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曲易沒有想到吃個飯還能遇到久違的熟人。

她本來想要去結賬的，但是被狄志鳴搶先了，他說：“曲易，你就別跟我搶了，前幾次吃飯你争着買單，我搶不過你就算了，老大知道後可把我臭罵了一頓，以後我還，你別跟我搶。”

曲易還想說什麽，狄志鳴又說：“你放心，老大報銷。”說着，拿了手機立刻跑去了收銀臺結賬。

曲易一笑，也不好再說其他，正拎起包包準備也跟過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換男朋友了？”話裏話外，都讓人覺得不舒服。

曲易轉身，就看到許久未見的潘禹剪着精短的頭發，穿着立領的棕色毛衣，外面罩了件長外套。他雙眸盯着曲易，一眨不眨。

曲易差點都忘記這號人物的存在了，緩過神來，才問：“潘先生有事？”

潘禹臉色瞧着就挺黑的，“你這是換了口味了？”

“我換不換口味，好像跟您沒有多大關系吧。”曲易糾正道，“我和我男朋友感情挺好的，就不勞你操心的。”

潘禹也不知自己為什麽一出口，所有的話都變了味道。他想要補救，可再說出來的話，又一次讓兩人陷入尴尬的境地。潘禹呼出口氣，鄭重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曲易似笑非笑，“算了吧，我當不起。”說着，就想要轉身離開，哪知潘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曲易，你等一下。”

曲易正要掙脫，剛付完賬就看到這一情景的狄志鳴立刻沖了過來，一把推開了潘禹，也不管潘禹一臉的怒色，焦急地問：“嫂子，你沒事吧？”

這稱呼就跟平地一聲雷似的，不僅曲易被震驚在原地，潘禹也顯然沒跟上節奏，“嫂子？”

狄志鳴這才看向他，“對啊！她是我嫂子！你這人看着長得人模人樣的，大庭廣衆之下欺負弱質女流，你還要臉不要臉？”

曲易這才回神，“狄志鳴，算了，不跟他一般見識。”

潘禹不甘心，“你、你要結婚了？”

“對啊。”曲易想也沒想就說道：“就下個月。”

Advertisement

潘禹渾渾噩噩的，人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同行的同事見他跟人起了争執，還是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本還以為是人家小情侶吵架，可再看一會熱鬧，貌似事情更複雜了。兩男一女，想想就可以腦補很多狗血情節。

潘禹回了餐桌，臉色很難看。同事伸手搭上他肩膀，“你這失魂落魄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帶綠帽子了。”

潘禹自嘲一笑，回了句：“差不多吧。”

衆人的臉色一時間有些精彩，這下子沒人敢接這個話題了。

狄志鳴回去之後，第一時間添油加醋給景若遠打了報告。“那男人我瞧着就不是什麽善茬，我跟你說，他緊緊地抓住了曲易的手腕，要不是我及時沖了過去，曲易指不定就出事了！”

景若遠眉心微蹙，說了句：“讓你在她那邊待着，不就是為了這一點作用嗎？”

狄志鳴提高聲音分貝，“我來這裏是為了監工！監工！不是當保镖！”

景若遠沒理他，只問：“曲易怎麽樣？”

狄志鳴拍着胸口說：“有我在，肯定沒事啊！我火眼金睛，再加上反應敏捷，當場就喊了一聲嫂子，那男人都被我吓傻了！還一臉舊情未了地問曲易是不是要結婚了……我覺得這人腦子有問題。”

景若遠出聲提醒他：“不會用成語就不要用成語。”

狄志鳴一時沒聽明白，“什麽？”

“餘情未了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

曲易的餘情未了，對象也只能是牧平。但據他所知，牧平近來在他老家張羅着婚事，根本不會在A市出現。景若遠已經知道那男人是誰了。

狄志鳴愣了一下，才說：“有必要這麽較真嗎？”

景若遠說：“如果是文盲，就不要打起臉來充胖子。”

狄志鳴莫名地聽出了景若遠話音裏的一丢丢生氣。他亡羊補牢，接了句：“老大，你知道曲易怎麽回答他的問題的嗎？”

“嗯？”

狄志鳴：“曲易說下個月，她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狄志鳴自然知道兩人雖然感情穩定，但是景若遠還沒有求過婚，兩人年底肯定不會倉促結婚的。但他還是發揮了他前所未有的才智，和景若遠頭頭是道地分析：“你看看，曲易這反應就說明她不排斥結婚，而且相反，她還很憧憬結婚。你再想想，她這麽果斷地說出下個月就結婚，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其實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的？老大，你加把勁，選個良辰吉日和曲易求個婚，那肯定水到渠成，馬到成功。”

景若遠聽了，輕笑一聲，“你還是閉嘴吧。”

挂了電話，景若遠思緒微微游離，結婚？聽起來真是美好的字眼。可是，他又明白，現在還不是時候。曲易的工作室剛剛起步，這個時候結婚無非就是在給她添加壓力。

工作室地點在A市，自己的公司在源江市，異地這個問題終究是個麻煩。

景若遠微微嘆氣，繼而給曲易打電話。曲易沒有接聽，景若遠轉而給她發微信，過了一分鐘，也沒有回。景若遠擔心她出事，給她撥了視頻語音。

曲易剛穿好睡衣，就聽到了隐約傳來的視頻通話提示音，她連頭發都沒來得及吹，就小跑了過去，見是景若遠，笑着接通了。

視頻突然接通，景若遠才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可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景若遠問：“在做什麽？”

聲音很小，但景若遠依稀聽到了“吹頭發”這三個字。

景若遠耐心地等她：“剛洗完澡？”

曲易拿了吹風筒走近，“是啊！你要不要先挂斷，我要來吹頭發了，等會很吵。”

景若遠：“沒事，我聽着你吹。”

曲易笑了，“你怎麽這麽無聊？”

景若遠：“你可以換另一個方式解讀。”

曲易不懂，“什麽？”

景若遠的聲音裏帶着溫柔：“我想你了。”

曲易愣了愣，最後又滿足地笑了，“我知道了。”

随後就是她在這邊吹頭發，景若遠在那邊安靜地等她吹完。曲易沒敢多折騰，打理好了頭發，連精油也懶得抹了，拿起手機，對着視頻笑道：“我好了。”

景若遠身上穿着黑色的圓領毛衣，臉上還帶着點點倦意，曲易看了心疼，問：“你昨晚又熬夜了？”

“沒有，兩點多就睡了，只是公司還有事，起得早。”

曲易撇了撇嘴，“撒謊，你肯定沒有睡足五個小時。”

景若遠輕輕一笑，“嗯，晚上我早點睡。”

曲易說：“你可別騙我。”

景若遠：“我什麽騙過你了？”

曲易：“那我可不知道。”

景若遠：“騙誰也不會騙你。”

曲易笑了笑，“嗯，最好是那樣。”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曲易突然問：“狄志鳴和你說了？”

景若遠明知故問，“說什麽了？”

“晚上去吃飯的事情。”

景若遠這才說：“你不用買單，讓他還就好了，他一個大男人，也好意思讓你付款。我都替他不好意思。”

曲易忙解釋，“不是，他幫了我這麽多，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了，請吃飯，我心裏會好受點。”

景若遠覺得她真有點糊塗了，“你要真想感激的話，也該感激我才是。他拿的可是雙倍工資，而且所有花銷都有我報銷，要請他吃飯的話，我來請就行了，你可以心安理得受着。”

曲易舔了舔唇，沒話說，貌似很有理，可又似乎這樣一來，有一種自己挺沒用的錯覺。

她說：“景若遠，有些事情，我自己可以完成，有些事情，你幫我，我會很開心。但前提條件下，那件事情是我自己試過了努力過了，覺得自己實在沒辦法獨立完成，需要求助外力。可如果你什麽都幫我做了，我會覺得……覺得我就像是個瓷娃娃一樣，也就擺着好看，輕輕一碰就能碎。”

曲易語氣微低，“我不是這樣的人。”

景若遠聽完這番話，才猛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他喜歡她，就想着幫她把所有的麻煩都解決了，只要她開心快樂就夠了。可他卻沒有換位思考，忽略了她是不是這樣的人，她喜不喜歡他這種表達愛意的方式。

景若遠突然沒有了聲音。

曲易擡眸看着屏幕裏的他，說：“可能我這麽說，你會不開心，可是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有什麽就直說比藏在心裏太久長成暗刺要好的多。若遠，我不是不領情，你對我的好，我……”

“我知道。”景若遠說，“是我欠了考慮。下次不會了。”

曲易本以為需要費些口舌才能說服他，沒想到三言兩語，倒是他自己悟了過來，還很快接受了。

曲易喜上眉梢，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喜悅，情急之下，話就不經大腦說了出來，“景若遠，我愛你！”

話音剛落，曲易臉色一僵，随後拿過抱枕捂住了自己的臉，怎麽也不好意思再看攝像頭。

那三個字，很是輕快，可景若遠覺得自己好像聽得很清楚，又好像聽不太真切。他心潮湧動，喉結微微一動，沉聲說道：“再說一遍。”

曲易悶在枕頭裏，不肯如他所願，“好話不說第二遍。”

景若遠笑了，“但我聽到了。”

曲易“哼”了聲，“你都聽到了，幹嘛還要我再說一遍？”

景若遠：“因為想聽。”

結果就是他再怎麽哄，曲易也不輕易開口了。

視頻結束後，景若遠看着電腦屏幕上的宣傳方案，默默地删除幹淨了。嗯，等她有需要，開了口，他再助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