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他照亮了夜晚
因為談禮的那番話,一時間讓眼下的氣氛凝重了起來。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背靠着門沉默無言。
半響,門外面又傳來細碎的聲音。
談禮不用想都知道,林赴年一定又在找辦法開鎖。
她嘆了口氣:“你別為難自己了,要不你就坐下來陪我一會吧。
有你在這兒,我安心不少了。
今晚謝謝你了啊,還特地來找我。”
對面還是沒有說話,談禮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外頭的風越來越大了,吹起窗邊的簾子,映在微弱的月光下,像是身姿優美的少女,在風中搖曳起舞。
風也有了形狀。
她擡眼盯着窗邊好一會才開口:“林赴年,天已經很晚了,外面風挺大的吧,你趕緊回去吧,別着涼生病了。”
她的話說完後過了幾秒,聽見了門對面輕弱的一聲嘆息。
要不是因為這聲嘆息,談禮大概會以為他是不是已經走遠了,一句話都不開口。
在門外,林赴年站起身來盯着緊鎖的門鎖,眼底不明的情緒翻湧着。
他沒有聽談禮的話,最後像是做了什麽決定,深深吐了好大一口氣,才終于舍得開口:“談禮。”
“嗯?”
“裏面是不是很黑,你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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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禮被他問的一愣,她擡起眼睛打量着周圍的,黑乎乎的不算看得太清,月光照進來一角,也只是在窗邊而已。
其他倒都沒什麽可怕的,就是大晚上,她旁邊對着的那一面偌大的鏡子,在夜晚顯得格外滲人。
她只能模糊地在鏡子裏望見自己的臉,在黑暗中。
如果林赴年不說,她還沒有注意到。
眼下和那面鏡子對上一眼,還真是有點奇怪又靈異。
“還行。”她的聲音無意識地有些顫,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林赴年聞言,無奈低頭輕聲笑了一下,笑聲在安靜的夜晚異常清晰。
談禮聽得一懵,忍不住問:“你笑什麽呢。”
“笑你總是逞強啊。”林赴年又蹲下身子來,無可奈何地給她解釋着:“但是也好奇怪,每次好像我都能聽懂你逞強的話背後的意思。
你說這算不算是另一種的心有靈犀?”
“......”談禮被他調侃的有些惱:“你別胡說行不行啊,我才沒有逞......”
還沒等她把話給說完,林赴年先插了一嘴:“拿着。”
她一怔,沒明白他嘴邊的話是什麽意思,但門板下的門縫裏,突然被塞進來了一個手機。
是一個白色的手機,上面的手電筒燈還沒有關,林赴年反着把手電筒亮起的地方扣在地面上,給談禮遞了進來。
“你先拿手機照點光,雖然也不會很亮,但至少比起剛才來沒有那麽黑。”
“你等我會,談禮,今天要是我不把你救出去,我是不會走的。
你別趕我了,等我回來。”
說罷,林赴年甩下這麽幾句話,就起身離開了。
談禮張了張嘴,想要開口攔住他,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林赴年固執地,一定要把這扇門給打開。
她只好聽他的話照做,把門縫裏遞過來的手機拿起來,稍稍照亮了自己身邊。
外頭的風還在繼續張牙舞爪,河岸上的河水被風吹動,月光灑在河水上,一大片波光粼粼的,像是魚的鱗片灑在河面上。
風聲和河水聲,窗簾被吹動,下面的穗子擊打着牆壁。
談禮低下眸沒說話,只是抓着手裏手機的力氣,又添了幾分。
很快手機上就跳出了電量不足20%的提醒。
她不知道林赴年找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會在學校大門口停電關門後,依舊溜了進來。
今晚好像發生了太多事情了,她腦袋很暈,一時半會想不過來。
比起迷糊着的談禮,林赴年就比她有目标多了。
他把手機給了談禮,自己摸黑走在學校的小路上,有點艱難的摸着路,才走到了保安室門口。
往矮牆旁邊找了一圈,林赴年終于找到了一塊比較大的石頭,他掂了掂重量,重新走到保安室門口。
下一秒,沒有猶豫的,少年擡起胳膊,用手裏的石頭朝着保安室門口旁邊的玻璃窗上砸過去。
嘭——的一聲。
他用的力氣很大,玻璃窗被撞擊的一瞬間,頓時就碎了。
玻璃碎了周圍一地,飛濺出來的幾小塊,劃過了他的眉骨,留下了一小道血痕。
年少輕狂着,荒唐又合理。
那一年的他,有着無限用不完的力氣和勇氣,想到什麽就去做什麽,好像對後果絲毫不在意。
林赴年沒去管,他走到碎掉的窗邊,側身伸手進去,輕而易舉地打開了保安室的門。
那把舞蹈室的鑰匙,就挂在保安室牆上的一邊。
照理保安室應該是不會放着學校教室的鑰匙的,真是謝天謝地。
要不是舞蹈室這個特例,他實在是找不到任何的辦法了。
拿到鑰匙後,他急匆匆的轉身,朝着舞蹈室的方向跑。迎着月光,天上的繁星,和外邊掠過他耳畔的風聲。
他一刻都不想讓談禮多等。
在談禮那邊沒等多久,林赴年是很快就回來的。
門外邊又是一陣騷動聲,談禮站起身來,還沒來得及問他剛才去做了什麽,她就聽到了鑰匙插進鎖裏,被扭動的聲音。
她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站在舞蹈室的門口,而門已經被外邊的人着急的打開了。
門後的人,直直地站在月光下,氣喘籲籲地紅着臉,神色緊張。
随之而來的,是外頭吹進來的大風,吹起她耳邊的碎發。
談禮擡眼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是一陣陣的詫異。
手裏的手機電量在不停告急,在林赴年打開門的那一剎那,手機電量到了0%自動關機,手電筒的光也瞬間暗下來。
林赴年就這麽站在門外,眉骨邊泛着似有似無的血,他唇角輕勾,臉兩邊的梨渦跟着深陷下去,他說:“怎麽樣,我是不是很快,救你夠及時的嗎?”
談禮愣愣地望着他,門打開的某一個剎那,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
她居然覺得,眼前的人那麽耀眼,身上好像有一束光,比今晚的月亮還要亮。
“你......怎麽找到的鑰匙啊。”她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情,眼角卻莫名的有些濕潤起來。
又是數不清的幾年了,在她無數次習慣身邊那些糟心事發生的時候,無奈承受的時候,談禮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像今天一樣。
有一個人,和她沒有任何的羁絆關系,他們明明只是認識不久的朋友,可他會願意想盡一切辦法,去拯救她。
那是二零一六年六月五號晚上10:30,談禮第一次,好像真正觸碰到了眼前這個人身上的光。
因為他身上的亮,照亮了這個夜晚。
那個笑起來,唇角帶着梨渦的少年。
有個人,為了拯救她而來。
“我......拿石頭,把保安室窗給砸了。”林赴年耍帥沒幾秒鐘,被談禮這麽一問,倏然心虛了起來。
“林赴年,你......”談禮吸了吸鼻子,掩下心底的感動的同時,她又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他是好。
砸學校玻璃肯定是件大事情,可是要不是因為自己,他也不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
想着,談禮低下頭,有些愧疚起來。
“哎,你不都說了,我是問題少年嗎?
沒事,以前幹的事情比這嚴重的還多着呢,能救你出來就好了。”他輕松地擺了擺手,想讓談禮寬心。
不希望她為此感到不好意思和愧疚。
這本來就是他自己心甘情願這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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