雲景才放了心。

其實最慘的就是他,受的都是斷骨外傷,最需要好好休養,卻自從醒來之後,一刻也不能閑下來。

在付雲景身邊,穆曼君才不再那麽低落,可是心裏的創傷依然還是留下了。

也許人的成長就是這樣,經歷不斷地自我懷疑與自我重塑,才能擁有獨特的靈魂。就算避風港灣再強大,所有的苦楚也要自己承受。

穆曼君自此之後,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陪在付雲景身邊也只是低頭畫畫,對身邊的一切都不聞不問,也不再對外界的人表示她的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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