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愛到底是什麽

次日就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

從淩晨開始俞鎮的鞭炮聲就沒有停過,吵得人睡不着。

三更半夜,談禮穿着單薄的睡意站在陽臺上,望着深夜齊齊在天空綻放的煙花和禮炮。

她覺得現在那麽吵也挺好的,至少不會有人會覺得她是因為失眠而睡不着,大家都一樣,只是被鞭炮禮炮聲吵醒了而已。

她站在陽臺上吹冷風,心裏卻比任何人都要麻木。

手邊拿着的手機消息不斷,她分神偶爾去看一眼,大多都是徐落沉的消息。

她給他們幾個人很早就拉了個群,這會她在群裏發紅包和自己家放煙花的視頻。

徐落沉:【今天過年,姐心情好給你們發紅包啊!】

江源:【感謝徐姐的饋贈。】

林赴年:【+1。】

過了幾秒鐘,他們領完紅包。

江源:【我靠林赴年,你小子怎麽運氣那麽好,搶到那麽多錢。】

林赴年:【哥你的運氣你學不來的。】

徐落沉:“哈哈哈哈哈哈,江源你真的是非酋本人。”

徐落沉發着語音,還順帶了一張大熊貓的嘲笑圖。

江源:“去你的,我才不信,談禮人呢?還有一個名額呢,快點領個更大的超過林赴年這小子!讓他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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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落沉:“不知道啊,她人呢,不會睡了吧?”

江源:“外面吵成這樣,吃安眠藥都睡不着吧。”

徐落沉:“說不定是誰了,對了林赴年,你在南城玩的怎麽樣?南城好不好玩啊?”

......

他們的語音還在繼續說着,但不管他們在群裏艾特談禮多少次,談禮都沒有回一條消息。

林赴年看着談禮始終不出來說話,有點擔心,他連忙打開通訊錄,給談禮那邊打去了一個電話,也不管對方有沒有睡着,他只想把心裏的不安給壓下去。

“喂?”電話忙音嘟了幾秒後被接通,談禮的聲音淡淡地從電話這頭傳過來,他才終于松下一口氣。

“怎麽了?”

“沒事,看你怎麽不理群裏的消息,還以為你是不是睡着了。”他笑着扯謊,話裏前句跟不上後句的沒邏輯。

可她沒有拆穿他,只是笑笑,語氣很淡:“哦,我剛剛在看煙花,挺漂亮的。”

她那頭的聲音聽着一切正常,時不時還有煙花炸開的聲音伴随而來。

談禮解釋完就不說話了,電話裏只有煙花聲和一陣陣風聲傳過來,風刮過的聲音很大,像是在室外。

林赴年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剛懸在嗓子眼的心倏然又提了起來:“你在哪兒?”

他在問她,連聲音都帶着顫音。

談禮沒有立刻回複他的問題,她眼裏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深夜的半空中。

今晚風很大,夜空中也沒有星星,一眼望進去深不見底,但好在煙花很亮,讓她意識到自己只是在深夜,而不是在那些和夜裏一樣黑暗的夢裏。

陽臺的下邊是一大片水泥土地,她輕輕掃了一眼,也就一樓,跳下去估計也死不了人。

但外面太黑了,無論是陽臺外,還是她的夢裏,都始終黑漆漆的。

“談禮?阿禮?你怎麽不說話?你現在在哪兒?”

電話那邊的人還在催促她,不明所以地開始焦急喊自己的名字。

談禮蹙了蹙眉,覺得有點吵,她回着神,繼續回答:“陽臺上啊,外面挺黑的,看煙花還能在哪裏啊。”

聽到她在陽臺上,林赴年眼皮一跳,心裏不好的預感更甚。

可是他只能盡量努力地把嘴邊的話放到最輕最柔,像是在哄人,話裏卻已經帶了絲祈求:“煙花哪天都能看啊,陽臺外面多冷啊,你看完早點回卧室別着涼了,好不好?”

“嗯,是沒什麽好看的,那就回卧室好了。”她這頭不知道在幹什麽,聽到林赴年的話後,那場煙花剛好放完了,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着急什麽,明明她只是想看看煙花而已。

也不是哪天都能看到的。

說不定她哪一天就看不到了。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答應着轉身往卧室裏走回去。

電話裏傳來細微的拖鞋走動聲音,風聲也逐漸變輕消失,林赴年才終于放心。

等她回到卧室,談禮很清晰地能聽到對方如釋重負似的松了口氣。

卧室的玻璃桌上還放着那包深紅色的紅包,只是旁邊的水果刀上沾了點血,她拿着手機的手此刻正在往外淌血,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印出血花來,可談禮像是并沒有察覺。

“我回到卧室了,你還有什麽事嗎?”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沒有任何幅度的情緒,可林赴年卻越聽越不對勁。

他的心裏卻泛起了一大股的不安,那股不安的情緒無從解釋,只是從聽到談禮站在陽臺上時開始蔓延。

哪怕她已經回到了卧室裏,可他心裏的不安依舊沒有散去。

她的聲音太輕了,沒有任何情緒,可他總覺得那樣的她,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有啊,不是上次說好了過年一起去爬山的嗎?

等我過幾天從南城回來,我們就一起去爬山祈福好不好?”他努力強撐自己的聲音,裝出很期待的樣子。

“好啊,你在南城好好玩,我不急的。”談禮沒猶豫答應着他。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不提剛才的插曲,剛才林赴年那副着急的樣子就像是沒發生過。

“好,那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去爬山的,你不要忘記。”他的話像是在挽留着什麽,嘴上一遍遍不停地重複。

談禮也難得沒嫌他啰嗦,一遍遍不嫌煩地答應:“知道了,我不忘記的。”

“好,那現在已經很晚了,我馬上要出去爬山了,等我到山頂給你發照片好嗎?

現在你早點睡覺好嗎?如果有不高興的就和我講,有事就打我電話,我一直在的。”

林赴年的聲音依舊保持着剛才的溫柔,談禮聽着他的話,只在他說有不高興的事要和他講那裏,眼睫顫了顫。

“嗯,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今天我還要去店長店裏幫忙的。”她沒問他為什麽淩晨要出去爬山,也沒有問他在南城老家過年開不開心。

她好像什麽都不在乎,只是沒有感情地在回答林赴年的問題。

“是嗎?那你一定要她給你加工資,過年工作可是很貴的。”他聽着,電話那頭聲音突然笑着,像是在開玩笑。

于是談禮也跟着他的話笑了起來,她點點頭應着:“我會的,一定會和店長提的。”

他們後面又聊了幾句話,看似彼此的心情都很好,剛才只是一場意外的鬧劇而已。

可直到電話挂斷,林赴年臉上僵硬的笑才消失,他低頭看着手機上的時間,大膽地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談禮并不知道他在南城怎麽樣,她收回笑,面無表情的挂斷了電話,看着手腕上的那一大條疤還在往外冒血。

傷疤和滴在地板上的血被她簡單處理了一下,她處理的動作很熟練,像是已經在深夜裏做過無數次了。

用鋒利的刀尖隔開手腕上的皮膚,冷冷地看着鮮紅色的血慢慢往外冒。

在這樣的夜晚,好像只有痛苦能讓她感覺自己還活着。

新年的第一天,談禮睜着眼睛等到了天亮,林赴年的微信消息幾乎每隔十幾分鐘就會給她發過來。

他好像在擔心什麽,不停的确定她的情況。

消息裏有的是山上的日出照片,有的是一小段語音,她通通都看完聽完回複了,直到她要去燒烤店了,也不忘和對面的人說一聲。

大年初一,她在家裏也沒有什麽事情,所以很早就出門去了燒烤店。

大過年的,俞鎮的大部分店面都關了,大家都各自回家過年去了,只有林文初的燒烤店依舊開着門,還有不少的顧客。

她早早去了店裏,穿好工作服一起幫忙。

店裏的廚師後勤都早早回家過年了,後廚就剩下林文初一個人。

這還是談禮第一次見林文初掌廚工作,她平日裏總是貪懶不來,可偏偏到了過年卻一個人來了店裏。

燒烤店裏就只有她和林文初兩個人,忙也忙不過來,一忙又是一整天。

談禮也第一次知道,原來過年了還有那麽多人來店裏吃燒烤。

吃燒烤的單子一單借着一單,她忙的麻木,手腕上紗布綁着的傷口隐隐作痛,她全當做無感。

忙着送完最後一單客人歇業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談禮脫了身上的工作服,坐在店裏想休息一會。

林文初這時從後廚走了出來,手裏還同時端了一盤子燒烤:“辛苦了啊,忙那麽久也餓了吧,就剩下這些東西了,嘗嘗你店長我的手藝。”

“來嘗嘗,你店長我烤的五花肉絕對任何一家都比不上。”她把面前的五花肉串遞給談禮,笑着自誇。

“謝謝店長。”談禮輕笑感謝着接過,餘光淡淡掃了一眼林文初臉上的表情,面前的她看着并不是很開心。

談禮咬了一口手邊的五花肉串,裹滿了甜醬的肉串被烤的很脆,五花肉入口很香。

“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林文初一臉期待地問着她。

“嗯,很好吃。”她又咬了一口手裏的肉,誇的很認真。

“你店長我的手藝可是很難得一見的,算你有福氣了哦。”林文初說着玩笑,聽談禮誇她的燒烤好吃,心情也好了點。

“不過還要謝謝你,現在大過年的,也就你還願意出來幫我了。

其他人都回家過年去了,我也不好意思留他們下來。”她拿着手邊的燒烤吃了一口,反手就開了一瓶啤酒。

她嘴邊提到了過年,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消失。

林文初說完話,也不悶聲了,她專注喝着手上的啤酒,動作越來越急,連燒烤都沒吃幾口。

談禮就看着她突然給自己灌酒有些愣,但又不好不管,連忙開口叉開問題,希望她能別這麽瘋喝下去:“店長不回家過年嗎?”

“嗯?這裏就是我的家啊。”林文初聽到她的話,手裏不停灌酒的動作才終于停了下來。

她的話落,擡頭就收到了面前這位小姑娘不解的目光,她笑了笑心裏明白:“你是想問我為什麽不去南城吧?”

“嗯,我還以為店長也會和林赴年他們一起回南城的。”

“那是我哥他們的老家,又不是我的。”林文初聞言擺了擺手,她又悶了口酒,啤酒明明酒精含度不高,她卻先喝紅了眼睛。

“我和我爸媽關系不好,不回家好幾年了。

我就覺得在這開個小店也挺好,你看還有那麽多不能回家的客人,我大過年的也照樣能熱鬧工作,多好啊。”林文初嘴上說着“好”,像滿不在乎,可談禮就看着她眼圈越來越紅,聲音愈發哽咽着。

談禮看她有心事的樣子,不免抿了抿唇,但她也不打算繼續不禮貌地問下去。

“那你呢,大過年的怎麽不呆在家裏,沒出去玩啊?過年不照道理都要出去爬爬山燒燒香什麽的?”林文初又喝了一大口酒,回頭問着突然沉默的人。

“我不想待在家裏,就出來了。”她勉強笑着,只簡單地解釋了一句,然後抽了一張紙遞給林文初。

她也不知道能怎麽安慰眼前這位平日裏看着雷厲風行的店長,只能充當遞紙的那個人了。

林文初顯然也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她接過紙随便抹了一把臉,也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會和我說是因為,過年打工工資高呢。”

“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談禮沒說謊,過完年開學舞蹈課的費用就要漲了,她的确缺錢。

面前的人一本正經地回答着,倒是把只想打趣人的林文初給逗笑了,成年人的難過來得快走得也快。

她搖着頭破涕而笑:“你這小姑娘也太實誠了。

以前總看林赴年那小子纏着你,看你不見了又特別着急,我那會都要以為你們是不是談戀愛了。

現在看來,那小子那股聰明勁放你身上估計是無計可施。”

“我們......就是朋友而已。”談禮也不知道為什麽這話鋒轉的那麽快,莫名就提到了林赴年,她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說話難得結巴。

“是嗎?”林文初聞言調侃似的笑了起來:“但我看林赴年那小子對你真的挺特別的。

你不知道他,他從小就是被我家老爺子寵着長大的,我爸媽喜歡男孩子,從小就喜歡我哥,後來林赴年這小子出生了,就把全部的目光都轉移到他身上去了。

雖然我哥我嫂子不怎麽陪在他身邊,但吃的用的也沒少過那臭小子,尤其是我爸媽,對他們這寶貝孫子簡直是溺愛。

所以那臭小子整天都傲的要死,又叛逆,還愛給他爸媽找事,在學校也不安分,好幾次打架都是我去替他道的歉。

但也挺奇怪的你說不是,林赴年這小子那副拽樣,還就聽你的,現在甚至都好好學習起來了。

簡直是世界八大奇跡。”

林文初一開口就把自己侄子損的沒邊,說完她還啧啧了幾句,又忍不住感嘆:“真是一物降一物。”

“但林赴年這家夥雖然脾氣倔,脾氣也不太好,還整天沒大沒小的,還是他是個愣頭青,也沒怎麽和女孩子接觸過,要是惹你生氣了你就告訴我,我一定幫你揍他去。

他從小就被一家子寵的無法無天了,但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在乎你,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我實在是不想那小子大晚上哭喪着臉再來騷擾我了,真的挺影響我睡眠的。”

談禮聽着她又突然轉變的話,一時又怔住了。

但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只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低下頭絞着手指沉默。

好在林文初也不打算要她說什麽,她說完就繼續喝了一口酒,餘光很輕易地瞥見了談禮手腕邊露出的紗布。

看到那塊紗布還滲着血,她又嘆了口氣,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下來:“人別那麽死腦筋,什麽都沒有身體重要。

有的時候啊,愛也不一定就是必需品。

有就很好,沒有也就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一章是大虐(bushi)

盡量今天能寫完,後面沒有甜的咯,不出意外是一虐虐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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