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李某某的镖(二)
李地主算是西湖這一片最大的地主了,他是地主不是家族一輩輩傳下來的,大約是幾年前,他來西湖一下子收購了很多很多土地并合并了原先這裏的一個地主家,于是一下子變成了西湖這一片最大的地主,但是他比較低調,很少到處宣揚,所以并不如那些地主一般有存在感,很少有人見過他,但是見過的也都忘不了。
雲客居的一個店小二說,有一次晚上他遠遠瞧見了李地主一眼,回去連着做了一宿的噩夢,醒來時被寝都被冷汗濕透了。
顧西詞也只是遠遠的看了他一眼,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陰冷氣息,這是和血修羅教練的武功有關系的。
血修羅教的始祖原先是五蠱教的一個元老級別的老蠱師,有一次他練蠱出了岔子就走火入魔了。魔教派系的功法一般都比較容易走火入魔,所謂入門快,但是風險也極大,但五蠱教有一種傳說中的特殊蠱蟲,據說可以治療走火入魔。
老蠱師是五蠱教的三大元老之一,地位很重要,所以他走火入魔後,整個門派都震動了,然後門派裏的人做了一件事——他們在門派裏挑選了一個天命女嬰,用她的血去祭祀先祖,然後從族墓請出了傳說中可以治療走火入魔的蠱蟲——源嬰蠱。
源嬰蠱真的有用,已經失去了理智的老長老在吃了蠱蟲後,一個時辰內就恢複了神智并且一舉一動都和以前一模一樣,他們真的治療了走火入魔!
消息不知道怎麽流露出去了,開始不斷有人來求蠱,可是請蠱需要女嬰去祭祀,并且要是天命女嬰,女嬰從哪裏來?
不斷有傳言說有人求到了源嬰蠱,于是整個江湖都陷入了瘋狂。
女嬰失蹤的案件一起接一起,江湖的風氣大亂,作為一切的源頭,五蠱教陷入了滅門之災。
“那時我師父也是剛剛接管清風閣,兩位武林盟主和她一起鎮壓了五蠱教。”
林韻寒和顧西詞他們一起在李地主房子周邊的土地裏繞,遠遠的看到房子裏面燈火通明好像很熱鬧,他們不敢貿然進去,只能等或者看看有沒有好時機。
整個李家占了很大面積,房子外面住滿了租地的農民,李家在最中間一塊地方,不知道這其中是個什麽情況,所以他們并不敢進去,只能等待時間,到夜最深的之時。
清風閣和血修羅教是死對頭,也算很有淵源,所以林韻寒就随便講了講血修羅教的故事打發時間。
“之後呢?”顧西詞聽的很認真,從林韻寒的話中,她能感受到當年的血雨風沙,血修羅教的事,她也知道一點,侯爺爺和侯叔不喜歡侯奇參加江湖的事情似乎就和這件事有關。
“五蠱教也算是被推出去當了替罪羊。”林韻寒嘆了一口氣,“據我後來查到的資料,他們是沒再去請過蠱的。源嬰蠱非他們本族人的血是請不出來的,他們把本族的血稱為“聖血”,外人的血是“雜血”,“雜血”裏都是污穢之物。拿“雜血”去請蠱是對祖宗的不敬,所以他們是不會拿外人的血去請蠱的。”
五蠱教有千年歷史,說亡就亡了,族人死的死逃的逃,這一切似乎都是因為源嬰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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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蠱師吐了三口血,據說一只小蟲子從血裏爬了出來,好像就是源蠱蟲,不過這是真的還是那些瘋狂的人一個臆想也不可猜。”林韻寒把頭擡起看了一下月亮,“好像是一個半月的夜晚,月色發紅,就像浸了血般的紅,數不清的蟲子從老蠱師的房子裏爬了出來,等蟲子爬完後,監視他的人進房子裏看,老蠱師已經消失了——後來血修羅教就出現了。”
田地裏的蟲聲“唧唧”,顧西詞感覺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擡頭看了看月亮,越看越覺得不對,慌忙拉住林韻寒的胳膊,“你說的半月天,月色發紅是這種嗎?”
天上的月亮半隐半現,一片紅雲擋在了上面,風吹過來,顧西詞脊背發涼,似乎感覺到無數的小蟲子從腳底爬過。
空氣沉寂了下來,蟲聲一聲接着一聲,陰風陣陣,好像老蠱師從地裏爬了出來,表情猙獰陰笑的在後面看着他們。
顧西詞僵硬着脖子不敢回頭,她本來是不信鬼神的,直到她來到了這裏,以前的信念在鐵板的事實面前開始崩塌,古老的歷史裏一定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或許是巫術或許是鬼神……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獰笑,顧西詞吓了一跳,內力一瞬間就聚到了掌心,甚至差點就想撲到林韻寒懷裏。
張橫笑着從後面露出一口白牙,“小姐,宮主吓你呢,沒想到你真的禁不住吓。”
顧西詞不信的向林韻寒看去,發現她正笑着看着自己,連眼睛裏都是帶着笑的。
剛才的陰森恐怖氛圍一下子就沒有了,顧西詞又氣又急的捶了一下林韻寒的胸口,林韻寒乘勢把人拉到懷裏:“好了好了,不害怕了,老蠱師已經被我打跑了。”
“我沒有害怕!”顧西詞嘴上這樣說,但是身體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張橫撇了撇嘴,繼續盯着李地主的房子。
燈徹夜明着,好像不會有熄滅之時,寅時已經過了一半,最黑的時候就要過去,張橫有些着急:“我們還繼續等下去嗎?”
回頭一看發現顧西詞已經靠在林韻寒肩膀上睡得迷迷瞪瞪了。
林韻寒沉思了一下,“我們進去看看。”
聽說要行動了,顧西詞一個機靈立馬就醒了過來,用手心揉了揉臉,伸展了一下四肢,“就走馬觀花的看一遍,能找得到就找得到,別多停留,安全第一。”
張橫點點頭,三個人輕盈迅速毫無聲響的進了李地主家的房子。這附近的房子總是這麽亮,難道這些人晚上都不用睡覺嗎?
顧西詞把耳朵靠在房前聽裏面的聲音,很安靜,有些還能聽到打鼾聲,只是裏面的蠟燭都亮着,仿佛裏面的人還沒休息。
從佃農的房子過去,裏面就是李地主的房子,大門是關着的,顧西詞他們就繞到了一側院牆處翻了上去。
裏面的房子蓋的很近,房子挨房子,給人一種逼仄、陰涼和一種淡淡的發黴的感覺,裏面每處房子也都亮着燈,甚至房子外面還挂滿了燈籠,不是西湖這邊普遍的花花綠綠的燈籠,裏面所有的燈籠望過去全都是素淡的白皮,在裏面燭火一照下,有一種凄慘的感覺——就像在辦喪事。
但就是白燈籠,也把裏面照的特別亮,幾乎看不到一處陰暗的地方。
顧西詞他們趴在牆頭,沒敢冒昧的往下跳,他們一身黑色的衣服不僅不能隐藏,在裏面反而會顯得有些明顯。
顧西詞和林韻寒、張橫左右交換了一下眼神,最終還是沒進去,他們趴在牆頭看了一會,把能看到的景物、标志都記了下來然後又從牆頭下來然後貼着牆走了一圈。
李地主這裏有些太過古怪,還是謹慎些好。
繞了一圈也一無所獲,雞打鳴,周圍開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佃農開始起床然後打掃院子喂雞喂鴨,顧西詞他們只得趕快離開。
一路也沒敢多做停留和交談,到了雲客居三人才松了口氣。
從客棧別門進去,看到顧海梁、李大力正坐在院子裏等他們。
“你們怎麽還沒睡?”顧西詞奇怪的問。
見他們回來了,顧海梁和李大力才松了一口氣。
“你們怎麽回來這麽晚?劉光的父親剛入夜沒多久就找到了,他專門跑來給我們道謝,并說一定把房子賣給我們。”李大力緊皺的眉頭松開,“你們再不回來,我和海梁就要去報案了。”
“劉光的父親回來了?”顧西詞錯愕的看着李大力,“在哪裏找到的人?誰找到的?”
“就在劉光的家門口,他一直以為是你們找到的。”
“你見過劉父人沒?”
李大力搖搖頭,“劉光一個人來的。”
“劉公子你父親雖然吃喝嫖賭了些,但到底還是你父親,對你有養育之恩。”這句話難道真的只是簡單的一句提醒,想讓劉光多盡孝道?
不可能的,顧西詞猛的搖搖頭,李地主絕對不是這種良善之人。整夜的燭火和李地主院子裏的白皮燈籠,如果說沒有古怪她才不信呢。
李地主親自跑來一趟并出言責備中介處辦事不利,這處房子應該還算比較重要的了,最後他離開時特意留下來這句話的意義肯定非同尋常。那為什麽他卻突然又把人還回來了呢?
沒有人質,劉光肯定更加不會交出房子,何況還有他們跟在劉光後面要高價買房子……
顧西詞和林韻寒對視一眼,總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房子先拖着別急着買。”張橫開口,“大力,你和劉兄關系還不錯,有時間多約他出去吃酒,套套話,如果可以,我們想見見他父親。”
“莫不是李地主那裏有什麽古怪?”李大力問。
“還說不準。”顧西詞和張橫心有靈犀的對今晚的事閉口不提,“只是覺得劉光的父親突然回來了有些奇怪。”
“不急着一時,我們多去看下。”顧海梁從小和顧西詞一起長大,她手指一動,顧海梁就知道她想幹啥,何況顧西詞的臉色就不像事情很簡單的樣子,顧海梁心一下沉重下來,“先解散回去休息吧,有事情回來再說,我們多注意點就行。”
“好嘞。”張橫應了一聲,然後就回房準備洗漱去了。
他一身涼嗖嗖的,覺得晦氣的不行。
顧西詞和林韻寒也想走,顧海梁卻喊住了她,“西詞,你等我一下。”
他們兄妹倆有話要說,衆人識趣的都散了。
顧海梁站起,走到顧西詞身邊,繞着她走了一圈,把她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然後又捏了捏她的胳膊和手臂。
“沒少一塊肉。”顧西詞笑着推了顧海梁一下,“你這樣看人家女孩子,妥妥的登徒浪子模樣,活生生的采花大盜的樣子。”
顧海梁這才放了心,揉了揉顧西詞的腦袋,把她的頭發揉的亂七八糟,“發生了什麽事情?臉色這麽難看,好像被吓到了魂一樣。”
“你知道侯爺爺為什麽不想讓侯奇參與江湖中的事情嗎?”顧西詞四處看了一眼,然後小聲問顧海梁。
顧海梁沉思了一下,“好像是和一個門派有關,侯爺爺當年鎮壓了那個門派,覺得愧疚,所以心裏卻始終過不了那道坎,于是就不想讓侯奇再參與江湖中的事情。”
他眼裏侯爺爺一直是個很正義的人,可是他小時候侯爺爺卻時常問他“什麽是正”或者“什麽是大局”,顧海梁猜想他肯定很愧疚當年的事情。
顧西詞示意顧海梁低頭,然後在他耳邊很小聲很小聲的說:“五蠱教就是血修羅教的前身,李地主是血修羅教的人,今晚我們去李府看時,發現他周圍佃農的房子徹夜亮燈,他的府裏挂滿了白燈籠。”
“你們進去看了?”顧海梁不贊同的看了顧西詞一眼,“你說沒有危險我才同意你出去的。”
“沒有!”顧西詞舉手發誓,“我們就趴在牆上看了一下,沒敢進去。”
點白燈籠是不吉利的事情,“是不是李地主府裏死了人,所以才點白燈籠?”顧海梁猜測。
顧西詞搖搖頭,“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什麽關于五蠱教的事情?小時候你那麽愛纏着侯爺爺,或者你有沒有聽侯奇講過什麽?”
“侯奇知道的估計還沒有你知道的多。”顧海梁嘆了一口氣。
當年的那件事情,顧海梁知道的确實是比顧西詞要多一點,侯爺爺心裏始終過不去的那道坎就是五蠱教。
顧西詞只知道侯爺爺參與了鎮壓,卻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鎮壓的。
顧海梁知道。
他們召集了武林人士,然後把五蠱教的整個村子都圍了起來,準備進去抓人。
一開始事情還是好好的,抓了人後開個武林檢讨大會示衆一圈後就好了。可是包圍五蠱教村子的門派裏混入了心懷不軌的人,那些人惡意宣動包圍五蠱教的人的情緒,然後不斷向他們說村子裏女人的血可以召喚源嬰蠱等珍貴蠱蟲等等的話語。
在有心人的惡意煽動和帶動下,本來的抓捕行動變成了一場貪婪的屠殺。
沖進去的人就像失缰的惡鬼,看到女人或者女娃娃就把她們抓去族墓那裏殺掉,侯爺爺他們想阻止都無法阻止……很多蟲子從族墓裏爬了出來,密密麻麻的,還有身上都沾滿了血的蛇、蠍子等各種毒物。
蟲子和毒物瘋狂的向村子中心爬去,房子上土地上都是蜿蜒而過的血痕,一點一點的到處都是。
殺人放血的人還沒來得及興奮,就被無處不在的毒物咬死,很快就化成了一攤血水,連骨頭渣子都沒有剩下。
滿天滿地的蟲子和毒物,侯爺爺他們仗着武功高強,好不容易才從裏面逃了出來。
逃到外面時,整個村子裏面都變得寂寥無聲。
那些蟲子和毒物就像被誰召喚出來一樣,把整個村子都覆蓋的密密麻麻,但是卻沒有一只落到村子外面。
蟲子和毒物在整個村子裏盤旋了三天三夜,三天後,就如潮水般都退去了。
等蟲子和毒物都退去了,侯爺爺進去查看,整個村子變成了一座空城,沒有一個活着的人,甚至都找不到除他之外的任意一個活物。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恐怖的章節要放到白天~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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