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別欠青春

更新時間2015-8-5 18:02:57 字數：4082

從野外寫生回來，顧詩晴如其他同學一樣，滿懷熱情地投入到學習當中。

大大小小的模拟測試接踵而來。在為忙考試複習而焦頭爛額的時候，陸霆磊會講些冷笑話給她聽，逗得她減退許多心煩氣躁。想着曾經的一點一滴，想着雨傘下的默默心動，想着自由飛翔在那片林子裏的周迅鳥，顧詩晴到覺得日子過的踏實和溫暖。她也不再那麽想争着成績光榮榜上的名次，也不再為了期末拿獎學金的願望而掌着手電筒在岑寂的黑夜裏解數學題。和陸霆磊讨論着試卷題目時，擰着他的胳膊罵他笨，漸漸在班級得名“野蠻女友”。她卻對于“野蠻女友”的稱號感到得意，終于覺得主權宣誓得徹底。

很快，全市統一的基礎測試成績出來了。它卻給予顧詩晴當頭一棒，把她從還算幸福的天上丢向鋪滿尖刺的地幔之上，痛得欲罷不能。顧詩晴怎麽也沒想過，自己的分數會掉出重點大學的行列。長時間的成績優秀培育了她高高在上的自信和沾沾自喜的不謙卑。總以為能考個985或211大學，而這次卻跌到望塵莫及的地步。顧詩晴不知所措了，看着陸霆磊堅定的背影，告訴自己要努力。

成績出來的那天晚上，Miss張将顧詩晴叫到辦公室談話。

“顧詩晴，最近怎麽搞的？這次考這麽差，你有好好反思嗎？”Miss張的語氣還算溫柔。

“對不起，老師。這次考試粗心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真的是因為考試粗心了嗎？我怎麽覺得你最近狀态不對？明顯感覺到你沒有之前那麽用功讀書了。你說說看什麽原因？”

“沒……沒什麽原因……”顧詩晴被問得不知所措，心也虛了。她希望Miss張不要那麽如有神功。

“你是不是談戀愛拉？”

“沒，沒有，真的沒有……”Miss張果然強大，一針見血地刺破了顧詩晴心中的憂慮，弄的她慌張，只好極力掩飾。但也不算掩飾，用解釋更确切些，至少，她和陸霆磊真的沒有在一起，雖然兩人對互相的關系心照不宣，卻也終究算同學關系。

“沒有最好。我希望你記住今天跟我說的話，沒有談戀愛。現在離高考只剩下五個多月了，我不希望你為了其他的事分心。你是我們班最好的苗子，我實在不忍心看着被耽誤了，你明白嗎？在這場青春裏，你必須付出全部力氣去拼搏，去努力，遺憾才不會發生在你身上。我希望你回去以後好好想想，自己欠這場青春什麽？在這場青春裏，你最需要幹什麽？”Miss張和她說了很久很久，很多很多。

離開Miss張的辦公室，顧詩晴堅定地告訴自己“我還欠青春一句奮鬥。我要努力，我要努力……”

周六中午放學，顧詩晴、陸霆磊一起走路去車站。

路程過半，顧詩晴故意放慢腳步，使自己落到陸霆磊身後去。從書包裏掏出準備好的灰色圍巾，又輕輕快步上前追是陸霆磊，把手裏的圍巾圍到他的脖子上，“生日快樂！”

“嗯?哦，今天我生日，我自己都忘了。嘿，真是讀書讀傻了！謝謝你，詩晴！”陸霆磊感到意外，雙手不斷捏着挂在脖子上的圍巾。

“不客氣！”顧詩晴潇灑地擡頭，向前邁開步去。走着走着，她又轉過頭來，“陸霆磊，還有五個多月就高考了，我們該好好拼一把了。”

“嗯。是該盡心去奮鬥了。詩晴，加油！”

“加油！”

“加油！”

Miss張終究還是聽到些風吹草動。她把顧詩晴的座位換到了講臺邊上。沒有同桌，孤零零一個人。坐在老師眼皮子底下，一舉一動都那麽顯眼。講臺邊上的座位，至始至終都是留給班級裏成績最差，上課經常開小差的人。坐在這樣代表恥辱的座位上，顧詩晴心裏不免抵觸。又想靠陸霆磊近一些。她找到Miss張，“老師，我不想換座位，我……”

未等到她說完，Miss張不耐煩地制止。“打住，這一次沒得商量。不久前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嗎？這麽多年的努力，不能讓它功虧一篑啊！詩晴，你明不明白啊？”

“我……我……”顧詩晴回不上嘴，心裏覺得慚愧。

于是，接受了講桌旁的座位。

陸霆磊也感受到了Miss張虎視眈眈的眼神。行動也變得低調。他不經常和顧詩晴說話。也因隔得太遠，不比之前方便了。

顧詩晴原來的位置上坐過來一個漂亮的女生，吳莉娜。顧詩晴和她不熟，也沒說過太多的話。

這一年，沒有寒假。只給了三天時間回家過年。

而前後桌，像被祝福過，卻也被詛咒過。換座位一個多月後，吳麗娜開始重蹈顧詩晴的覆轍，就像顧詩晴當年對範家嘉那樣。吳麗娜沒有住宿在學校，每天早上都可以吃到其母親的愛心早餐，有營養又美味。她每天都把家裏的早餐拿到學校吃，卻總是又多帶了一份。看到她每天把不同的餐點遞給陸霆磊，顧詩晴幾乎要滴出眼淚來。她為他愛上了饅頭，他卻愛上了別人的曲奇餅和芝士蛋糕。

顧詩晴不能去責備陸霆磊。也沒有合适的機會。因為她不再是一擡頭就可以和陸霆磊對話。

周末不放假。顧詩晴也失去了和陸霆磊一起走路去車站的機會。交流漸漸少了，感情是否也會随之變淡？顧詩晴擔心着。

四月，茶樹紅了，似熊熊火焰燃燒着青春。

在校方的計劃裏，這群十八歲的學生應該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地過一個成人禮。

于是，班主任早早地把成人禮上要說的誓言打印在紙上發了下來。

“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在十八歲成人之際，面對國旗，莊嚴宣誓:18歲，我長大了！18歲，我懂事了！18歲，我學會了感恩，18歲，我理解了責任！為了辛勤的父母，展開羽翼，學會自立；為了青春的夢想，揚起風帆，學會自強。十八歲，在高三最後的日子，以最飽滿的熱情，最昂揚的鬥志，最刻苦的精神，最堅韌的毅力決心做到:用勤奮報答父母的恩情，用堅強回饋老師的教誨，用激情實現自己的夢想，用擔當贏得燦爛的人生！”

顧詩晴不知道當舉起右拳起誓，要用怎樣的語調才算合适，也未有體會到心裏的澎湃與熱血。當同學們興奮地排隊向操場進發的時候，顧詩晴正整理着書包回家。傳來消息說北京的姑媽突然病重，于是她請了三天假去看望姑媽。

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成人禮，就這樣錯過了，這也許會成為她這場青春裏最遺憾的事了罷。她不舍，就像缺席了青春，就像缺席了陸霆磊的一生。

顧詩晴背着書包走出教室，一回頭，看到排在隊伍裏的陸霆磊，心痛。她好想和他一起過成人禮，年級第一名的易偉會代表學生發言，她也想為他鼓勵。不，我不要留下遺憾。顧詩晴告訴自己。我該做些什麽？

低頭瞥到別在胸口的胸卡，一個想法浮上她的心頭－－－讓陸霆磊拿着她的照片過成人禮。想着，顧詩晴把胸口到印有她照片的胸卡取下。胸卡很小，大小和一寸的照片差不多。一個轉身，小跑到陸霆磊面前，“陸霆磊，帶着我一起參加成人禮。”

陸霆磊驚訝地看着她。顧詩晴把胸卡塞到他的手裏，“記得大聲幫我喊出成人禮誓言！”

陸霆磊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好，我會的，放心吧！”聽完，顧詩晴滿意地轉身走了，眼睛裏還殘留了一抹狡黠的笑容，為的是吳麗娜呆住的表情。

三天後，顧詩晴從北京回來，姑媽也已轉危為安，她心情很不錯。

陸霆磊見她回來，走到她的座位前，從黑色校褲肥大的側袋裏掏出手，伸起來遞東西給她。她伸手接過。是她的胸卡。這使得她突然想起去北京前，交代陸霆磊帶着印有她照片的胸卡去參加成人禮的事。心裏十分好奇。想象不出念誓詞時，陸霆磊擺出什麽神态，也想不到他把胸卡擺在什麽位置，可能攥在手裏，可能別在他的胸口，可能只是放在他的校褲口袋裏罷？

她忍不住問“你有沒有帶我一起念誓詞啊？別是只把我的胸卡放在口袋裏而已。”

“不是，我攥在右手裏了。念誓詞時，舉到右耳邊，讓它和我一起起誓！”陸霆磊表情不嚴肅，說話語氣溫柔。

顧詩晴聽得滿意。覺着陸霆磊越來越懂她，也比以前貼心很多。她不遺餘力地相信起來，他深深喜歡她，他像她一樣努力地為對方做些溫暖的事。

“謝謝你！”顧詩晴看着他說。

“沒事，我們是自家人嘛，謝什麽？”陸霆磊順嘴說出這樣一句話，不經意，卻讓顧詩晴心劇烈一動。自然而然，她把這樣的話當成了陸霆磊隐晦的告白。于是，她不辨地接受，莫名地感動着。

陸霆磊看着顧詩晴滿臉幸福的模樣，露出虎牙笑了。他又告訴她“詩晴，我們都18歲了，更需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

“嗯，我知道。我們要好好學習！”顧詩晴語氣堅定地說。

“對，為了青春不留遺憾！”

“為了青春不留遺憾……”顧詩晴跟着陸霆磊說。像在念誓言，于高考誓師大會上念的“努力，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并無不同。但又不那麽幹枯。

後來，吳麗娜悄悄問過顧詩晴和陸霆磊是什麽關系。顧詩晴回答她同學關系。她卻不相信，說“當看到他拿着你的胸卡出現在成人禮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的關系是什麽了。他看你照片的眼神告訴我，他喜歡你……”

“沒有，你不要瞎想。現在我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讀書，其他的事以後再說。”顧詩晴給她解釋。心裏卻暗暗得意。

吳麗娜突然不再膩着陸霆磊，這讓顧詩晴有些惶恐不安。只有在乎，才會對事這麽敏感罷！她不理他，因為她喜歡他，她接受不了自己和陸霆磊的關系，無法面對，無法放下罷!

吳麗娜的失意，顧詩晴不覺得自責，畢竟自己才是先來的那一個，出于道德理論，至少也是名真言順的！但從這一理論講，她對不起範嘉家，因為她是後來者；也該埋怨許薇，因為許薇是後來者，但許薇從來不曾說過喜歡陸霆磊，且無論是在面對範嘉家還是面對吳麗娜，或者是別班不知名的陸霆磊追求者，許薇一直在幫助自己，毋庸置疑。

顧詩晴跌宕起伏的心又變回了平靜的模樣。這時候，倒在河堤上的枯木散發出陣陣刺鼻的黴味。各種菌菇卻開始瘋長。這一年的春天注定了是一個濕濕潤潤的雨季。當雨淅淅瀝瀝地下着，周圍的一切景致卻變得朝氣蓬勃了起來。窗外的栀子花優雅地綻放開來。潔白如玉的栀子花瓣幾乎遮住了綠蔥蔥的葉子，在枝頭各自燦爛。雨水打在花瓣彙聚中心處的花蕊上，将它濃郁的香味溶進自己孱弱的身體裏。雨滴砸向地面，因受沖擊力而向四周濺開來。于是，栀子花的辛香又被從水中甩開來，逃到大氣中了。

當沁人心脾的栀子花的辛香流進教室，正在為高考奮鬥的少年會狠狠地猛吸幾口，似乎這股香味可以給以他們更多的能量和毅力。顧詩晴愛極了這種味道，因從遠處飄來，這股味道變得很淡。但她就是喜歡淡淡的辛香，顯得高雅而不落俗套。

要不是正在激烈地為高考拼盡全力，這個充滿詩意的季節必定能成全很多的“有情人”罷。為着陸霆磊的那句“不讓青春留遺憾”，顧詩晴也要拼盡全力搏一搏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