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白。

楚竹聽到吵雜的聲音，腳步聲、儀器聲傳入耳中，當中不乏「醒來了」的歡呼聲。他摘下眼罩，看着那灰白的天花板，便知道自己回來了。渾身疲憊不堪，腦袋疼痛得快要裂開，但唇上依然留着那親密的觸感，彷佛只要他起床，就會看到躲起來蕭鳴在跟他說剛才是自己偷吻了。

可惜，他不在了。

楚竹開口問身邊的工作人員：「老大呢？」

說完他才發現，不對，又不是同一隊的，怎會知他老大是誰。然而，也許是一早有人吩咐下，那人不意外的回答：「一小時我們從你的游戲賬號捕捉到一些訊息，你們老大領着人去。」

楚竹忍着身體的不适，企圖強行下床，焦急道：「有消息嗎？其他玩家呢？」其實他最想知的，還是蕭鳴在的消息，可是他不敢問，怕問了……自己承受不了。

工作人員攔下他，不讓他下床，道：「你躺了三天，現在不可以下床。暫時沒有消息回來，不過，據我所知你是唯一從游戲中生還的人。」

楚竹聽到他的話，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楚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

「不是吧，是我吵醒你？我才剛開門。」老大大刺刺的打開門，看到楚竹睜眼，完全沒有悔意道。

「蕭寧在呢？」楚竹坐直身子，問道。

「在警局坐着，所以過來看看你。」老大自顧自拉了張椅子坐下來，道：「身體沒事吧？」

楚竹看着老大一副把醫院椅子坐成自家沙發的氣勢，唉了一口氣，才道：「抱歉，我救不了其他人。」

「說什麽傻話，我們本來連你都救不回。」老大目光沉下來，「我們拘捕蕭寧在時，她基本沒什麽反抗，只是一直在哭。」

「哭？」

「她神志有點不清醒，不停說着『唯一的弟弟沒了』和『不是她害的』。」老大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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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不關她事，根本是她害死的。」楚竹一想到蕭鳴在心就劇痛，臉色也難看起來。

「小楚？小楚？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老大見楚竹這樣子，吓一跳，站起來就想找醫生。

「沒事，只是生氣了。」楚竹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用平淡的語氣道：「你繼續說吧。」

「你知道我們動了手腳，當你進入游戲後，我們也可以看到游戲的情況，可惜我們只看到部分，主要是屋內那些，并不全面。」老大見楚竹臉色好了點，才重新坐下來。

「我就說你怎會這麽好心來探我。」楚竹淡然道，然後，把一切都說出來了。

……

「小楚，走了？」當老大經過楚竹的位置，居然看到這工作狂在關計算機，他下意識的瞄了手上的表，意外道：「才五點三。」

「不，今天有事。」對于老大的反應，楚竹不驚訝，自他從游戲中逃出來，就一頭栽在查人上，差不多在公司睡了一個多星期了。

「去看他？」老大問。

楚竹點點頭，問：「需要我替你帶點什麽嗎？」

「唔……花吧，應該最合适了。」老大抓了稀簿的頭發，又問：「那你去見她了嗎？她一直吵着要見你。」

楚竹露出了嫌棄的樣子，道：「為什麽我要見她？見了我怕自己忍不住打人。」

老大拍了拍他的肩，勸道：「看一眼嘛，可能她見到你吐出更多話來。」

「吐什麽？髒話嗎？」楚竹穿上了外套，拒絕道：「我不會見她的，叫她死心吧，什麽正義之士，只是殺人犯。」

老大的語氣忽然帶上一絲興奮，道：「太好了，她大概會氣個半死。」

楚竹：……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老大看到楚竹眼中的懷疑，一臉正氣：「當然不是！我是這樣的人嗎？那其他人呢？要見嗎？」

「什麽其他人？」

「就是和你同一場游戲的死者……」老大頓了頓，似乎在組織句子，「我不知怎麽說，總之就是行兇者？」

「是那班被害者吧，将罪名推到他人身上然後把人拉進游戲的那班人。」楚竹明白老大想說什麽。

「對對對。」老大眼睛一亮。

楚竹意味深長的看了老大一眼，不腳趾頭想也知老大想自己見蕭寧在，只是找個借口把他弄去那邊。罷了，該來的還是要來，楚竹沒有說穿他，點頭道：「好吧，去見見。」

「好，一道吧。」

楚竹和老大一前一後步入升降機，待門關上，楚竹才道：「我從游戲中回來也有兩星期了，還沒搞定她嗎？」

「她情緒很不穩定，一時就大哭，一時就呆着不肯說話。」老大唉了一口氣，「你也聽說過拘捕她時的情況吧？」

「你已經說過了。」楚竹回答。

「對了，你一回來就跟查那些死者資料，你查到什麽？」

楚竹淡淡回應：「只是看看到底他們到底有沒有犯罪而已。」

在抓蕭寧在之前，老大已經抓了堆蕭寧在的支持者回來，他們大多都是痛失親友，并指斥社會縱容犯人，沒有将犯人繩之于法，最後只能他們自己動手，用游戲來『懲罰』犯人。

「結果呢？」

電梯門打開，楚竹沒有出去，「基本是在法律上是無法入罪的。」

「廢話，有罪還不直接拘捕了，就是證據不足才放了的。」

「所以，那些罪狀究竟是家屬的想象，還是真的沒有足夠證據使他們幸存，真的無從得知，不過可以肯定為人處事上是妥妥的人渣，不然也被人盯上。」楚竹分析道，他也調查了好幾天，最後也只能灰心的承認，在游戲中的控訴的确是帶了受害者的想象，就像蕭寧在說他害死了蕭妍在一樣，說多了也就深信不疑。

老大冷冷看了楚竹一眼，「你叫我跟上頭說這些話？」

楚竹不在意道：「你要這樣我不阻止你。」

「楚竹！」

「好了別氣了，再氣頭髪就掉了。」楚竹步出升降機，一副「好吧沒有辦法我就幫幫你好了」的樣子，道：「我會把報告寫好的，你一并交上去，看看上面選擇公布不公布吧。」

「我的頭髪已經被你氣得掉了三根！」老大咬牙切齒道，「後天！我要後天看到報告。」

「可以沒問題。」楚竹輕松道，他才不會告訴老大，剛剛說的報告其實已在他關機前發給對方了。

「臭小子！小心變禿頭！」老大在罵了一句，在轉角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開口就罵：「跑什麽，現在溜太遲了，小張你給我滾過來！」

被點名的小張灰溜溜的走到跟前，摸了摸鼻子，讨好道：「老大，這不是去給你準備茶水嗎？」

「什麽茶水！我幹了這麽多年，也不知有這待遇！今天加班，再審審那姓蕭的！」老大被楚竹氣得心情不佳，連帶說話也刺了。

「老大……」小張垮下臉，苦苦哀哀：「好吧我承認，我剛才不是準備，只尿急而已，放過我吧，老大，我以後再也不跟嫂子說你在辦公室吸煙了。」

「原來是你告密！」老大很生氣，頭髪也掉了三根。

「玩夠了沒有。」楚竹及時阻止了二人吵鬧，順便保護了老大珍貴的頭發，「小張，那些人呢？」

小張道：「有很多人，你想見那些？」

「和我一同玩的那些。」楚竹說得不明不白，徧徧小張卻懂了。

小張一愣，脫口就道：「見這麽多？」這時他看到老大對自己使了個眼色，馬上就明白了，改口道：「人在這邊，來，我給你領路。」

楚竹裝作沒有看到那兩人的眉來頭去。

小張領着他們去了一個房間前，楚竹在開門前看了老大一眼，頗為有警告的意味。

老大心虛的問：「怎麽了？」

楚竹嘴角勾起了邪笑，道：「我也有嫂子電話。」

老大心中閃過一絲不妙，就聽到楚竹惡魔般的宣告：「關于你在辦公室吸煙一事，嫂子說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就告訴她，她會給我們發大紅包，用你的私房錢。」

老大忽然覺得錢包一緊。

「待會我進去有什麽事，我就跟小張一起跟嫂子說你又偷偷吸煙了。」楚竹威脅老大。

「你這是誣告……」老大抗議，可是楚竹沒有理會，開門進去了。

一雙熟悉的眼擡起，沒有波動的看着自己，可惜那張臉，并不是楚竹所熟悉的。

楚竹自顧自的坐下來，挑眉道：「他們說你情緒不穩，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你現在看來挺正常的，蕭寧在。」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大叫。」蕭寧在冷冷的道。

「叫那麽大聲有用？」楚竹同樣也是冷冷的音調，「你不是要見我嗎？現在看了，我可以走吧？」

蕭寧在冰冷的臉孔馬上裂開，咆哮道：「你害死了我姊姊不夠，現在還害死我弟弟，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楚竹擡起下巴：「你管得着嗎？」

蕭寧在氣得臉色發青，人一站起來就有兩名警察沖進來，強行把她壓下。她的臉被逼貼着桌上，不甘心繼續罵道：「你們這些人渣！放着殺人犯不放就來欺壓我們！你們根本不懂什麽是正義！我們是制裁犯人，你們卻為虎作伥！」

楚竹盯着她臉容扭曲的樣子，對于一些死不認錯的人，無論你說什麽也是廢勁，于是聰明的停止了這個話題，改道：「我來其實是有件事想跟你說。」

蕭寧在狠狠盯着他。

楚竹站了起來，俯視的角度令他的心情莫名變好，特別是當他看到蕭寧在因為他的這個舉動而青筋突起，語氣也變得不那麽冷漠：「蕭妍在中槍時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不要救我，只要是殺人就不要放過』，她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一定很欣慰，畢竟她妹妹殺人了，也被捕了。」

蕭寧在臉色一下子變得死白，誰說她她都不聽，但她心底支撐着就是大姊，為蕭妍在報仇是她人生最大意義，然而，眼前卻說了一句話，一句來自蕭妍在的話把她所有都全盤否定了。

「不，你騙我！你騙我！」蕭寧在大聲反駁，真不知她哪來的力氣喊來喊去。

「是不是騙你你最清楚。」楚竹冷哼一聲，「她的性格你清楚是不？」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蕭寧在沒有理會楚竹，只是徑自的喃喃自語。

楚竹看到蕭寧在整個人崩潰了，便木無表情的離開了房間。

自此一別，他與她，生死不複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完結^^

想了想還是讓蕭寧在出來打個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