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一部分切成的細絲
了身,坐了半天,腿都有些發麻了。
不過這次她不等陳致遠扶自己,就快速的伸手扶住了她旁邊的樹木,然後不停的甩動着雙臂,減輕腿麻。
陳致遠有心上前幫着芸娘活血,可手伸了伸,又縮在了袖子裏,芸娘那麽聰慧,怕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若自己再那樣,他怕芸娘臉皮薄,會不好意思。
“走吧。”
芸娘覺得好了許多。然後開始尋找魚锏。
陳致遠也認得魚锏,他幫着芸娘挖,不一會兒就挖了好幾株,芸娘看看差不多了,便不再停留,提出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說着一些瑣事,陳致遠把芸娘送到了趙家門口,低聲道:“好了,我不送你進去了。你回去好好吃些東西歇上一歇,別累着了自己。有事你就找我。”
“嗯,好。致遠哥快回去吧。”
芸娘轉身沖陳致遠擺手,然後進了趙家的院子。
趙家人看芸娘這時間回來,都以為她是吃過了飯的,所以沒人問芸娘吃了沒,只是問着她去陳家的情況。
“挺好的,陳家奶奶人很和氣,對我也挺客氣,說我的做的菜很好吃,誇了我一頓,還讓姥姥沒事過去坐坐呢。”
芸娘笑嘻嘻的答了,并沒有提劉氏。
“那就好,那就好,說起來致遠他奶奶,我總共也沒見過幾次,她平時少出門,我和她也說不上話,坐坐就不用了,我們倆人沒話說,也不自在,只要人家不挑咱們就中啊。”
秦氏不住的點頭,她沒想巴着陳家,不過關系也不能處差了,畢竟陳家在莊子裏的地位,不是他們家能比的。
“大姐,你見着致遠哥他嫂子沒有?我還從來沒見過呢。長的啥模樣,好看不好看?”
月季出聲問芸娘,對于陳家,她熟悉的只有陳致遠,別人都不怎麽熟悉,心裏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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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也沒見過,聽說是娶的秀才老爺家的閨女,肯定和咱們不一樣,芸娘,人長啥樣?”
秦氏也問了起來。這八卦之心,是不管什麽歲數都有的。
“長的不錯,看着挺清秀的,說話做事都柔聲細語的,也愛笑,我看着人還行。”
芸娘對高氏沒有壞印象。
“是個好相處的就行,我可聽說致遠他娘脾氣不是太好,一般的人她看不進眼裏去,對媳婦要求高着呢,想必對這個兒媳婦還是滿意的。”
秦氏說完悄悄看了芸娘一眼,她之所以這樣說,就是在給芸娘提醒。
可芸娘表情不變,她倒真不知道外孫女到底有沒有那個心思了。
“嗯,那陳家大娘脾氣确實不怎麽好,不過那是人家的事,和咱們沒關系,對了,致遠哥說他家裏請了婆子,今日讓我過去意思下,明日就不用我去了,咱們繼續出攤子吧。”
芸娘簡單說了一句就撇過不提。
“中啊,只是咱們不去他家做飯真的行嗎?那陳家不會說什麽?芸兒,你和姥姥說,是不是他們家給你氣受了?”
秦氏覺得有些不對勁,趙氏也盯着女兒看。
“芸娘,是不是致遠他娘給你氣受了,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的,往常見我們,都是鼻子眼哼哼的,最是看不起人,她說難聽話了嗎?”
趙春蘭心內不平。
“沒有啦,誰能給我氣受,你們還不知道我,我是那種能受氣的人嗎?只是覺得和他們家不熟,在他們家裏不自在,又有了婆子。我就不用去了,去一次,還了致遠哥人情。不至于讓莊子裏的人說閑話就行了,姥姥。姨娘,你們別多想。”
芸娘不願意告訴她們劉氏的話,那樣只是徒添不快而已。
“沒有就好,這我就放心了,只是芸娘,若是莊子裏真有閑話……”
秦氏的話沒說完,看向了芸娘,她希望能知道外孫女的心意。只是又不好問。
“能有什麽閑話,咱們光明正大的,也沒做什麽,若真有人說就讓她說去呗,反正我是問心無愧。”
芸娘笑笑,她不是不知道姥姥的擔心,但這個事她沒法說。
她對陳致遠印象不錯,深夜的時間她也想過以後,想過自己将來會嫁一個什麽人。
讓她嫁給一個陌生人,她肯定是不願意的。嫁人,肯定是要自己選人的。
目前她熟悉的男子,只有陳致遠。趙宗才和袁二。
袁二她是不去考慮的,他不是良配,自己和他不合适。
至于趙宗才和陳致遠,說起來還是趙宗才合适些,他門戶不高,雖然是念書,可并沒有功名,自己家栓子也在念書,說出去。自己沒有配不上他,他家裏人口簡單。是非少些,人又不迂腐。想來和他成親也算不錯,不過他的娘為人有些太勢力,太會算計,太貪小便宜,是自己所不喜的。
至于陳致遠,他本人各方面都沒得說,可他那個家裏,他那個娘,自己嫁了他,若是分家單過倒是不錯,可他肯嗎?
芸娘腦海內閃過了許多,随即又呸了自己一口,才多大,十二啊,要成親起碼得十六吧,怎麽就想了這許多,再說自己在這裏挑別人,還不知道別人看不看得上自己呢,難道是心空虛的緣故嗎?
罷了,順其自然吧,不管是誰,有那個緣分自然會在一起,現在還是想法子賺錢,把家裏的日子過好,才是重要的。
秦氏、趙氏幾人都在看芸娘,看芸娘沉思,臉一會紅白,一會紅,一會滿臉笑容,一會又有些惱羞成怒。
幾人心裏有數,怕是芸娘這孩子認真去想過,懂了這方面的事,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中意陳致遠,怕是會生出許多的事端啊。
秦氏和趙氏眼內都閃過擔憂。
秦氏看了眼閨女,趙氏輕點頭,示意她會問芸娘,秦氏暗暗嘆息了一聲,希望外孫女的親事順利些吧,不要被那克夫連累了名聲。
到了夜裏,芸娘剛萌發睡意,正要迷迷糊糊的睡去,忽然聽得耳邊傳來一聲嘆息。
她一個激靈就清醒過來,這好像是娘的聲音,她是怎麽了?怎還沒睡。
“芸兒。”
趙氏低低喚了一聲。
“嗳,娘叫我,娘怎還沒睡。”
芸娘急忙應了。
“娘有些睡不着,你陪娘說說話吧。”
趙氏斜靠在枕頭上,此刻夜深人靜,沒有別人,只她們母女,她們能好好說說心裏話了。
“娘說吧。”
芸娘側身面對着趙氏的牀,可屋內黑漆漆的,她只隐約看到了對面的黑影,在黑夜了無限延長,讓人有些心驚。
“芸兒,娘嫁了兩次人,頭次嫁進花家,你爹是個好的,待娘不錯,你奶奶人也是個和善的,我們婆媳相處的也還行,可就這樣,每日是非也不少,妯娌之間是非多了去,整日不是這事,就是那樣,沒個消停的時候。等你爹沒了,你大伯,大娘看我們母女不順眼,生怕花家的一切會落在我們頭上,就到處說娘克夫,你爹沒了,你奶奶身子不好,人就沒了精神,迷迷糊糊的,也管不了我們。娘領着你在花家為你爹守了一年,實在過不下去了,他們不把咱們母女當人,你那個堂兄更不是東西,整日的欺負你,看你天天受委屈,娘心裏比刀割還難受,花家沒咱們立足之地,他們要把咱們母女趕出去,娘實在無奈才帶着你改嫁。”
趙氏說道這裏,眼淚已經下來了,現在想起以前,她還覺得心酸難受。
☆、154章 蓋鋪子
芸娘嘆息,對于花家,她印象裏不多,不過聽娘這樣一說,那邊除了一個奶奶還不錯外,別人怕都不想她們母女好吧。
“我帶着你改嫁到了張家,娘伏低做小,多幹活,少說話,娘對那張大壯好,不過是為了咱們母女有個安身的地方,希望他們能對你好,希望你以後出嫁能有個娘家可依靠。可惜娘的命不好,沒幾年,你這個爹也沒了,那張大壯和田桂花沒了顧忌,容不下咱們母女,娘只得領着你回了你姥姥家,其實那時間但凡有個去處,我不願領你回來。”
趙氏在深意說着這些,心揪着疼,那是她的過往,是她的傷心事,現在*裸的剖開在女兒面前,等于是自己拿鹽往傷口上撒,她是真難受。
“娘,快別想了,都過去了,想這些沒得難受,咱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芸娘出聲勸慰,娘怎麽今夜想起說這些?是壓抑的難受還是別有目的呢?
“芸娘,娘不是故意提這些讓你跟着難受,娘是想告訴你,這一個女子嫁人是一輩子,是天大的事,若是嫁到一個好人家,婆婆好說話,男人是個好的,妯娌之間沒有不愉快,這一輩子自能和和美美。若不是個好的,就是他家的日子再好,那嫁過去也鬧心的厲害,過不好日子。娘不想你走娘的老路,娘不求你嫁的多好,只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能把日子過好,娘就高興了。你能明白嗎?”
其實趙氏說了這麽多,也不過是為了這些話做準備,她想告訴芸娘。她和陳致遠不合适,陳家在莊子上的地位,她們不能高攀。陳致遠的娘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她想芸娘絕了和陳致遠的念頭。到時間安心找個合适的,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是了。
芸娘看了看漆黑的頭頂,暗自嘆息,她明白娘親的擔心,可自己和她保證了又如何呢?自古感情就是最說不準的事,誰知道明白會如何,誰又知道最後能和誰走到一起。
“娘,您別難受了。您說的我懂,我今年才十二,況且我還沒出孝期呢,等出了孝期我十四,這些事那時間再想不晚,現在我就想着咱們如何把日子過好了,娘要擔心,還不如擔心姨娘呢,她可是比我大多了,是時候該嫁人了。”
芸娘最後的語調帶了絲嬌嗔。她不想讓氣氛這樣傷感。
“你這閨女,沒羞沒臊的,連你姨娘都編排起來了。啥嫁人不嫁人的,你還小,可不能把這樣的話挂在嘴上。”
趙氏嗔了閨女一句,不過心情卻平複了許多。
“好,好,我不說。不說還不行嗎。”
芸娘捂嘴偷笑,先前還怕自己起了心思,現在倒說自己不該說什麽嫁人不嫁人的話,娘還真有意思。
“你啊。鬼精鬼靈的,哎。你這聰慧勁,娘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娘只盼着你能好好的就是了。”
趙氏說完嘆了口氣,她明白,芸娘已經懂了自己的意思,她心裏有數就成,再說多了也不好。
“不說了,快睡吧。”
趙氏說了一句,放平了枕頭,躺了下去,夜寂靜無聲,可她的心卻起伏不定……
第二日芸娘幾人出了攤子,賣過水涼面,按說這裏的過水涼面,一般都是用生水過的,這樣過了水,面條不粘連,爽滑勁道,很有口感,吃起來也涼快。
可芸娘知道生水多細菌,吃了會肚子疼。她的過水涼面,用的水是開水涼涼,這樣雖然費事,費柴火,可衛生,吃着讓人放心,而且過了的水也可以喝。
他們出了攤子,來回過路的行人,還有這附近收莊稼的人,有可能就過來吃一碗。
面條是趙家新收的麥子曬幹,打的面,雖然比不得後世的面白淨,可口感好,面味足,吃起來很香。
面條是趙氏和趙春蘭擀的,面和的硬,面條切的不寬不細剛剛好,過一下水看着白生生的,往裏盛些哨子,這哨子裏有肉有菜,湯色紅亮,看着讓人極有胃口。
芸娘又往每個桌子上都放上兩碟鹹菜,這個鹹菜是免費的,吃完就添,足夠供應。
這時節青菜、野菜多的是,不拘是什麽,随便揪上兩把,洗洗就能拌來吃,也不費什麽事,也花不了多少銀錢,送給吃面的人,讓他們吃個鮮亮,有免費的,食客心裏也舒坦些。
另外每個吃面的人,芸娘都會送碗白湯,所謂的白湯,其實就是涼的面湯,熱的在這天喝着難受,這種涼的吃完面,喝一碗是剛剛好。
“真是舒坦啊。這面吃的夠本。”
一個漢子喝完了最後一口白湯,大叫了一聲,抒發這自己的意思。其餘的人看了看他,都笑了開來。
芸娘一邊下着面條,一邊咧起了嘴角,這些食客粗人居多,說話不講究,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過她倒覺得挺可愛的,很真實。
芸娘的攤子面好,價格實在,又有免費的鹹菜和白湯供應,附近的都願意來吃一碗,所以聲音挺好,每日的面都能賣完。
就這樣芸娘的攤子又開始擺了起來,趙春生則平整着對面的地,但等着農忙結束,他就去請人蓋鋪子。
沒過幾天,芸娘出攤子的時間,發現陳家的馬車從莊子裏出來,路過她的攤位前,往大路的方向去了。
她看到趕車的人是陳寶貴,馬車到他們攤子的時間,那車窗還打開過,雖然很快就合上了,但她看的清楚,裏面那張帶着怒氣的臉是劉氏的。
劉氏這是要回娘家吧?她終是沒能把陳致遠帶去。
想到這裏,芸娘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過了些日子,她又聽說,陳致遠的那個表妹在議親了,不過對象不是陳致遠,而是別家。
而劉氏好像很生氣,在家躺了好幾日。至于詳情如何,芸娘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都是莊子內傳來的,芸娘聽過笑笑就過去了,她現在沒時間八卦這些,因為對面的鋪子終于要開始蓋了。
工匠就是請的陳致遠說的那個莊頭,芸娘見過,三十來歲一個漢子,皮膚黝黑,人看上去很結實,脾氣實在爽朗,報的價格也公道,趙家一合計便訂下了他。
之後莊頭便帶着人來了,開始忙活着打地基。
打地基是蓋房子裏最先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關,種糧食的地,表面的土比較虛,這樣才适合莊稼生産。
要蓋房子,就必須把表面打實誠了,這樣房子才會牢固。
打地基是個辛苦活,非常要力氣,若是地基打的不穩,将來房子可不結實。
至于工匠的工錢,晌午管飯和不管飯價格是不一樣的,若是晌午管一頓飯,那一日的工錢便少三文。至于給人吃什麽,那就看各家的了。
開始的時間芸娘想着圖省事,覺得不管飯,讓他們都回自己家吃,這樣的話,他們能多賺三文,自己家也不用受累。
可她擺着攤子,看着對面那些青壯漢子忙碌的身影,心內閃過淡淡的不忍。
她可是看到,有好幾個漢子,晌午都不回去吃飯,拿出的是清早出來帶的幹糧,也不是啥好東西,基本都是餅子,或者是雜面饅頭一類,找個樹蔭的地方,往那裏一蹲就開始吃了。
有的噎的不行,使勁的咽着口水,才能硬吞了下去。
芸娘看着不忍心,喊他們來吃碗面條他們卻推辭不肯,一是不好意思接受芸娘的饋贈,二是怕芸娘收銀子,他們一天會少了不少工錢。
芸娘只得讓舅舅端幾碗白湯給他們喝,那幾人非常感激。
可天天這樣的話她覺得也不是事,有人是為了省體力不回去,随便找個地方坐下歇一會,等人來齊了就繼續幹活。
加上這些工人有的住的近,有的遠些,晌午頂着火辣辣的日頭來回跑,回來的時間個個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芸娘看着心裏過意不去,她當初說不管飯,不是省這三文錢,要是她做給他們吃的話,只會比這三文多,不會少。
既然人家給你上工,把活幹好,那讓人家吃飽,吃舒坦也是主家的責任。
可現在她覺得不管飯的話,那些實在的漢子讓她同情。
晚上她問過趙春生,趙春生也很同情他們,他在鎮子上做過幫工,何嘗不是和這些人一樣,舍不得吃口好的,還得下大力氣,賺的錢也并不多。
現在輪到自家,他不也忍心這樣對待他們,他每日都在現場看着那些人幹活,知道這蓋屋子确實是力氣活。需要體力,那些人揮汗如雨的,他心裏也不落忍。
可他也不忍心讓親娘,讓芸娘她們跟着忙活,做這些人的飯不是小事,家裏的女人每日也很辛苦,讓她們再做這些人的飯菜,他實在說不出口。
聽完施工的情況,秦氏心裏也不忍心,最後幾人一商議,決定管飯,這樣那些人就不用來回跑了,能吃飽,晌午還能歇息一會兒,下晌才更有勁幹活。
不過她們自己不做。請人做晌午的一頓飯。可請誰是個問題。
☆、155章 你敢!
芸娘找了陳致遠,讓他幫着找到了上次在他家裏見到的王大娘,然後又讓王大娘領了一個婆子過來,讓她們二人負責那些工匠晌午的夥食。
交代王大娘,夥食不用細致,大鍋飯,有肉有菜,有饅頭,讓那些工匠吃飽即可。
但是油水一定要夠,讓他們吃的好些,幹活也有勁。
王大娘應喏,說一定會不負所托。
就這樣在蓋鋪子的地方搭了個竈臺,一日給王大娘二十文的工錢,她便樂呵呵的忙活上了。
那邊安置妥當,那些工匠們看到鍋裏的菜。有肥肉,有粉條,有豆腐,有清楚,看着筐裏帶着白面的馍,一個個都樂開了花。
雖然少了三文錢,可不用來回跑了,省了體力,再說吃的也有油水,可比三文值當多了。
他們覺得主家厚道,幹活也有勁,回去後,對于芸娘的攤子,他們也多加宣傳,算是回報。
至于王大娘,一天只做一頓飯,給二十文,還管吃飯,這可是以前都沒有的價格,她心裏喜歡的厲害,更是感激芸娘,那邊一忙完就跑過來給芸娘的攤子幫忙,她也不做別的,擦桌子,洗碗這些粗活,她搶着幹。芸娘勸了兩次勸不住,也就随她了。
就這樣忙忙張張的過了六月,到了七月。
天兒越發熱了,日頭毒辣的厲害,熱得發了狂。
太陽剛一出來,地上就似着了火一般,一些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灰氣,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覺得憋氣。
地裏的禾苗葉子曬得起卷子,失掉嫩綠地光澤。又沒有一點風,人什麽都不做,還悶熱得渾身流汗。氣也不容易透一口,更別說幹活了。
她有心讓那些工匠歇息一個月再幹。把最熱的三伏天躲過去,可他們不願意,少幹一個月就少一個月的工錢。那是不少的收入,他們說他們幹慣了,不怕熱。
芸娘無法,只得由了他們,不過話也說的清楚,晌午那一個時辰是絕對不能幹活的。實在是怕人中暑,熱出人命來。
饒是這樣,沒幾天趙春生也脫了相,不僅黑了許多,也瘦了不少。
芸娘說讓他在家裏不用管事,可他哪是坐的住的人,整天就在蓋鋪子的地方待着,以防人家要這要那,有事找他。
芸娘看着心疼,卻也無法。只能每日熬些解暑的仙茶湯,或者熬些綠豆粥給舅舅還有那些工匠們吃。
雖然說這樣做,等于多費了不少的銀錢。不過能保證那些人不中暑,不會熱壞,也算劃得來。
芸娘的好心沒白費,趙家落了個好名聲,那些工匠回去都說趙家人待人寬厚,倒是消掉了不少趙氏克夫的名聲,也算是好事吧。
就這樣,芸娘她們賣着面,鋪子那邊也按進度進行着。芸娘估計着,要完工差不多還要兩個月。
這天芸娘正下着面。突然覺得眼前有些發黑,頭一暈。手沒準,面條落在鍋內,濺起了幾滴滾熱的湯水在她手上,她卻因為頭暈的緣故差點一手按在鍋沿上。
這鍋內的水可是滾開的,鍋的邊緣可燙人的緊,芸娘若是一手按上,那皮非燙掉一層不可。
幸好趙春蘭也和芸娘一起在下面條,看芸娘不對勁一把就扶住了她。
芸娘的手這才沒按到滾燙的鍋沿上去。
“芸娘,怎麽了?”
趙春蘭把手裏的面條往鍋裏一丢,關切的問着。
在旁邊正給人往面條碗裏盛臊子的趙氏急忙把碗放下,一把扶住了自己的閨女。
燒火的月季,擦了一把臉上的汗,也過來看大姐。
“這閨女是咋拉?臉色才這白?”
“芸娘閨女這是累着了還是熱着了?這臉色可不好看啊。”
不少食客看着也關切的問道。
“沒事,大家別急,就是剛才可能太熱,有點頭暈,我歇一下就好。”
芸娘看着關切自己的親人,急忙安慰着她們,還笑了一下,只是她的笑有些虛弱,看着有種病态。讓人跟着心疼。
她自己知道,她可能是有點中暑了,最近天熱,她和家人又一直忙個不停,她的胃口也不是很好,還沒月季能吃,所以身子就有點支撐不住。
“你這閨女,我咋說你,你也不聽,累壞了可咋辦,你才多大,真是的,這麽不聽話。你這是想要氣死我啊。”
趙氏嘴裏說起了芸娘,可她自己眼眶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可見她有多心疼。
“娘,您別難受,就是暈了一下,這不沒事嗎。”
芸娘勸慰着趙氏。
“沒事就好啊,可吓着我們了,閨女,別太拼命。這身子累壞了可不得了。”
“就是啊,趕緊歇會吧。”
那些食客也好心的勸着。
“鍋開了,面該點滾了。”
芸娘覺得自己沒啥事,心思還在那鍋面上。
“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管這個。”
趙氏沒好氣。
“你快歇着,別動,面有我呢。”
趙春蘭按住芸娘不讓她起來,她則去了鍋旁邊弄面條,還有不少人等着吃了,芸娘沒大事,她不能不管生意。
“娘,放心吧,我真沒事,可能就是在鍋旁邊有點太熱,歇會就沒事了。”
芸娘看着趙氏滿眼的擔憂,勸慰着她。
“真沒事?”
趙氏還是放心不下。
“真沒事,娘放心。”
芸娘笑着點頭。
“沒事也不能忙活了,這裏太熱,不行,娘得陪你回去,家裏有涼快地,還有扇子,扇扇能好些。”
趙氏說完擡頭看了天上的日子,太陽烤在土地上,像要把人烤熟了一般,閨女剛才已經有點犯暈。不能再讓她呆在鍋邊了,要是出點事,可有得她後悔。
她剛要起身。看着攤子又有些猶豫,她若是陪着芸娘回去了。這裏就趙春蘭和月季,肯定忙活不過來。
王大娘現在又在對面那邊忙活,根本沒法來幫忙。
可她要是不回去,芸娘在這裏,她又不安心,一時間她有些兩難。
“娘,沒事,您放心吧。我自己回去,我回去歇息,這樣行吧。”
芸娘知道娘擔心自己,自己若是不回去,她肯定是不放心的,所以她提出自己回去。
“不行!你這樣回去,我不放心,月季,這裏不用你燒火了,你陪你大姐回去。若是路上有啥事。你就回來喊我們,若是無事,你就陪你大姐在家裏歇着。”
趙氏喊過了月季。不管如何芸娘回去的路上身邊都得有個人,不然要是暈倒在路上可如何是好。
“好,大姑,姑,那我就陪大姐回去了。”
月季沒拒絕,她也擔心芸娘。
芸娘看争不過趙氏,也就沒多話,慢慢起了身,扶着月季的手往莊子裏走去。
天上的日頭明晃晃的晃人眼睛。沒走幾步,芸娘就感覺自己額頭的汗珠子往下滾落。這天穿這麽厚的衣裳,真不是人過的。古代為何這樣保守啊。
芸娘感嘆着慢慢的走到了莊子口,這才長出口氣,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看了月季一眼,她的腦門,鼻尖也全都是汗水。
“熱壞了吧。”
芸娘微微笑着,到了莊子能好點,比走在路上要陰涼一些。她也稍微精神了一點。
“我沒事,大姐,你好點沒有,還暈不?”
月季最近也挺辛苦,每日要忙,她的臉也黑了不少,也比冬日瘦了些,不過個頭倒比去年高了不少。
“好多了,就是那會熱着了,現在沒啥事,回去歇會就行。”
芸娘說完拉上了月季的手,不再讓她扶自己。
不過二人手心都是薄汗,拉上去有些發粘。
二人剛走到家院子門口,就聽到裏面有個大嗓門的女聲嚷道:“啥叫我不講理,合着你家栓子搶我家的東西你還有理了!看看我孩兒這臉上都成啥樣子了,都是栓子那兔崽子打的,我不管,今個要是不賠我銀子,就讓我把這小崽子打一頓,不然這事沒完!”
芸娘聽着眉頭立馬皺了起來,栓子不是上私塾了嗎?怎麽會打架?怎麽又會讓人找上門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沒搶恁家的東西,是滿湖他搶了我的,是他先動的手,是他先打的我,你還找上門來罵人,你不講理,你快出去。”
這是栓子的聲音,芸娘聽出來了,她相信栓子的話,這事肯定不怪栓子,是誰這麽厲害?芸娘拉着月季,加快了腳步。
“二成媳婦,這話也得講理,這栓子和滿湖打架,總得問個由頭才是,這你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來打我家的孩兒,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你別以為家裏就我一個老婆子,好欺負,這話說破大天,也得一個理字。”
秦氏的聲音不是很高,可仔細聽的話就能聽到裏面含着一絲的怒氣。
“喲,瞧嬸子這話說的,誰敢欺負了你去,你是誰啊,你也別吓唬我,別人怕你家,我可不怕,今個我醜話說到這裏,栓子這個崽子我非打的他跪地磕頭求饒不可,我看你能攔得住我!”
二成媳婦聲音裏很是嚣張,她長的粗壯,有名的潑辣,家裏公婆男人都怕她,她還收拾不了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孩子嗎。
“你敢!”
芸娘氣的心頭直跳,他們不在家,竟然有人這樣上門欺負姥姥和栓子,實在是太過,她忍耐不住心頭的火氣,厲喝一聲,邁步進了堂屋。
☆、156章 兇惡的芸娘
随着這聲你敢,芸娘領着月季邁步進了堂屋。
堂屋內站着四個人,其實應該算是兩個女人加上兩個孩子。
一個女人是她姥姥秦氏,秦氏站在正中的位置,她臉上帶着怒色,把栓子護在身後,而栓子站在自己奶奶身後,滿臉的委屈,卻倔強的立着,不肯退縮。
秦氏的對面站在一個身材結實的女子,在芸娘進屋的時間,這女子回身了。
芸娘看清楚了,是個三十左右的婦人。
婦人面色微黑,臉孔很圓,粗眉大眼,鼻子挺直,不過那張嘴不小,嘴唇有些厚,不然看上去倒是尚可。
她滿臉的橫色,正挽着袖子,準備上前去拉扯栓子。
她的身邊站着一個小子,那小子差不多有九歲,看穿着和栓子差不多,不過他卻比栓子要高,也要壯些。
長的倒和莊子裏一般的孩子無二,只是他臉上帶着得意,顯然是對于自己的娘能收拾栓子而高興。
芸娘又看了一眼那個孩子和栓子。
那個孩子臉上有傷,可栓子臉上的傷不比他輕,而且栓子的頭發淩亂,衣裳也被撕破了,見到自己流露出的神情是那樣的委屈。讓芸娘心酸,也讓芸娘心裏的怒火高漲。
她眯了眯眼睛,壓住了一口氣,徑直的走向了秦氏。
“芸娘,月季,你倆咋回來了?”
秦氏不知道孫女和外孫女咋突然回來了,對于能回來個人幫自己,她心裏有了些底氣,畢竟她年紀大了,是弄不過二成媳婦的,可想想芸娘的年紀。她心裏又有些發慌。
“這幸好是回來了,要不然家裏還不知道被人欺負成什麽樣子呢,姥姥也是。這什麽樣的人都放進門來,雖說是青天白日的。可要是被人咬了可怎是好。”
芸娘的話把二成媳婦當成了咬人的狗。
“你就是那個克人寡婦的閨女?這小小年紀就這能說,怪不得命這麽硬,把自己倆爹都克死了,真是誰沾着你誰倒黴。”
二成媳婦也不客氣,一上來就用這樣惡毒的話來戳芸娘的心窩子。
“既然如此那你還敢上門來,就不怕黴氣過給了你,不怕你也沒命了嗎!”
芸娘的話有些陰,神情也有些陰。
“我怕啥!你再黴氣也黴氣不上我。我們不沾親不帶故的,我才不怕你黴氣。你少用那樣的眼神看我,老娘不怕你,別說你們兩個丫頭片子回來了,就是再來十個八個,老娘也照樣收拾了你們!”
二成媳婦挽着袖子,多兩個毛丫頭她也不怕,今個照樣能成事。
其實二成媳婦之所以這樣闖進門,這樣嚣張,她是有原因的。
她本身就不是個省事的人。因為趙春生那時間要買她家的地,她本身是願意的,可又想占便宜。就不讓她男人賣,想着擡價,最少也要趙家十兩銀子一畝她才肯賣,可沒想到趙家轉身去買連二奶奶家的,把她家涼在了那裏。
她心裏氣不過,不覺得自家擡價有錯,反覺得趙家人太小氣,不肯多出錢,落了自己家的臉子。又因為她家路邊的地。晚收,他們家幹活的又不多。少了不少的麥子,所以她一直懷恨在心。
今日栓子和她的兒子滿湖鬧了矛盾。打了架,她剛好就借着這個由頭找來鬧事,好一出心中的怨氣。
芸娘不想用,也知道二成媳婦的心思,這樣的人她只要好處,覺得誰都理虧她,讓不得,不然只會助長她的氣焰。
“收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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