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尋夢

十月七號下午，林覺突然聯系不上了。

“電話打不通嗎？”

到了六點半，那邊演員化妝服裝發型什麽的，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林覺人都沒出現一次，一問他的節目負責人才知道，他樂隊的人一個都還沒到。

哪一個的電話都打不通。

“這都是做的什麽事兒嘛！”趙溫瑩聽見嘟哝一句，撇撇嘴，她一直都不太贊同這個聯誼。

晚會七點半開始，七點鐘觀衆入場，那個節目負責人是個大一的小姑娘，負責了兩個節目，走不開身，現在已經急得掉眼淚。

“我去他學校找他吧。”

等到六點四十，我實在坐不住，站起來。

“學長……”

我揉揉眉心，“我跟他也交涉過這麽多次了，我先去看看，實在不行……就只能把他的節目删掉。”

“宣傳都做出去了，這樣言而無信的啊……”演出部部長本來就忙得腳不沾地，出這檔子事兒他也煩躁得很，不少人是沖着林覺來的，“不管怎樣，麻煩你跑一趟了。”

我笑笑，拿上交通卡。

“他的節目在後面，找到人了肯定能趕得上。”

“謝謝謝謝……”

我走出操場了似乎都還能聽見那女孩兒的道謝聲。

我算算時間，坐地鐵去音樂學院要半個多小時，一來一回就是一個小時，那人的節目順序靠後，也差不多在八點半，我擠在地鐵裏看了一眼手表，七點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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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八點鐘能把人帶回來。

地鐵靠站，差點兒被人流帶下去，踩了旁邊的人好幾腳，連忙道歉。

結果過了幾站自己要下車，又踩了人家好幾腳，出站後都感覺心浮氣躁的。

已經七點半了。

說是來找人，我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林覺，總不能跑去他們學校見人就問林覺在哪裏吧？

“對不起，您撥打的……”

煩躁的挂了電話，抓抓頭，先走進了他們校園。

走了沒幾步，手機又響了，我以為是林覺，連忙拿起來，竟然是演出部部長，

“柏儀，林覺樂隊的樂隊手剛剛都到了，你找到林覺了嗎？”

“沒有，”我沉沉氣，眼睛瞄着一邊的桂花樹，“他們知道林覺在哪兒嗎？我還是聯系不上人。”

“他們就是因為等林覺才會遲到的，”

那邊似乎有人來說什麽，幾秒鐘後他的聲音又傳過來，

“你去林覺宿舍看看吧。”

我記下宿舍區號，一路問了幾對情侶，好歹找到了地方。

林覺平時肯定不住宿舍的。

我沒報什麽希望，他的宿舍門是關上的，我伸手敲門。

半晌，沒有人回應，我又敲了一次，比之前急。

“來了來了，敲什麽敲……”

裏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不是林覺，我在心裏把要說的話過了一遍。

“你好。”

給我開門的男生見到我一愣，大概是我與他所想的人不一樣，我對他笑笑，打招呼。

“你……”那人一皺眉，“找哪位？”

“請問一下，林覺在寝室嗎？”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琢磨不準他的意思，只得繼續道，

“他今天在我們學校有個表演，但一直沒有到，所以想問問他有沒有在寝室。”

“他……”這人表情有些狐疑，不過還是側過身，“他倒是在寝室。”

“謝謝。”我心中松了口氣，給他道謝，走進去。

他們的宿舍環境不錯，上床下桌，難得的是作為男生寝室，這裏面也沒有很亂。

我想到我們寝室，一時間有些赧然。

我很快看到了林覺，他趴在靠窗的那個桌子上，像是在睡覺，我心中有些氣，大步走過去。

“林覺！”

我拍他肩膀，沒有回應。

“他今天上午回來，一直趴到現在，”他舍友在旁邊道，言語之間也有擔憂之意，“他一年來不了幾次寝室，這次也不知道受什麽刺激了。”

我這才粗略看了一眼這個鋪位，确實很空，床也沒有鋪，只有一頂蚊帳挂在上面。

我又推了推林覺。

“唔……”

他在嘟哝什麽，我鬼使神差的想湊過去聽，最終還是忍住了。

“林覺！”

這次我把他拉起身了。

“你知不知道今天還有表演？”

一看見他的臉，我突然就有些着慌，林覺的臉色紅得不正常，我連忙摸了摸他的額頭。

燙手。

心一下就揪緊了，顧不得什麽表演。

“喂！你醒醒！林覺――”

“知道了……”他皺眉，聲音是啞的，很快他推開我的手，自己晃晃腦袋，總算睜開眼。

目光一開始有些迷糊，眼波流轉，最終停在我臉上，做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一百啊……”

我的心砰砰直跳。

“你……先去醫院看看。”

我拉着他的胳膊，逃一般的走出他們寝室，林覺也就這樣乖乖任我拉，直到走到宿舍樓下。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的眼睛天生深情，弄得我臉熱心跳。

拉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落下，不想在與他的交錯時竟被他握住了，指尖傳來淺淺的溫度，不過轉瞬，他又松開了手。

“去你們學校的迎新晚會。”

他臉上風輕雲淡，這是清醒過來了，我感覺指尖的熱度傳到臉上，

“你發燒了……”

我那時大概是怔怔的，幸而是晚上，誰也看不清誰。

“沒關系，唱歌和說話用的嗓子不一樣，先去你們學校，”他邁步走到我前面，“走吧。”

我很想說不是嗓子的問題，但看見他的背影，又說不出口了。

回去的時候依舊是擠地鐵，我跟他并排站在地鐵上，心裏有着奇怪的酸澀和甜蜜。

“一百，”林覺冷不丁湊過來，連重量也稍稍壓上來，灼熱的氣息吐在耳邊，引起一陣戰栗，“我的樂隊到了嗎？”

我張張嘴，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嗯……他們七點半就到了。”

“那就好。”

我這才想起來要給那邊打個電話彙報情況，算算時間，林覺還是能趕上自己的節目的。

回到後臺，林覺如衆星拱月一樣被請進化妝間。

“都發燒了，能上嗎？”

趙溫瑩在一邊，不知是嘲諷還是擔憂，我不太想理她，

“能吧。”

林覺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白T恤黑馬甲，簡單幹淨，微卷的金發也打理了一下，整個人都十分英俊漂亮，可能是妝容的原因，已經看不出發燒的樣子。

離他上場還有三個節目，他對我笑笑，跟他的樂隊出去排練了，昨天他就花十分鐘走了個臺，我回他一個微笑，低頭去看節目單。

“這人也是膽兒挺肥，”趙溫瑩突然坐在我身邊，“選長城。”

“這都二十一世紀了，沒那麽忌諱。”

我搖搖頭，心中也有些奇怪他怎麽不選自己的歌。不過想到他MV裏面的狂亂場景，隐隐約約也有些明白。

聽說他平常是去酒吧駐唱的。

“柏儀――”

我轉頭，看見一路男生，

“去搬物資！”

下一個節目就是林覺，現在去搬物資肯定就要錯過他的表演。

“看來我要失去你這個觀衆咯！”

樂隊這時候已經準備上場，林覺看見我這邊的情況，沖我眨眨眼，我頭皮一炸，

“我永遠是你忠實的聽衆。”

啊啊啊！我是不是有病啊！我一路上都有些抓狂，我怎麽會正兒八經的說出那樣的話啊！簡直是！羞恥！

幸好當時身邊站的人不多，希望他們都當我是開玩笑。

搬水的腳步變快了一些。

林覺他們樂隊就算缺我們幾個觀衆也沒影響的，不說我們為了避免出現冷場的情況，早在觀衆裏安排了專門尖叫的志願者，就林覺他們樂隊本身，也足夠吸引一大批粉絲來自願放聲尖叫。

而今晚過後，我與林覺怕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心很快冷靜下來，嚴柏儀向來都是理智的人，有些事，不可能就不用再去想。

我跟幾個人打打鬧鬧回去，經過觀衆席，舞臺上是林覺的樂隊，awaken，燈光迷幻，

“柏儀！”

旁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我一看，竟然是韓慧，旁邊幾個男生目光一下就變得暧昧了，

“嘿，你坐這麽前啊！”

我大聲問她，這裏是第五排。

“嗯，有點兒關系……你要不要一起？”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手上一輕，

“我幫你搬進去吧！”

演出部部長不管我的反應，他本是大三的學長，現在空着手，一下接過那箱水，對我擠眉弄眼。

“……”

我說不出話了，只好在韓慧旁邊坐下，周圍很吵，我跟韓慧沒有繼續扯着嗓子聊天。

韓慧其實是一個很不錯的女生，跟我能聊到一起，如果我喜歡女孩子，我說不定會選擇和她試試。

可是我的目光一直在舞臺上。

圍着老去的國度

圍着事實的真相

……

林覺嗓子很好，高亢有力，适合搖滾的聲音，嘶吼起來能讓人一下落進他的世界裏，于是世界就只剩下他的聲音。

他在拷問什麽？

我第一次聽林覺的現場，這首歌快結束了，他沒有看下面的觀衆，微微擡起頭，似乎在看着那無盡空忙的夜色，英俊依舊，金發飛揚，在一片燈光中，我再一次産生看見神袛的錯覺。

蒙着耳朵

蒙着眼睛

他的目光在音樂結束的那一刻突然轉向了臺下。

他向後一仰，眉目張揚，微微勾起唇角。

那樣不羁，仿若嘲弄。

不知為何，我想起來他在發燒。

光芒流轉。

一切再度歸為黑暗。

昨天他跟燈光師說了這樣打光，不想效果竟然如此驚心。

耳邊響起一陣尖叫。

啊，是了，他就是如此攝人心魂，使人為之瘋狂，像那剎那的光華，璀璨奪目。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有點不太想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