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景若遠走出機場大門,遠遠見曲易側對着自己,皺着眉頭望着前方。他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并沒有什麽不妥。

景若遠走到她身邊,伸手抱她,曲易反應極快,身子猛地一顫,還動作敏捷地躲了開去。

這還是兩人在一起後,她第一次對他的擁抱這麽反感。

景若遠腦子快速轉動:這陣子沒有吵架,也沒有惹她生氣才是。

曲易反應有點過激,等看清楚是他之後,松了口氣,拍着胸脯道:“你吓死我了。”

景若遠問:“怎麽了?”

曲易拉了他的手,“車上和你說。”

景若遠邊開車,邊問她:“出什麽事了?”

曲易回想起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雖然她欣賞帥哥,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一上來就做這樣親密的動作,她當真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所以說起這事,曲易還有點不高興,“剛剛也不知怎麽的,就遇到個腦子不正常的,不過那人好像認識你,還說什麽你欠他的恩情已經還清了。你知道是誰嗎?”

景若遠聞言,眉梢微揚,“你遇到木南奚了?”

“靠!”曲易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就是木南奚?”

景若遠沒有木南奚的照片,但還是描述道:“很高,也瘦,愛抽煙。”

曲易回想了一番,“對,那人就是這樣!”

是木南奚,景若遠倒不擔心了。不過,他又很快回味過來,問她:“你幫了他什麽?”

“我真沒幫什麽。”曲易欲哭無淚,“他就突然擋我前面了,二話不說就伸手抱我腰,最後還松手要讓我摔下去,還好我自己聰明,挺身站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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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易說完,仍舊覺得不解氣,“這人怎麽這麽惡劣啊!你以後還是少和他來往吧。不靠譜。”

曲易很少幹涉他的交友,甚至可以說十分尊重。也就上次葛麗軒的事情讓她生氣了,她才讓他斷了聯系。木南奚能憑一面之緣就讓她這麽讨厭,景若遠猜想木南奚做事沒分寸,過火了。

他安慰曲易:“等會回去後,我打電話找他算賬。”

曲易也不想他為難,“算了,反正他說恩情還清了,也好。你別找他了,那人看着奇奇怪怪的。”

景若遠卻是笑了,“你可能是第一個用奇奇怪怪形容他的人。”

曲易鼓了鼓腮幫子,“本來就是。”景若遠輕輕一笑,随後便沒再提他。

到了公寓之後,他讓曲易再回去補個覺。曲易還不困,想着給他準備早餐。景若遠也沒攔着,她系着圍裙在廚房裏忙碌的時候,景若遠在陽臺上打電話。

嘟了四五聲,木南奚才接聽,聲音很欠扁,他說:“姓景的,你這是要沖冠一怒為紅顏嗎?”

景若遠冷着聲音,“說人話。”

木南奚沒說話,輕哼一聲,“有屁快放。”

景若遠也單刀直入,“你怎麽欺負她了?”

“你上次不是說還恩情嗎?我後來想了想,那事還是因為你女人,所以怎麽能好處全讓她得了,恩情讓她還,代價可比讓你還小得多。”

景若遠沉了沉氣息,“我沒讓你碰她。”

木南奚天不怕地不怕,還理直氣壯,“就抱了一下,沒親到呢!至于這麽生氣嗎?”

景若遠當然生氣,“你女人不是追你追得人盡皆知嗎?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也可以幫幫她,我樂意成人之美。”

提起那個女人,木南奚就不由得窩火,“你他馬給我少管閑事!”

“可以啊,你別管我的女人,我也懶得管你的女人。下次你再欺負她,我絕對也讓你不好過。”

木南奚像是聽了笑話般,“呦,景家大少爺威脅我?我可是一路被人威脅着長大的,你要不要再來個狠的?”

景若遠知道不能和這人講道理,“兄弟情分在,我不該這麽說,但是,她是我的底線,誰也不能碰。”

“切!”木南奚滿不在乎地挂了電話,将手機扔到了床上,脫了上衣進浴室洗澡。打開水灑的時候,他還嘲諷道:“誰樂意碰她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景若遠挂了電話,神色凝重。木南奚這家夥當真欠揍!

景若遠想了想兩人打一架的結果,嗯,估計也揍不贏他。

曲易從廚房裏出來,見他在陽臺上發呆,喊他,“外面不冷嗎你?”景若遠抹了把臉,說:“這就來。”

國慶假期,景若遠提了建議一起出門旅游。曲易答應了,但有個前提,去兩天就回來。

景若遠不解,“為什麽?”

曲易老實交代,“我怕我體力不支。”旅游是個體力活。

景若遠一時沒了話,半晌同意道:“那倒有可能。”

兩人挑選的地點也不遠,跟着旅游團走,一路上看看湖光山色,逛逛小吃街,再順路到著名景點打個卡。

景若遠幫她拍了不少照片,還多是曲易在不知不覺間被抓拍的。效果卻出其意料地好看。

第二天晚上,兩人吃過飯後到附近夜游網紅湖。這湖本是愛心形狀,卻被一分為二。然而傳說又很搞笑,說是來觀賞過這個湖的情侶,如果能手牽手走完那段最長的二十九曲長橋,那就可以一輩子幸福地在一起。

曲易左手被景若遠牽着,右手還拿着手機在百度當地的景點傳說,她和景若遠說:“也挺奇怪的,愛心形狀都被分開了,那不就是心碎了嗎?都心碎了,從這上面走過的情侶怎麽會和和美美?”

景若遠向來也不信這些,“旅游景點要吸引人,就會不斷去挖掘它的歷史紀念價值,或者去開發它的有利點。什麽情侶會一輩子幸福,其實也不過就是抓住了人們的那一點美好心理然後投其所好罷了。兩個人能不能長久,是兩個人自己努力的結果。”

景若遠擡眼望去,這二十九曲長橋曲曲折折的,腳下燈光點綴,再映襯着湖面,确實美輪美奂。但他還是很煞風景地補充了一句:“當然,和這什麽長橋一點關系都沒有。”

曲易聽他這麽一本正經地說完這番話,雖然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十分贊同,可就是想笑。

景若遠聽到笑聲,納悶,“我說錯了?”

“沒有沒有。”曲易搖頭,“我就是覺得你這理論一套套的,都可以寫小說了。”

景若遠微微驕傲,“我讀書的時候作文也是拿過一等獎的。”

曲易回眸,借着湖面閃爍的燈光看向他,“也就一次吧?”

“當然不止。”

曲易笑了,“嘿,我好想忘記和你說一件事了?”

“什麽?”景若遠停下腳步聽她說。

曲易猶豫片刻,還是坦誠道:“我之前在網站上寫小說。”

“嗯?”

曲易又補充道:“不是那種大紅大火,小透明一個,雖然寫的故事也有人看,但粉絲不多。我純粹就是愛好。”

景若遠聽了,沉思,“那也挺好的。”

曲易點頭,“是挺好的,那段時間我很不想出門交際,所以就窩在房間裏寫寫寫,自己一個人,一臺電腦,腦子裏構思着自己喜歡的故事,寫的過程就好像自己也經歷了另一番人生一樣。”

景若遠說:“那我大概知道了。”

曲易:“什麽?”

“剛開始打游戲那段時間,你還在寫吧?”

“嗯。”

“那現在呢?”

曲易說:“沒有了,太忙了,每天回去各種表格各種計劃,我都累得慌。”

一個美好故事的誕生,需要心無旁骛地投入,或者是靈感的強烈爆發。

曲易不知道別人寫故事是怎麽樣的,就她自己,一有第二個人在場,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全身心投入的。

景若遠說:“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興趣愛好,然後不斷養成,或者再培養新的,這個道理,是我從你身上總結出來的。”

曲易笑了,“什麽?我怎麽不知道。”

景若遠卻是保持了神秘感,怎麽也不肯明說。

年少時,他确實是一個平淡無奇的人。在所有的孩子裏面,長相不算出衆,學習成績也不出類拔萃。久而久之,他習慣了被別人忽略的感覺。

甚至在沒有轉學之前,他也覺得挺好的,繼續這樣庸庸碌碌,不需要優秀到多麽引人注目,也不需要多麽辛苦勞累。上課聽聽課,下課寫寫本分作業,不辛苦,也不用心,成績似乎也還過得去。

可當他遇到了曲易後,他才感嘆原來有些人是注定可以閃閃發光的。

她聰明好學,她虛心向上,她溫柔善良,她對誰都好,可又冥冥之中,景若遠覺得她對自己是不一樣的,她不愛親近自己。同學一年多,她和自己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可能是當瞻仰一個人久了,那種心思就會發生細微的變化。你想要變得跟她一樣,你想要和她并肩,你想要努力攀爬到她的高度去看她眼中的世界。

于是,他開始不受控制地向她學習。成績要跟她一樣優秀,要跟她一樣多才多藝。

景若遠甚至在後來某個夜晚,回首年輕歲月莫名慶幸自己沒有虛度那段寶貴時光。

可慶幸着慶幸着,還是想到了她。感謝她,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裏。從此他的生命裏,陽光明媚,春風得意。

曲易等了許久,發現他仍舊沒有接話,好像陷入思緒中。曲易出聲呼喚他:“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景若遠脫口而出:“想你。”

這情話,真的是分分鐘信手拈來。曲易雖然甜滋滋的,可也控制了臉上的表情,淡淡地回了句:“哦,知道了。”

景若遠牽着她往前走,“就這樣?”

“那不然你想要怎麽樣?這會兒可是在外面,拜托你注意點形象好嗎?”

“我又沒有說要怎麽樣,你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你聽聽你剛剛那句話,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哪個意思?我沒懂。”

曲易:“……”

這人故意逗自己玩的吧!

國慶期間,曲易和景若遠蜜裏調油,反觀舒瑞就是水深火熱裏。節假日快結束的時候,舒瑞繼續給曲易吐槽:“今天這個也算極品。”

舒瑞這幾天接連相親了好幾場,每次一結束就在群裏分享自己的新三觀,曲易和範佳樂簡直哭笑不得。

舒瑞說:“人家今天穿着沙灘褲和拖鞋見我,我真的是吓傻了你們知道!”

曲易想象了一下畫面,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不是吧?這麽搞笑?”

舒瑞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我不能理解的,十月的天氣,都秋天了,他這也太不尊重秋天了吧!穿了個短褲,我還以為他直接從國外度假回來,來不及換衣服呢!”

範佳樂比較好奇後續,“然後呢?”

“然後也很搞笑,他二話不說,狼吞虎咽了一餐,我目瞪口呆地坐在一邊看他把一桌子菜吃了個幹幹淨淨,我就喝了兩口湯。”

曲易覺得這人有趣極了,“他這是多久沒吃飯了?”

“不知道。”舒瑞說:“說是為了趕漫畫稿子,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睡覺了。”

曲易越聽越覺得有意思,“所以他的職業是漫畫家?”

舒瑞:“嗯。不修邊幅的漫畫家。”不單是那沙灘褲,就連上衣,也滿是褶皺,頭發估計也好幾天沒洗了,跟鳥窩一樣。

曲易說:“你別以貌取人,先好好聊聊天增進了解,處處看。”

舒瑞想也不想,立馬就拒絕了,“我可不敢和這種人相處,那真要在一起,他要是兩三天不洗澡,我不得被他熏死。”

曲易:“……”

舒瑞估計最近幾天老被逼着相親,肝火有些旺盛,她說:“曲易,你這個外貌協會的人,沒資格叫我別以貌取人。”

被狠狠紮了心的曲易:“……”我招誰惹誰了!

國慶長假結束,曲易接到了席教授的電話,說是外地有一場鋼琴比賽,規模很大,他問曲易:“有沒有興趣參加?”

曲易一時沒反應過來。席教授繼續說:“別說你畢業幾年,把這吃飯的技能都還給我了!”

曲易趕忙說:“教授,我哪裏敢啊!我只是一時有些驚訝。”

席教授說:“人就不能太懶,你就太懶了。”

曲易無話可反駁,嗯,比起那些每天仍舊練琴好幾個小時的人,她确實懶。

席教授說:“報名表我等會發給你,有個海選,你到時候記得去。”

“哦,好。”

曲易不明白席教授怎麽會想到讓自己去參加比賽呢?等看了比賽的相關文件,突然就覺得心動。全國性的比賽,總決賽在十二月進行,而比賽特意聘請的評委加起來足足有二十位,席教授也是其中之一。評委裏面一大半還是大師級別的,就算不能獲獎,聽大師點評幾句那也受益終身。

曲易填了表格,滿腔熱血地開始準備節目。

工作室井井有條地運營着,曲易每天過去看看,偶爾也給學生上上課,但大多時間都把自己關在琴房裏練琴。

時間一久,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默默感慨:優秀的人都這麽努力,我們還能不努力嗎?

海選的地點說起來也巧,就在源江市。

景若遠是知道她要參加比賽的,于是提前過去接機。

十一月初旬,寒意肅殺。曲易下了飛機走到出口的瞬間,忙裹了裹身上的黑色風衣。

景若遠見到人的時候,開口訓她:“不是跟你說這幾天降溫,天氣很冷嗎?你就穿這麽一點?”

曲易為了苗條好看,就穿了件線衣和外套,被他這麽一說,立即垮了臉,“我都這麽冷了,你還罵我?”

景若遠瞪她一眼,然後脫了外套給她披上,“穿着,上車。”

曲易笑着說:“好。”

景若遠上了車,第一句就是:“明天比賽穿多點。”

明天的比賽,據說演奏現場是沒有人的,但房間裏安放好了鋼琴和收音設備,還有幾個不同方位的攝像頭。評委打分主要有兩個流程,先是匿名聽一遍音頻,篩選掉三分之一後,再看視頻,繼而繼續打分。曲易為了上鏡,準備的當然是裙子。

曲易解釋說:“明天彈琴是在一個房子裏,應該會有暖氣的。”

景若遠看着她,不說話。曲易讨好道:“不穿多,應該也不會很冷。”

景若遠很堅決:“你試試看,要是穿得少,還能出的了門,我跟你姓。”

曲易:“……”幹嘛那麽認真啊?

因為這是席教授特地打電話讓她參加的比賽,曲易也端正好了心态,丢自己的臉也不能丢恩師的臉。于是到了公寓後,曲易簡單吃了飯,就一直在練琴。

景若遠還有工作要忙,他在書房和合作方打電話,耳邊時不時傳來節奏極快的鋼琴聲。景若遠想了想,好像是李斯特作的曲。這位作曲家的曲子足見艱深的技巧性,曲易練習途中估計吃了不少苦……

那邊合作方見他遲遲沒有說話,就問:“景總?”

“抱歉,剛剛沒注意聽,您說……”景若遠忙回神,繼續之前的話題。

等他忙完離開書房,已經十點多了。景若遠看了看時間,她練琴都超過三小時了。他回廚房,溫了牛奶,又敲了敲音樂室裏的門,走了進去。

曲易右手微擡,修長的指尖正要落下,見他進來,突然收了動作。她轉過臉,仰頭問他:“你忙完了?”

“嗯,先休息會。”景若遠将手裏的牛奶遞給她。

曲易眉心一皺,“我不太愛喝它……”

景若遠哄道:“那你喝一半,剩下的我喝。”

曲易一笑,“好啊!”

景若遠看了看她眼前密密麻麻的五線譜,問:“怎麽選難度這麽高的曲子?”

曲易果真不多不少只喝半杯,随後忙将杯子遞了過去。景若遠一手接過,另一手卻是擡了她下巴舔了舔她的雙唇,将上面殘留的純白痕跡都舔了個幹淨。

曲易也大大方方地伸手摟住他脖子,等他正準備撤離的時候又仰起臉湊了過去,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吻,“嗯,獎勵你的。”

景若遠笑,“好了,松手,牛奶要灑了。”

曲易這才收回手,翻着譜子搖頭,“真的是太難了,我這一個多月來都覺得自己手指要抽筋了。”

景若遠邊喝邊回道:“那你還選這麽難的?”

曲易:“哎,作死呗,想着那就給自己一個挑戰。”說着,她又憂心忡忡道:“我挺怕明天緊張的。”

景若遠伸手揉她發頂,“別想太多,你可以的。”

曲易:“嗯,就算不可以,也要努力做到可以!”

景若遠:“好了,收拾睡覺,明天還要早起。”

曲易:“那我再彈最後一遍,你先去洗澡。”

景若遠看看她,笑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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