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就是她朋友啊
林赴年騎着車到燒烤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
夏天天黑的晚,夜晚六七點的天色,依舊還是亮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天空中橫着一大片粉紅色的晚霞,錯落交錯地混在一起,像是畫師臨時起意在潔白的畫紙上,洋洋灑灑鋪上的水粉。白色的雲朵也一瞬間被染的通紅,漂亮的火燒雲。
旁邊馬路上的路燈才剛剛亮起,燒烤店的生意早就忙起來了,周圍一陣陣燒烤的煙味飄在空氣中,又被風輕輕吹散。
林赴年停下自己的運動自行車,大概在不遠處等了幾分鐘。
店裏人來人往,可就是沒有看見談禮的身影。
他不由蹙了蹙眉,從一開始的單純就是想要給自己找個合理的理由來見談禮一面,到現在,他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林赴年聽林文初說過,從談禮到燒烤店兼職開始,她就從來沒有缺過一天的勤,不管身體舒服還是不舒服,她都會過來。
林文初也很少見到這樣的姑娘,也難免多留了個印象。
又過了幾分鐘,還是沒有等到談禮出現,林赴年吹着外頭的風,終于還是耐不住了。
他拿着手機,撥打了自己阿姨林文初的電話。
“喂?你小子稀客啊,居然打電話給我。”
電話一被接通,林文初調笑的聲音就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
一般這時候,林赴年多半會跟着一起打打馬虎眼看個玩笑之類的,但這次他沒那個心情,幾乎是忽略了林文初的話,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林姨,今天談禮來你這兼職了嗎?”
“談禮?”林文初聽出他話裏語間的認真,詫異地一問,第一時間都沒想起來這個名字是誰,過了會,她才想起來:“哦,你問的是昨天你那個女同學?”
“嗯對,就是她,她今天來燒烤店了嗎?我好像沒看到她。”
“談禮是嗎?我幫你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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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老劉,談禮今天來了沒有?”林文初坐在店裏,沖着後廚的廚師老劉問了一嘴。
老劉剛燒好一道菜,放下手裏的東西,想了一會後,他的聲音才從電話裏傳過來:“談禮嗎?欸,那小姑娘今天沒有來啊,我還以為和你請假了呢。”
“那奇怪了,也沒和我請假啊。好像沒見她缺勤過啊,怎麽這次那麽無緣無故的。”林文初有些不解地輕聲嘟哝了一句,被電話這邊的林赴年聽得一清二楚。
林赴年的眼皮微跳,他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安起來。
這種感覺很奇怪,沒有半點預兆,但就是很不舒服的預感。
他剛想要開口和林文初繼續說什麽,林文初那頭卻比他更早開口了:“阿林啊,那女孩子是你同學是吧。”
“嗯是。”
“欸,我剛讓老劉他們打電話過去也打不通,你說會不會是昨天那幫人去找事了。”林文初努力想着原因,依照最近的情況來看,她想到的事情是最有可能的。
萬一那人真的懷恨在心,那談禮可就麻煩了。
她越想越後怕,但店裏現在忙的不可開交,她也騰不出手來,只好全都拜托給林赴年:“這樣,我把談禮家地址發給你,你幫我去她家裏看看到家了沒。”
“好,那林姨你抓緊點。”林赴年馬上答應,沉重地點了點頭,他的臉色也有點難看。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這件事還是怪他。
是他要幫忙出的風頭,要找也應該來找他的。
林文初和他說完就挂了電話,開始找起手機裏的兼職信息。
林赴年在這頭也沒閑着,他打了個電話給徐落沉。
大概是過了好一會,他都以為徐落沉不會接了,她那邊才病恹恹地開口:“喂?林赴年,你找我幹嘛。”
“談禮有沒有和你在一起?”林赴年聽着她的語氣稍稍一愣,又問:“你聲音怎麽了?”
“我昨天晚上着涼發燒了啊。
談禮?沒有啊,我今天一天都沒去學校,她怎麽可能和我在一起啊。
你找談禮有什麽事啊?”徐落沉腦袋暈暈的,發燒了一整天了,她現在狀态很不好,迷迷糊糊地如實說着,也沒注意到林赴年為什麽會突然打電話過來問談禮的事。
“沒什麽,你沒見過她就算了,你好好休息。”林赴年不自覺的嘆了口氣,但也沒有和徐落沉多解釋些什麽。
他想着這件事情也只是他和林文初的猜測,要是告訴了徐落沉,還不知道她會成什麽樣子。
他低下頭給江源那邊發了條微信,叮囑他去看看徐落沉的情況。
也算是變相的給這兩人創造個和好的機會了。
給江源發完消息後,林文初那邊的消息也剛好發過來。
微信上拍過來的是一張照片,上面填着談禮的信息。
談禮的字是标準的正楷,寫在紙上很好看,她填的很詳細,态度很認真。
唯獨在家庭信息那一欄,只淡淡地落下了一個字:無。
林赴年低頭看着那個字眼皮一跳,随即才看向談禮填寫的家庭地址那一欄。
他簡單回複了林文初幾句,就開始順着那個地址找起來。
地方不算難找,就在昨天他送談禮到的那個巷子口裏邊,左拐第三家。
他左右問了幾個大爺大媽,大爺大媽們聽到他是在找談禮家的時候,眼神顯然有些不對味。
有個大媽好事,一把拉住了林赴年的胳膊,問了他一嘴:“小夥子,你找沈家人啊,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他們家那個男人哦,真的是兇得要死,你要去還是小心點,萬一碰上那個酒鬼,可有的你受的。”
“就是啊小夥子,我看你長得眉清目秀的,幹幹瘦瘦的,你要是碰上那個人,肯定一下子就被撂倒了。”
......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蔓延開,林赴年蹙着眉,頓時感覺有些不舒服。
他好着脾氣沒講話,但心裏很着急談禮的事,可又被眼下牽絆住,臉色有點擺下來。
幾個大媽見他這樣,似乎覺得很沒意思的嘆了口氣,這才撒開他。
林赴年看着那幾個大媽走開的背影,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他不自覺地想到江源說過談禮家裏的事情。
他也有點難想象,周圍流言四起,和鄰居關系不睦,家裏關系似乎也不太好,這樣的生活該怎麽過下去。
那時的林赴年,也只是從江源嘴裏知道了一些皮毛,他并沒有真正地去了解到談禮的生活。
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知道,談禮生活着的十八年裏,充滿壓抑的氣氛和不幸福的家庭,足夠壓垮她千千萬萬次。
走到談禮家門口的時候,林赴年一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樣的心情。
談禮家門口是一道木門,最下邊深褐色的木頭已經有些腐爛,門上挂着兩個黃色的獅子頭一樣的門把手,用來敲門。
林赴年小心地敲着門,聲音不打不響。
大概過了一分鐘,門對面傳來些聲音,有人打開了門。
開門的是一個年邁的老婆婆,目光和藹地看着林赴年輕聲問道:“你是誰啊?”
“外婆好,我是談禮的同學。”林赴年顯然看到談禮外婆一愣,半響才想起來江源說過,以前談禮爸爸沒回來前,談禮就是和她外婆一起生活的。
“阿禮的同學啊,你是找阿禮有什麽事情嗎?不過她還沒有回家,你要不晚點來。”老人盯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小夥子,似乎是因為聽到他說自己是談禮的同學,眼睛稍稍亮了一些。
林赴年聽到談禮不在家的消息,心裏又緊張地吊了起來。
他嘆了口氣,又不想讓老人家無故擔心,就編了個慌:“沒事,我找她沒什麽要緊事,等她回來了我再來吧。”
“哎好,不過她估計得很晚回來呢。她們舞蹈課不是加課了嗎,現在每天都要晚上十點多才回來,今天你可能是見不到她了。”
聞言,十點半......
林赴年抿了抿嘴,江中的學生,最晚放學的是高三生,可他們最晚晚自習也就上到了十點鐘。
像他們高一高二的學生,下午六點不到就放學了。
談禮是和家裏撒了謊,因為她下課後就要去兼職。
兼職最晚結束的時間是在十點半。
林赴年想着,他之前還好奇為什麽談禮那麽晚回去家裏人沒有過問,原來她早就想好對策了。
真是夠拼的......
“沒事的,那我能給她留下個電話嗎,要是等她回來了,能拜托您讓她打個電話給我嗎?”
“哎行,沒問題,那我去拿紙,你寫下來。”
林赴年點點頭,在拿過來的紙上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和名字,眼下也不能确定談禮到底去哪兒了,這是唯一的最好的辦法了。
他是真的希望,談禮能趕緊回來,然後打電話給她。
最好他和林文初猜想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都只是胡思亂想。
這邊談禮外婆看着紙上的字,眼睛眯着,勉強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你放心,等阿禮回來了我會把這個給她的。”
“那麻煩您了。”林赴年禮貌地點點頭,知道談禮沒在家後,和面前的老人家微微鞠了一下躬,打算離開。
只是他手機微信上林文初的消息一條一條彈出來,一大段語音,還有一張照片。
林赴年瞥了一眼,看着語音上的紅點,迫使他停下腳步來,點開看。
他按了轉文字,簡單的看了一下內容。
看清上邊說的是什麽後,他又點開了那張照片,仔細地掃了一眼,像是知道了什麽,長舒了一口氣,臉色沒剛才那麽凝重了。
他已經轉身要走了,卻又突然的被談禮外婆給叫住。
“那個......小林啊,你是談禮的同學是嗎?”
聞言,他轉一半的身子又轉正了過來,擡起頭看見了眼前老人家臉上的擔憂猶豫的神色。
好像從一開始打開門後,她就想問林赴年一些什麽。
“是的。”他點點頭,耐心地回着。
老人家尴尬的笑了笑,躊躇了好一會,才繼續開口:“那你平時和阿禮的關系怎麽樣啊?你們玩得好嗎?”
“嗯......”林赴年沒想到會被這麽問,顯然一下子被問懵住了,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想了會才硬生生扯出幾個字:“還行。”
“那你知不知道她在學校過得怎麽樣啊,身邊有朋友和她一起玩嗎?
這孩子從小脾氣也不這樣,只是這幾年變得越來越孤僻了,她又什麽都不和我說,就叫我不要擔心。
所以我想問問你,她在學校裏過得好不好。”
談禮外婆擔憂的語氣濃的快要溢出來了。
林赴年站在原地,又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可是看着眼前那麽擔心自己孫女的老人家,他勉強笑了笑,不敢說實話:“外婆,您放心,談禮在學校過得挺好的。
她身邊......有朋友啊,我不就是嘛,而且還有其他人和她一起玩呢,您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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