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警告
接到楚離的電話,江行簡的行動十分具有效率。
楚離先是接到一筆轉賬,足以他支付楚母一年的花費。接着便是有自稱律師的人聯系他,希望得到授權全權處理楚母和鄰居之間的賠償糾紛。當然賠償款已經到賬,這個不需要楚離擔心。最後是四海影視城的經理聯系楚離,提供了一個清閑且收入不菲的職位給張啓國。考慮到四海離得市區稍微有點遠,影視城還為張啓國準備了一套房子,裏面一應家具家電俱全,張啓國只要拎包入住即可。
挂掉最後一個電話,楚離說不出心中什麽滋味。江行簡的行為如他自己說的那樣“表明了誠意”,可江行簡越是誠意十足,楚離越是覺得耿耿于懷。他活着的時候,從不曾感受到江行簡的重視,如今死了,倒是變相體會到了這種重視。更讓他不爽的是這種重視是建立在他“可能”被江行簡害死的基礎上……楚離只要這樣一想,就很難高興起來。
說實話,即使到現在,楚離依然有些不太相信車禍的幕後主使是江行簡,對方實在沒必要這麽幹。可江行簡昨晚的沉默卻像是一種默認,連他和秦穆之間的反應也奇怪得很。
楚離有些郁悶地想,他做楚離本來做的挺開心,就連那場車禍都快要忘記了。反正江行哲已經死了,不管誰是幕後黑手都和他沒關系了。可如今和過去扯上關系,似乎簡單的事也變得複雜起來。轉念他忍不住又想昨晚就不該那麽爽快地把照片賣給羅誠,擺擺姿态說不定還能提提價,也免得找上江行簡。
一路轉着各種念頭,楚離同張啓國分別後,直奔位于忻城青山路的一家咖啡館。這家咖啡館的咖啡遠近聞名,曾經是楚離在忻城時的最愛。只要他在忻城總會抽時間來喝一杯。不過那都是江行哲時的往事,自從成為楚離,他還沒有來過這裏。
讓楚離意外的是江行簡也知道這裏,可他記得江行簡是不喝咖啡的。這個疑惑只是一閃而過,當江行簡提到這裏作為見面地點時,楚離很快說好。
不過十幾分鐘,楚離比約定時間更早抵達咖啡館。值班的侍者還記得江行哲,見到楚離笑着問:“江先生,您很久沒來了呢?”
楚離頓了頓,說:“你認錯人了,我是第一次來。”
“啊?”侍者有些意外地看向楚離,反應過來後連連道歉。
楚離擺擺手示意無事。
該侍者是個小姑娘,當即活潑地表示:“那真是太神奇了,有一位江先生和您長得一模一樣呢。”
“真的?”楚離挑了一個靠窗的顯眼位置,對侍者說:“那麻煩幫我上一杯那位江先生常喝的咖啡吧。”
“好的。”侍者笑着點點頭,很快端來了咖啡。
楚離滿足地喝了口,很是沉迷于口中的苦澀滋味。想當年他曾帶秦穆和寧衛東來過這裏,結果兩人都無法理解他的口味。楚離也懶得解釋,他一直都覺得生活就像喝的這杯咖啡,得自己在苦中尋找樂趣。像他死了又活過來,可不是苦中作樂嘛。
慢悠悠地喝完咖啡,楚離玩了會手機,看看時間覺得江行簡應該快到了。但幾分鐘後,他最先等來的不是江行簡而是秦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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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楚離正百無聊賴地望着窗外,就見一輛熟悉的黑色保時捷停在了咖啡館的停車場。楚離記得這輛車,還是他陪秦穆去提的。他微微一愣,正要感嘆這也太巧了,轉念一想見面的地點是江行簡提出來的。是巧合還是故意安排誰知道呢。
楚離不想節外生枝,收回目光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但他坐的這個位置足夠顯眼,以至于秦穆一進門就看到了他。
也許是熟悉的環境容易勾起人的回憶,秦穆看着楚離,青年穿着白色T恤和藍色的牛仔褲,坐在落地窗前,神情專注地盯着咖啡杯,美好的像是一幅畫。眼前的場景同記憶重疊,他恍惚聽到對方在叫他。
“秦穆。”
秦穆一個晃神,說話的是緊跟他進來的羅誠。注意到秦穆停住腳步,正低頭接電話的羅誠詫異地叫了聲:“怎麽了?”
秦穆摘下口罩朝着楚離的方向示意,羅誠疑惑地看過來。待看清靠窗位置坐的是誰時,他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厭惡,随之便是警惕。羅誠下意識環顧四周,這是出于一個經紀人的本能。仔細打量後沒有發現異常,羅誠拉了拉秦穆示意兩人還有正事,先別管楚離。
秦穆微微遲疑,過往的回憶片段閃過。想到江行哲,他鬼使神差地拔腿朝着楚離的位置走去。
“好巧!”他站到了楚離面前,主動道:“等人?”
楚離從秦穆朝這邊走來時就滿心意外,等到秦穆主動跟他打招呼更是驚訝的不得了。他慢半拍地點點頭,随口道:“約了江行簡。”
秦穆還好,随後走來的羅誠聞言神色大變。
既然楚離看到秦穆能想到這可能是江行簡的安排,羅誠見到楚離自然也會朝着陰謀論的方向去想。他暫時忽略了秦穆行程被洩露的可能,滿心猜測着江行簡的意圖,或者對方又有什麽打算。
羅誠眼神示意秦穆,這可能是江行簡的又一個圈套。秦穆的注意力卻都在楚離身上,對此視而不見。
說來,秦穆和江行簡之間唯一的聯系便是江行哲。江行哲活着的時候,兩人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沒有任何交集。羅誠倒是想借着江行哲攀上江行簡,可惜江行哲和江行簡的關系一般,江行簡根本不會給羅誠這個面子。
等到江行哲死了,也不知道江行簡發什麽瘋,突然就開始打壓秦穆。以江行簡的勢力,不需要十分力氣只一兩分力氣,秦穆便毫無招架之力,最後的結果必然是無聲無息消失在娛樂圈。但江行簡偏偏不這麽做,更像是玩弄獵物的獵人,從不把秦穆逼到絕境,反而時不時給他一個緩沖的機會,細水長流般折磨人。
一開始秦穆并不知道是江行簡打壓他,只是覺得最近不太順利做什麽都處處受阻。後來還是江行簡壓了秦穆兩則廣告,秦穆才意識到下絆子的是誰。然無論是秦穆還是羅誠,都無力同江行簡抗衡,兩人很是識時務地選擇低頭,并找上胡一典希望他能當個中間人說和說和,有什麽誤會解開就好。
誰想江行簡先是對秦穆避而不見,等他同意見面了,兩人卻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這個時候,羅誠才知道江行簡出手的原因是什麽,但怎麽可能?誰都知道江大少根本看不上江二少,羅誠一開始也根本沒往江行哲身上想。可等他知道原因,再想讓秦穆低頭時,秦穆卻死活不願意低頭了。
這些念頭不過須臾,羅誠急着要拉秦穆走,秦穆卻是出人意料地坐到了楚離對面。
楚離:“……”
不等楚離反應過來,秦穆已直接開口:“江行簡不是什麽善人,你最好和他保持距離。”
因着太過吃驚,楚離絲毫沒有掩飾臉上的神情。這一次足足過了有半分鐘,他才慢吞吞地說:“……哦。”
見楚離不當回事,秦穆的視線轉向窗外,似乎看着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看。他耐心道:“你大概覺得你長得像江行簡的弟弟,江行簡會對你另眼相看。但你可能不知道,江……行哲活着的時候,同江行簡的關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反目成仇。後來行哲死了,最得利的便是江行簡。我不知道江行簡找你做什麽,但多半沒什麽好意。為你自己,你最好離他遠一些。”
對一個僅見過兩次面,且昨晚剛訛了自己一筆的陌生人來說,這些話十足算得上是誠懇。又是從秦穆的嘴裏說出來,如果不是楚離,而換任何一個看過秦穆電視劇電影的人來說,可能毫不猶豫就會相信了他的話。
就算是楚離,其實也是相信居多。只是和秦穆認識的久了,楚離知道秦穆根本不是外人想象的那樣,是一個善良溫柔的人。也根本不相信秦穆會操心一個陌生人的生死。他有些奇怪秦穆對“楚離”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一時竟是忘記了答複。
秦穆等不到他的回答,從窗外收回視線,不知想到哪裏,從桌上抽了張餐巾紙,寫下一串號碼。
“這是我經紀人電話,昨晚你已經見過他了,以後有什麽困難,你可以找他。”
他說完大概覺得自己的意思已經表述清楚,起身便要走。楚離盯着那串倒背如流的號碼,在他轉身之際突兀問了句:“那你呢?你和江行哲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一出,羅誠再次面色大變,他警告地瞪了楚離一眼,拉着秦穆就要走,秦穆反而停住腳步,回頭看向了楚離。
兩人視線相對,楚離一臉平靜,就像是出于好奇随口問出一樣。秦穆沉默片刻,楚離以為他要說什麽,誰知道秦穆頓了頓什麽都沒說。從進咖啡館到現在,秦穆臉上的墨鏡一直沒有摘掉,他的半張臉都藏在墨鏡後,讓人根本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兩人隐隐僵持,羅誠低頭看了眼時間,神色略有有些焦急。
“阿穆。”他低聲提醒。
秦穆不動聲色收回視線轉身就要走,江行簡恰好推開咖啡館的門走了進來。幾乎是第一眼,江行簡就看到了楚離,繼而視線掃過秦穆。對于秦穆會在這裏出現,江行簡想到什麽,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他沒有任何停頓,幾步走了過來。
秦穆扭過臉不看江行簡,羅誠無奈地側了側身,客氣地打着招呼:“江先生,好巧。”
江行簡神色淡漠:“是不是巧合羅先生自己知道。”
羅誠先是一怔,繼而反應過來。他急忙表明:“江先生不要誤會,我和阿穆來這裏是有事,我們約了人在這裏見面。”
秦穆冷哼一聲,打斷他:“這有什麽好解釋的,這家咖啡館又不是江大少開的,他來的,我們就來不得?”
他說完就走,剩下羅誠尴尬地沖着江行簡點點頭。誰知江行簡對羅誠的解釋并不關心,看都不看羅誠,徑直越過他坐在楚離對面,彬彬有禮地表示:“抱歉,我來晚了。你要喝點什麽嗎?”
他的态度太過傷人,羅誠臉色瞬間漲紅,卻是敢怒不敢言。
縱然再讨厭羅誠,此時楚離也不免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江行簡便是這樣,對不喜的人視若無睹。楚離還是江行哲時,已經習慣了江行簡這樣的态度。如今乍然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羅誠便好似曾經的他自己。
楚離這樣想着,突然就少了看戲的心思。他視線略過羅誠,低頭習慣性地用食指指尖摩挲着喝完的咖啡杯說:“随便。”
看到楚離這個細微的動作,江行簡眼神閃過些微的波瀾。他沖着楚離微微颌首,喊過侍者點了兩杯咖啡。楚離注意到江行簡點的和他之前點的一樣,是他過去很喜歡的,但口味偏于獨特的一種咖啡。
他驀地一怔,真是見鬼了,江行簡的口味什麽時候和他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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