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猝不及防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賀振少爺脾氣，性格高傲耿直，不适合混商場，于是自覺主內，将家裏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羅毅陽能屈能伸，聰明又不失果決，自然主外，初陽在他的帶領下蒸蒸日上，沒幾年，倆人便實現了當初計劃的“盆滿缽滿”。

可是，有錢了，就沒閑了，想見羅毅陽，賀振只能去辦公室堵，一多半時候還會撲空，可憐兮兮的賀振活像個望夫石，成了初陽裏一道亮麗的風景。

羅毅陽覺得虧欠，專門挪了一天假，說是領着賀振買新車。賀振見老攻心情不錯，便不失時機地把自己預謀好久的話說出了口。

“老羅啊，你看人家有錢人都是開好車住洋房，現在咱們好車開上了，是不是考慮再買套好點的房子啊？”賀振做谄媚狀。

“賀振同志，沒想到你受資産階級腐朽思想侵害這麽嚴重！”羅毅陽一本正經地說。

“不是……我，不是……”賀振還是那麽不禁逗，一緊張就磕巴，最後一咬牙一跺腳：“我就是腐朽了，怎麽地吧！”

“不怎麽地啊。”見賀振急了，羅毅陽攬上他的肩膀說：“看房去！”

看了一天，倆人最終在鬧市區選定一套400多平躍層公寓，價格着實不菲，交預付款的時候，羅毅陽都肝顫了一下，賀振卻美得頭搖尾巴晃。

“賀振，至于高興成這樣嗎？”羅毅陽說。

“有大房子住，當然高興了！”賀振說：“那什麽，大房子都有了，你那套小的，要不買了得了，也是一大筆錢呢。”

羅毅陽終于了然，掐了掐賀振的臉，道：“原來你介意的是這個，直說不行嗎，繞這麽大一個彎。”

“你同意了？”賀振喜形于色。

“嗯！”羅毅陽道：“以後有什麽想法一定要跟我說，不要自己憋在心裏。”他真的很怕跟賀振重蹈徐曉陽的覆轍，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愛而不得，抱憾終身。

一年後，大房子如期交工，拎包入住，房産證上是賀振的名字。小房子被低價賣出，圖的就是個快。

本以為小房子賣了，心裏就能踏實的賀振這幾天卻莫名其妙地開始心神不寧，他囑咐父母要注意身體，囑咐羅毅陽外出要注意安全，甚至季書平王虎他們也都接到了賀振的電話，直到一天夜裏，新家的房門被敲響，賀振才知道，該來的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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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振，誰啊？”門鈴響将羅毅陽和賀振都吵醒了，賀振把門開開後，卻許久沒有說話聲，羅毅陽有些擔心，于是也跟了來。

“曉陽……”羅毅陽失聲喚道。徐曉陽走了有五六年了吧，居然一點也沒變，眉目清隽、出塵脫俗，就像春日裏的朝陽，在羅毅陽猝不及防時，大片大片灑進他的心裏。

這樣的美好只是瞬間。徐曉陽臉上的表情迅速變化，從驚到喜，從喜到怒，他一把推開賀振，撲向羅毅陽，撕扯着，喊叫着：“王八蛋，羅毅陽你這個王八蛋！”

賀振一愣，連忙過來拉，畢竟是當過兵的人，三兩下就将徐曉陽制服。緊接着，門外又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賀父賀母、徐父徐母，還有許久不見的明銘，此刻一股腦全都出現了。

明銘放下背包，從裏面取出一個小盒子，拿出一支像鋼筆一樣的針，就着賀振的束縛，紮在徐曉陽的胳膊上，沒一會兒，徐曉陽便軟了。

羅毅陽驚詫道：“你幹什麽！他不過是吵鬧兩句，何至于給他用藥。”

明銘不理他，給賀振使了個眼色，賀振會意：“老羅，帶着大家先進屋，我去安頓曉陽。”

羅毅陽見徐父徐母對用藥一事并無反應，心裏有了計較，也不再糾結。

賀振将徐曉陽抱去客房，明銘緊随其後。四位家長則跟着羅毅陽坐在了客廳，在明亮的燈光下，賀父賀母的緊皺的眉頭，徐父徐母交錯的淚痕，統統無處遁形。

“先喝點水吧。”羅毅陽為他們泡了一大壺白茶，茶湯清澈，茶葉嫩綠。

四個人無一人動彈。

片刻，徐母首先開腔：“不是我們亂給曉陽用藥，而是……他一旦開始發狂，就會愈演愈烈，幾乎每次都會傷人毀物，甚至自殘……”說着，眼淚便不受控制地汩汩流出。

徐曉陽的情況羅毅陽看在眼裏，他嘆了口氣，問道：“是複發了，還是根本沒好過？”

徐母聞言泣不成聲，徐父攬過她，道：“一直沒好，我們……一直沒跟你說實話。這次，要不是萬不得已，我們也不會來找你……”

羅毅陽緊緊咬着後槽牙，用力抓了抓頭發。

這時賀振從客房出來了。賀母看看兒子又看看羅毅陽，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着他倆，滿眼的不可置信：“你們……你們……這是，同居了？”

還未等羅毅陽和賀振開口解釋，徐母便一下子站了起來，指着賀振道：“當初曉陽懷疑的那個第三者，就是你？”

賀振低着頭，不知該怎麽回答。

徐母還有什麽不明白，哭喊道：“姐姐，這就是你生的好兒子！”作勢就往賀振身上撲。

羅毅陽一個箭步擋在了賀振面前：“阿姨，請你冷靜一點！我和曉陽在一起的時候，跟賀振只是朋友。事情的是非曲折我一會兒解釋給您聽……”

還不等羅毅陽說完，徐母便尖叫道：“解釋什麽！你們害了我兒子，還有什麽好解釋！”說罷，繞過羅毅陽，一把抓在了賀振胳膊上，白皙的皮膚上立刻出現三道血印。

見狀賀母立刻跑過來拉妹妹：“阿蓉，阿蓉你冷靜點！”

“小姨！”賀振道：“你聽我解釋！”

賀振還試圖跟徐母溝通，羅毅陽卻一把将他拉進懷裏，用身體擋住了瘋狂的徐母，冷聲道：“徐家阿姨，這裏是我和賀振的家，如果你還繼續鬧下去，我們有權将你們趕出去，而且，關于曉陽的病，我也不會再跟你們商量半個字！”

徐母一下子收了聲，賀振似乎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羅毅陽不再搭理他們，摟着賀振回到卧室，用碘酒将傷口擦拭完畢之後，溫聲道：“外面的事交給我，你乖乖休息，不用等我。”

羅毅陽剛要起身，賀振就一把抱住了他，羅毅陽輕笑一聲：“羅太太，不許胡思亂想。”

卧室房門的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客廳裏的對話賀振一句也沒聽清，時鐘一圈一圈轉，直到天都蒙蒙亮了，羅毅陽才回來，蹑手蹑腳鑽進被窩。

“談完了？”賀振問。

“你一直都沒睡？”羅毅陽将賀振攬入懷中。

“怎麽能睡着呢！”賀振道。

“我把事情都跟他們解釋清楚了。”羅毅陽道：“當年，是我為了辦案忽視了曉陽的感受，以至于讓他誤會，我的錯倒讓你受了無妄之災。”

原來，當年垚關出了一起大案，市局刑警聯合特種部隊共同部署，因為是高度機密，羅毅陽和賀振都顯得有些神神秘秘，聯想到平日裏倆人的親密無間，徐曉陽認定羅毅陽腳踏兩船，一心要鬧他個人仰馬翻，就在圍剿行動當天，徐曉陽跟蹤羅毅陽準備“捉奸”，結果卻踏進了正邪較量的修羅場，羅毅陽為護徐曉陽周全，腰椎受了嚴重創傷，很可能一輩子與輪椅為伍，徐曉陽還年輕，羅毅陽不想拖累他，将計就計，在醫院與賀振演了一出戲，想讓徐曉陽死心，徐曉陽不堪打擊，險些命喪車輪……

“我也有錯……”賀振低聲道。

愛人素來善良，羅毅陽也不再争辯，轉移話題道：“上星期，曉陽在美國見到了姚楚。”

“他發現了？”賀振驚訝道。

羅毅陽：“是啊，曉陽雖然精神出了問題，但卻不笨。不知道從哪打聽到姚楚早在他二次回國那年就已經退伍了。”

賀振：“他知道了所謂重生都是假的，所以跑了回來？”

羅毅陽：“嗯！”

賀振：“那你準備怎麽辦？”

羅毅陽低下頭吻了吻賀振的頭發，道：“你知道，曉陽如今這個樣子皆是因為而起，我不能不管。”

賀振：“還要陪着他演戲？”

羅毅陽：“也許吧，我也不知道。”

賀振垂下眼眸，長而濃密的睫毛将眼裏的失落的情緒擋了個結實，他點點頭：“我懂的。”

羅毅陽伸手擡起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懂個P！傻瓜！”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哪怕發生天大的事，只要窩在羅毅陽懷裏，賀振就沒個睡不着的。羅毅陽望着懷裏小妻子模樣的賀振，哪裏還是找得到一點官家公子、特種兵王的一點影子，睡在隔壁的徐曉陽也是，曾經谪仙一般的男孩，如今卻不得不靠着鎮靜劑過活……受馬克思主義教育多年的羅毅陽第一次開始相信宿命、輪回，若不是前世因果，自己又怎能欠下這樣多的情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