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聞茶

夜幕落下的時候,游客三兩歸來,湊在庭中和梁好說笑了幾句。宋郁沒多久也搬了張凳子坐在庭中花架下,和他們搭着腔,還時不時仰頭往三樓望了望。

猴子将一罐蜂蜜帶回來放到石桌上,宋郁才注意到他回來了,随口問了句蜂蜜來歷。猴子交代說是他喜歡的小周姑娘送來的。

宋郁心不在焉地應了聲,猴子才跟着宋郁剛才的目光往上看去,問道:“老板你在看什麽呢?是又有燕子在檐下築窩了?這夜裏也不怎麽看得見啊?”

宋郁收回目光,擡腳輕輕踢向猴子小腿:“築什麽窩,你這蜂蜜拿來幹嘛的?”

猴子說:“哦,小姐姐說梁好煮的柚子茶好喝。正好您不是受傷了,她那兒也沒什麽別的,就這蜂蜜拿來讓梁好好生給你煮碗茶呢。”

梁好瞥了一眼,接過蜂蜜罐子,埋汰道:“有了小周姐姐,我就是梁好,沒有你那小周姐姐的時候,我還是小姐姐呢。還有,季先生說了這茶喝不得,解藥性。往後要是留疤了,我們老板就完蛋了。”

“啊對,”說起留疤,倒提醒了猴子,他從兜裏掏了一包東西,往宋郁懷裏丢,“還有一包珍珠粉,說是能美白,不知道能不能除疤,但有比沒有好,對吧,老板。”

宋郁将将接住猴子抛過來的東西,就聽見猴子這句讓他啼笑皆非的話,他連忙把手中的山芋轉給了梁好:“這東西還是給梁好吧。我用不着。還有,那個茶煮一碗吧,正好嘗嘗人小周妹妹的心意。”

“你這樣,能喝嗎?還心意呢。”

“老板叫你煮,你還不去,煮了老板不喝我喝還不行嘛。”猴子推着梁好去屋裏找茶具。

“嗯,我不喝,但是分一碗給我。”

“分給你幹嘛啊?”梁好從門後探了腦袋問道,“留着聞嗎?”

“反正有人喝。”

說着宋郁擡頭繼續看向了三樓那個透着昏黃光的窗戶。

而窗戶後的人才處理完了郵箱裏的郵件。

這幾天抛來橄榄枝的,他大多看過了開出來的薪資條件,左右幾家公司,都沒有他原來公司開出來的高。而且原來公司的老總就是他一起在慕尼黑留學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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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低頭看到手機上他這同學問他延期回城的原因。季安和取下自己眼鏡,捏捏鼻梁,才回道。

【ji】:累了,想在這邊多歇會兒

回複完的季安和将手機随手扔到了桌上,他站起來,看着窗外的繁星,擡手将窗戶向外推開了些。

樓下的人聲順着窗縫傳了進來,他扶着窗棂往下看去,正看得庭中花架邊坐着一位手中拿着花的人也在仰頭望着他。

不用細看,季安和也知道他是誰。

屋裏昏黃的光影偷摸着往外漏出去,和皎然的月光交彙,又傾瀉到那庭中,落在宋郁眼中。

而宋郁大概也沒想到季安和會在這時候推開窗戶,讓他被逮個正着。他看着那窗後逆着光的一道身影,總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自覺地勾了嘴角。

風留于花間,情流于眼前。

那個之前在夜裏看他別花的人,還在看着他,而今夜,宋郁竟忘了手中花。

只記得,像那晚一樣,眉眼帶着笑地看着他,不一會兒,又張了張嘴。

“真巧啊。”

季安和沒有看清宋郁的口型,只以為是自己的目光停留得太久了,生了錯覺。

他匆忙地收回目光,合上了窗,坐回原位,心不在焉地擺弄了着手中攢着的筆。

是什麽在心頭怦怦作響,他還無暇顧及,就先有咚咚的敲門聲傳來。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靜走到門邊。

“宋老板?”

“季先生,梁好煮了茶,可我不能喝。”宋郁乖巧地将手中的茶杯端了起來,向季安和示意。

季安和看着不大的茶杯,盛着一口都能喝完的茶,目光又落在了宋郁的眉眼上。

宋郁挑了挑眉,季安和退了半步:“進來坐吧”

“謝謝。”

“不是說明天見嗎?”季安和打開了屋裏的大燈,白光一下蓋過了之前的昏黃,照亮了屋內的大小角落。

“這茶等不到明天。”宋郁将茶杯放在了電腦旁邊,目光也順勢落在了電腦後的窗戶上——剛剛他在樓下望着的那扇窗。

季安和看着宋郁站的位置,也跟過去将桌上胡亂鋪開的紙筆收在一處。

“怎麽這麽晚還沒睡?”宋郁靠着桌子問道。

“看郵件。”季安和說。

“你不是度假?怎麽還有工作?”宋郁随口問道。

“不是工作,我辭職了才來的。”季安和拿起剛剛他擺弄過的那支筆,頓了頓,才放進筆筒裏。

“那是……”宋郁措辭,“橄榄枝?等着你選好了……”

季安和接話:“等我選好了,就可以準備回去了。”

“怪不得。”

怪不得你說你不屬于這裏。

宋郁的手指輕輕地劃着桌面,他試探着:“那你選好了嗎?”

季安和搖了搖頭,伸手去端宋郁送上來的那杯茶,他抿了一口,才道:“暫時還沒。今晚這茶挺甜的。”

“嗯,我知道。”宋郁的目光從窗前挪回到季安和身上,應道。

“你知道?你嘗了?”季安和皺了皺眉頭。

宋郁的手撐着桌子,他向對面站着的季安和湊過去,在他端着的茶杯嗅了嗅,半假半真道:“我可以聞。”

“你聞到什麽了?”季安和好笑地看着他。

“聞到,”宋郁勾了嘴角,低聲道,“你和茶的一個滋味。”

季安和低笑一聲,反駁道:“那宋老板該是嗅覺失靈了。”

“或許是吧,”宋郁附和道,“怪這茶太甜了,讓我走哪兒聞着都是甜的。”

連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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